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適適集卷二

戊子七月至己丑十二月，古近體詩四十五首

 

夢讀班孟堅辭賦皆集中所無
並世無快士，懨懨不能興。夢閱奇文字，枕上亦崚嶒。聱牙難卒讀，淺學如凍蠅。題曰亂神賦，小儒第拊膺。復有九章體，驅駕勢凴陵。辯懷歎思外，矯若颺鞲鷹。班集十七卷，傳世漸春冰。俗眼不曾見，奇文真可矜。但恐久遺忘，疾起點寒燈。毋如筆轉澀，歎息雲間鵬。空餘指爪跡，弋者何所矰？

 

戰城南
戰城南，窮邊鄙。將軍重勳名，壯士何惜死？包羞忍恥幾何年，鐵馬旂常今北指。殺聲欲囘落日黃，煙塵動與黑風靡。已報前鋒入虜城，穨楹敗桷亡遠邇。殘虜欻如螘聚空，邊民竄似草間雉。衹此勳名勝前朝，君王宮裏笑啓齒。誰知大國多異辤，愛我邊民等赤子。豈忍安居視倒縣，伐罪之師來如水。前鋒披靡不敢當，故土復來旦暮耳。風煙黯黯倏向南，城下之盟一何恥。吁嗟乎！夜郎尺地多是非，大國仁義皆等夷。君不見科索沃，又不見奧塞梯。

 

車遙遙
車遙遙，風蕭蕭，女主出行雜塵囂。攀轅臥轍呼聲動，上及黃髮下垂髫。中有一人神色異，逡巡漸近左右地。懷中忽掣突火槍，咫尺之間火煙熾。父老四散如猿猱，雨血橫肉鬼神嗥。幾年委翅將奮翮，可憐矰繳逐雲高。百千萬人共一哭，素車白馬葬蓬蒿。禍福由來翻覆手，得失如判丘山毫。君不見，衹今墓木猶未拱，夫婿冉冉身黃袍。

 

讀公安三袁集傚中郎小修鴈字詩
西風峭似蜚聲唳，碧落忽驚文字場。天上玉樓誰作記，雲中清監漫成章。囘翎矯翮鋒芒厲，籠月裁煙楮陣長。衹向虛空傳不朽，可憐人世白頭郎。

 

廿五生辰自嘲
人皆摶土者，我自引緪兒。筆下多懷思，人前拙語辭。景行非所願，獨往亦何疑？卻笑楊朱輩，悽悽嘆路歧。

 

橫笛初度寫寄
誰人橫玉洱海濱，一聲吹散軟紅塵。月明載浮縠文皺，溶溶漾漾如笑顰。我亦置身月明裏，青山碧水幾千里。鴻雁不來雙魚沈，何辭牖下長延跂。上言藻思如九淵，次言清歌薄九天。嘉貺已多辭語拙，夜闌月冷照吟肩。

 

秋熱行
秋來寒意似深藏，時過霜降未甚涼。仰瞻羲和亡倦怠，日景岑岑軋堂皇。通衢往來者誰子，身御絺衣汗如泚。紈扇未歸篋笥中，清泠猶在夢魂裏。嗟哉今歲乃無秋，蓐收疑作祝融囚。父老閒談稚子日，重衾大被已裹頭。邇來節序漸無信，可憐枉自白雙鬢。斷言明日當輕裘，炎涼翻覆在一瞬。君不聞囊智窮探滿瀛寰，斡旋陰陽類等閒。杞人莫憂天外墮，弭患還從人世間。

 

詠瀑
伊昔夸娥氏，手擘兩巖開。擷取天河水，泠泠罥莓苔。怒聲風雷下，砰訇怖嬰孩。直疑坤軸顫，入地不肯回。第恐水勢竭，僊人坐生哀。清如夷齊聖，動如智者材。風衣霧髩藐姑射，珠聲玉振伯牙臺。仿佛重譯通月窟，汗血紛紛天馬徠。驀坡過罅兼注澗，素鬣霜軀雪皚皚。又似大塊之綺縠，縈纏黛色費剪裁。坐令江山俱生動，妝畫虛空何壯哉。嗟乎！可以醒蒙昧，可以湔囂埃。我有廿年塵寰夢，今朝奮迅訪君來。

 

