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书《赵谧墓志》后

十数日前，河北晋州尹春海先生以其所购北魏景明二年《赵谧墓志铭》寄我索题。景明为宣武帝年号，当其二年，距孝文帝迁都洛阳仅七年之遥，正值元魏墓志并魏碑北邙体始兴之时。
北魏都平城且百年，然至今尚未在大同地区出土拓跋鲜卑宗室及其代北旧族墓铭刻石。所见铭刻书迹而鸿篇巨制者，始则有嘎仙洞太武帝祝文，中则为灵丘文成帝皇帝南巡之颂，末则有汲县孝文帝吊比干文。列其墓石而名世者，则有太武、文成世之孙恪铭、韩弩真妻王亿变铭，献文为太上皇时之申洪之铭、陈永夫妇铭、钦文姬辰铭，以及孝文帝太和初之宋绍祖砖铭、司马金龙墓表、墓铭。考其墓主，无一不是加盟拓跋鲜卑政权之南朝贵胄并中原望族。总其书风，可以楷变中之隶书称之。此数石既观，百年平城书体之概貌及其演变轨迹明矣。至于王羗仁、宿光明、、王斑、王礼斑妻、叱干渴侯、屈突隆业等墓砖，则属魏碑平城体之民间形态，盖粗疏率意之作也。然惟其粗率，则时出奇意。溯其源流，乃开龙门造像记之先河者也。
魏孝文帝南迁中原，于姓氏、里籍、语言、服饰一律汉化，而于铭刻书体则楷化魏碑平城体，创立魏碑北邙体。其法之变，则始乎公元五世纪末至六世纪之初，即太和末、景明初也。兹举太和二十二（498年）年、二十三年（499年）之元偃、元简、韩显宗墓志及景明元年（500年）之元定君（殷按，前人向以元定称之，细审志文此人当名定君，字泰安（北朝名某君者，如北魏昭成帝庶长子拓跋寔君，北齐大臣崔季舒子崔长君。另有北魏陆馛子陆凯字智君，北周辛庆之族子名昂字进君）诸墓志总而观之，北邙体方笔楷法已初具规模。然则元偃、韩显宗、元定君三石，隶势楷笔，雄强朴茂，犹存太和气象，而元简志则渐转温厚平和，始开北邙体风气矣。及至景明二年之元羽志、景明三年之穆亮志，其文质彬彬，全是北邙体风骨矣。由是观之，景明二年之《赵谧墓志》雍容浑厚，刚柔兼济，与元羽志大同，正变法而新构之北邙体也。
予闻也寡，所见景明间墓志，序略而铭详者，惟元定君志、元羽志耳，然如此志之有铭而无序者，则为曩之未睹也。考历代墓志，凡不记墓主行事者，或为夭亡，有赠官而无实绩，无可记；或死于非命，不便记。赵谧其人不见于史籍，而志文又简略如此，未知其由。此志惟首行“魏故持节龙骧将军定州刺史赵郡赵谧”，明其官秩郡望，志文并不载其生平事迹、卒日享年。铭文多为浮泛谀词，“与嬴分流”“赐氏隆周”，“曰维汉魏，名哲继进”，先云赵氏之得姓与祖宗之显赫；“行义则恭，履仁必信”，“文以表华，质以居镇”，继则略言墓主之功德；“形屈百里，情寄丘中”，“浑灯灭彩，垄苹将繁”，末则寄以生者哀情。
《赵谧墓志》拓本之精良，可知志石之完好。虽然，吾不敢疑其伪也。惟志文七行“贵闲养朴”之樸作朴，遍查北朝诸拓，不见此例，存疑而待有识者教之。
2003.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