这两天又粗翻了佛雏校辑的《新订人间词话、广人间词话》，这本书是95年购的，除了人间词话正本，还收录了删稿，并把王氏其他谈到艺术的文字都摘录出来，收了进去。最初对人间词话的学习，也都是从这本书来的。王国维的境界说，核心在“合乎自然”、“邻于理想”。其言“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真境界”，实包含景物与感情两端，在景物中体现有我、无我之境。所以说，境界说根本还在景，由景而境，是对情景交融的一种发展。或者抓住了词学美的本体，但并不是词学的全部。其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实为事业、学问之进阶，与词的境界无涉。其言“境界有大小”、“诗人之境界与常人之境界”、“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优美与壮美”，都是从情景方面而言。除了境界，其还多用意境，境界和意境，几可相通。

随时所感，或有许多不周全处。

刚去看了一下胡马的文字，没看完。长篇文字很少能静下来看完的，时间不允许。

但我觉得他把一个概念搞胡了。写境、造境，写境自是客观真实地反映，造境却不是失却自然，不是不真实。

美在生活，但生活不就是美，写境现实，在实际运用中还是很偏狭的。老杜有诗史之称，但如果说老杜的是都是写实，那就把老杜的诗坐死了。很多时候，写境与造境很都是交错运用的。

艺术家要能发现生活的美，但为了表现生活的美，必然要进行一定的剪裁、熔铸。生活的美，不一定只有艺术家能发现，却只有艺术家能表现得出。别人表现不出，就是缺乏这种艺术表现的手段。

艺术创作的过程，我认为有两步：第一步就是艺术的发现，能在生活中发现美，触动艺术构思，由一般而到典型。第二步就是艺术的表现，去芜存菁，移山填海，通过剪裁，把素材收集到一起，然后经艺术家的熔铸，把美表现出来。就是由典型到一般。艺术欣赏的过程，也正是有典型到一般的延伸、延续，所以引起共鸣。

这种剪裁熔铸的过程，就是写境的过程。如果否定了写境，就否定了艺术本身。是非常危险，也是十分荒唐的事。当然，写境在邻与理想的同时，一般也要符合自然之真实。只是中国艺术又有大写意一说，如王摩诘雪中芭蕉，或可探讨。但境不同于景，不符合自然之景，却未必不是自然之境，未必不符合自然的真实。这又正是中国文化艺术的玄妙之处。

写境或如杭州之西湖，造境则如苏州之园林，同为人间天堂。

而如西湖，又有苏堤、白堤、雷峰塔等造境。而如园林，则又多因形就势，依山傍水。写境喻造境不可割裂或亦可做如此直接地观照。

好文字。

在词乡校里有一位朋友说王氏是追摹盛世。我初时不置可否，现在觉得王氏推许后主，出于其真知后主，至云释迦基督之说，或可谓遗民之可，既是认可后主，也是对他自己的一次自我认可，毕竟在任何一个时代里，都是不能迷失自我的。没有人给自己明路的时候，就需要自己给自己确立。

后主词的地位，是靠他自己的实力的来的。其前期作品，并无特别之处，甚至有些还显得浮率。但后期作品，感情沉郁，境界阔大，可以追肩者寥寥。正因为如此，王国维先生在后主词中也容易找到共鸣。

“毕竟在任何一个时代里，都是不能迷失自我的。没有人给自己明路的时候，就需要自己给自己确立。”这个非常好

我的意思并非说后主词不佳，后主的成就，确可立足于词坛，为不祧之尊。只是对王国维对他评为释迦基督谈一点自己的看法。

就不全引了，代表性的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