蝦蟹狂
蝦蟹狂，跳擲西海何蒼茫。長鬚細鬣擐兵甲，橫螯嗔目來趍蹌。頭角戢戢蟲沙輩，氣張燄甚陣堂皇。纖鱗微介不及避，斯須已葬枵腹腸。鼇擲鯨呿亦愁殺，波臣海客盡悽惶。朝聞有巨航，迤邐來遠方。橫戈阻去路，珠璣不敢藏。暮聞蛟虯過，鱗甲如雪霜。執兵乃當道，去來皆陸梁。借問蝦蟹何如此，本自瀺灂細民耳。龍伯國人昔鬩墻，龜坼瓜剖禍亂起。等輩失職乃無憀，詎肯狼藉溝壑死？競探驪龍頷下珠，死生出沒波濤裏。況聞奴輩利吾財，豢養蝦蟹如虎兕。碧眼賈胡從此愁，四海若集議不已。錢王水犀溫燃犀，巨刃天揚搏蟲螘。安得龍伯國人犢換刀，蝦蹤蟹跡自消弭。

 

蜘蛛
誰作虛空網，罥彼燕雀堂。勤劬勝組織，縱橫類文章。飄風縷而過，瑣碎羲和光。居中如處子，殺機已深藏。么麼未解避，棖觸立為僵。蠕蠕不能去，倏入飢腹腸。驅遣實有力，殺生非不祥。天地大果蓏，造化網蒼茫。物類遞窺伺，寂寥接輿狂。

 

讀建安七子集零章斷簡竊有感焉
前修芳杜性，好姱以爲常。朝搴木蘭佩，夕擷芰荷裳。袺之以蕙茝，遠遊裹餱糧。斥以風雷禦，螭虯驂騰驤。扶搖而上征，言至白雲鄉。松喬相語笑，獻酬瓊露漿。朗吟薄日月，將以歷雪霜。臨睨經行地，松柏忽成行。朅來歸窈邈，水涘何蒼茫。捐袂與遺褋，清漣逐芳香。天帝斥靈巫，雲霧下取將。小巫神氣索，僶俛奠椒觴。駕言荃桂楫，溯洄水中央。攬之不盈掬，惻怛傷人腸。餘芬猶未沫，顔色半枯黃。瑱以瑤席玉，安歌而浩倡。偃蹇靈不下，芳菲與翺翔。太息掩涕淚，薄暮水湯湯。

 

明斯克航母
伊昔寰宇兵氛惡，分曹別幟角齦齶。東西二帝爭為雄，朝從暮橫一丘貉。追鋒武剛各成群，飆輪懸車雲霧分。九霄無復乾淨地，欃槍旬始多蚋蚊。北瀛茫茫忽觱湧，海水群飛黿鼉踴。艨艟巨艦出橫行，黑雲冪歷神靈竦。洪爐大冶窮幾州，驚濤濁浪如安流。矰繳不數水犀弩，裂鯨斷虯未轉眸。更有雕鶚來盤踞，下韝指呼為駕馭。朝挾霆電坼金城，夕落鸞鳳飆風遽。左蛟右蜃逐烽煙，二帝勢力交相纏。西海若矜工倕巧，燭龍血指期摩肩。出師未捷國步蹙，宮室皇皇倏改卜。旍旗零落無復揚，艨艟黯淡久蟄伏。是何巨賈捐鏹銀，延置南國滄海濱。嘗為燭龍爭雄長，今日婾我蚩蚩民。戈甲銷鑠歸烏有，虛張旗幟類芻狗。媚人時作安弩俞，傅粉女郎進左右。嗟汝艨艟鬬艦何蕭寥，疇昔孔武今無聊。日色昏黃遊人散，海波生滅風刁刁。

 

答玄檀見寄即次其韻
年華背我去堂堂，世網吞舟一鱗藏。窮達用捨等無奈，漫道人間風日長。可以語人無三五，平生愜意賸文章。雲霞興滅如戲劇，天長路遠自飛揚。

 

附：除夕日寄友  玄檀道人
古聖出山營廟堂，江湖一去忘行藏。至今流水行雲客，不識山中歲月長。水惟善下成江海，兒須再作好文章。蛻居契闊同天地，雨急天高翼自揚。

 

漳浦趙家堡
鯨鯢擾動起相爭，海水蹙作蛟龍鳴。員嶠破碎群鼇散，列仙流落心骨驚。一龍蟠屈塵沙裏，神疲氣苶傷蟲螘。一龍解縱波濤中，垂頭已共魚蝦死。是何王孫走道邊，匿形潛影乖青天。侯王弊屣知何用，乞漿或向野叟前。傷心先朝冬青樹，惶惶宇内無歸路。閩陬塊土且寄居，衹有秋風長如故。茫茫海嶠氣蕭森，霧隱南山歲月深。鯨鯢生死如劇戲，花開花落故國心。遙比兩都繁盛日，制度經營非陋室。樓閣崛起滄海隅，三城五里勢無匹。高堂廣廈屹其中，圖寫鳳凰遺真龍。浮屠撐拄青蔥外，石橋偃臥如長虹。誰識昆明劫灰燼，朽木枯株皆餘恨。黃皤相傳到而今，遊人往來戯齠齔。君不見，樓名完璧意自長，不知海内幾滄桑？東都行都兩如夢，月華終古照堂皇。

按：堡中人自云乃南宋閩沖郡王趙若和之後，崖山既敗，避地至此。查《宋史》，若和乃魏王廷美之後，史不載其封爵，且歷代並無閩沖郡，聊識疑於此。

 

九日山懷秦公緒
誰隱玆山上，手注猶龍經。閒雲為蔽蔭，柴門或不扃。謖謖松風過，嚶鳴時到庭。佳人遠相訪，延佇惟山靈。借問經行處，跂望蒼苔青。偃臥雲根冷，宿醉儻未醒。握手一大笑，相交已忘形。薄暮振衣去，泬寥對青冥。

 

聞玄檀將之長安
塞上風雲氣，邇來多慨慷。借問何所適，盤薄赴咸陽。百二秦關道，迢遙古帝鄉。華城崇峻極，河池邈茫茫。西風鳴古樹，落日照阿房。拊跡發幽思，感慨激中腸。興廢如瞬息，天地竟玄黃。一臨山河險，仰觀飛鳥翔。歸來西京賦，驅駕作軒昂。

 

讀潘陸集
誰謂經國業，身命忽衰朽。藻翰自紛披，處世等芻狗。陸子信南金，潘生璞未剖。振刷赴洛京，朗吟出戶牖。流宕王侯間，駔儈相奔走。世網空興嗟，閒居嘆何有。昇沈匪自由，福禍屈伸肘。鶴唳迥不聞，投分泣石友。薄莫何所之，西風悲林藪。士生後千年，遺文猶在口。永懷滄洲情，塵埃汙人首。

 

仗劍女兒歌
為人題畫
是何女兒蝤蠐領，手持三尺莫邪冷。引指戛之似有聲，鋩鍔隱見蛟龍影。揚眉凝睇眎遠方，珠鬟翠髩姿容靚。劍光擬人毛骨森，端然依舊處女靜。直疑凜栗起迴旋，公孫弟子在臨潁。又似越女出南林，手戰報國心耿耿。漫言刀劍非所宜，平陽公主煥彪炳。衹此意氣薄青天，通衢螘封會馳騁。

 

雨
曛黑不速至，籠我案上書。魯魚寖訛舛，神氣知焉徂。俄而雨聲作，雷霆殷復驅。半空起龍戰，雲霾相齟齬。髣髴殘鱗甲，潨射到吾廬。遂使行路者，狼狽漫嗟吁。出門猶朗日，雨具未曾俱。天顔翻覆頃，霑濕粟微軀。走避知何處，市聲遠街衢。拊檻觀變態，矯思入有無。天地本龍性，落落誰能拘？世間多事輩，妄意陵空虛。食齧復攻穴，果蓏天地腴。乃見都會雨，漸與甘澍殊。已瞀行人眼，復聞敗佳蔬。有力者孰是，無人可啓予。簑笠荷雨去，遠念山澤臞。不知息壤地，長嘆守中區。

 

和江弢叔五君詠
溧陽尉孟郊
東野寒愁骨，處世倍崚嶒。撐拄文字業，句句費拊膺。不入時俗眼，韓雲獨竝乘。洎今覽遺作，皭若暑中冰。

 

長江主簿賈島
浪仙本緇流，多事干科第。林下清臞姿，原夫豈素藝？賸將日力窮，寫入苦唫際。身後擬佛經，寂寥非所計。

 

玉川子盧仝
玉川簡傲人，門庭自岑寂。入牖嵩山高，三傳與爬剔。胸次饒恠奇，吐納皆的皪。薄暮嗟暗投，寥落山陽笛。

 

太常奉禮郎李賀
長吉體素羸，錦心乃時嘔。照爛一世間，疑為鬼神守。玉樓忽見招，果非塵俗有。何恠斗筲才，狺狺若蜀狗。

 

方城尉溫庭筠
飛卿多靡麗，綺懷未嘗刪。叉手成八韻，無如一第慳。流連詩酒地，歌舞醉釵鬟。可憐霸才詠，誰知淚欲潸？

 

遊仙詩
列子藉風御，泠然雲外征。飄颻脫止歇，跬步失玉京。至竟待荃宰，何以異芸生？無如衣薜者，青山相送迎。浮世捐敗屨，土苴視利名。人言齊鼃黽，訾譽不足攖。人目等眢井，青白亦何驚？灑然適其適，滄浪濯足纓。待物以榮悴，待人為重輕。物役不可謝，漚鳥伴獨行。

 

清高宗
旃廬天子古誰儔？閶闔衣冠拜冕旒。不許名臣逢盛世，肯教畸士賦閒愁。十全廟算紆蠻徼，四部文華多虜酋。廿五寳章今好在，人間玉盌故陵秋。

 

車行望雲
市聲終有盡，白雲本無窮。閭廛蟲沙遠，野曠近從龍。磊砢英多質，輪囷夭矯容。靄靄霄程濶，皛皛煙霧瞢。外慮紛止泊，飄颻盈雙瞳。恆疑偪尺咫，變化上清宮。便當遣心去，下眎驚飛鴻。化遷聊自恣，淹留息微躬。胡為車行疾，歘復返寰中。廣廈相鑱割，浮雲裂飛蓬。寂然歸家去，引領望蒼穹。

 

有客
有客自遠方，遺我清泠訣。言逝煙霞間，泉石有遺烈。視聽就希夷，素心倏已潔。清颸遂款襟，宙合了無缺。形骸屹松岑，肝膽融冰雪。一夢幾時醒，脫然誰復別？

 

吳歌二首
人言道路長，儂言道路短。如何雙車輪，疾驅不曾緩。

 

人言道路短，儂言道路長。如何夜垂盡，無夢到他鄉。

 

有感
側聞夸毗子，熙熙要路津。腹中饒鱗甲，對面虛寒溫。經營蝸角内，計筭到埃塵。夙夕乃異態，翻覆難具陳。鴟梟嚇腐鼠，蓼蟲甘苦辛。寄言君子輩，慎毋使近人。

 

靈明道人壯游歌
道人習音律，甫畢業，即去國壯遊四方。
道人絕踶生馬駒，落落詎肯轅下拘。長揖白山黑水去，九州風雨行歌趨。平生笛簫頗自負，執管便韻超凡愚。衹今隨身擪且弄，掩抑昂藏驚四隅。燕南趙北砥礪處，朔風蕭颯沈平蕪。齊魯岱宗青未了，鸞飄鳳泊縈天樞。金粉東南佳麗地，蓮唱櫂歌歸具區。閩徼粵陬海水立，鯨呿鼉作長嗟吁。浮聲切響動寥廓，哀音潛氣陵虛無。更當驅駕天西北，慷慨奮迅振枯株。我今棲遲衡門下，局促有似蹏涔污。聞君壯遊神思王，浮雲冉冉隱崎嶇。

 

傳聞
傳聞喪心人，中風而狂走。詬詈祖與禰，狺狺不去口。自矜枝葉繁，遽謂本根朽。自居清水流，乃笑泉源黝。不識天地間，忽生土木偶。棄置毋復道，梟獍亦何醜？

 

遠遊篇
九州信局促，遠遊無何鄉。蟬蛻八纮外，倏忽造遐荒。遐荒致足樂，上下迥蒼蒼。閶闔隱不見，何況喧競場。羣后所不治，上帝之所忘。虹霓以爲衣，雲霞以爲裳。湌我芳杜蕊，漱我瓊瑤漿。徘徊復徙倚，曜靈一何長。將以厲清徵，飆風竟南翔。俯觀青霄下，生民匿景光。天地忽徂落，日月傾扶桑。翻覆安終極，殷殷復茫茫。不知稅駕所，無身何可望。吾欲竟此曲，此曲傷人腸。今日樂相樂，何為久悽惶？

 

吁嗟篇
吁嗟我親友，平生相主賓。謳歌間嘲謔，宴飲羅饈珍。自謂如膠漆，懽樂難備陳。無如雞戒旦，人事乃日新。河梁一解攜，東西各飛塵。方若魯與衛，倏如參與辰。人生天地間，塊若轍中鱗。終然會寂寞，蓼蟲自苦辛。

 

白頭吟
直如山上松，堅若澗底石。聞君有兩心，懽好且陳跡。松煙遺君許，為墨供君吟。磐石留妾所，作妾擣衣砧。松以表君德，石以象妾心。願為翡翠鳥，雙棲珠樹林。

 

桃李篇
桃李本不言，繁華自成蹊。往來多履跡，攀折無已時。馨香能幾日，棄捐中路逵。暫耀彼螓首，永翳此芳姿。縱生顛崖趾，過者見離披。何當化荊棘，聊以悅其私。

 

海市行
西海何茫茫，茫茫數萬里。中有貝闕珠宮，日月光華蕩徙。鯨呿鼇擲曾波，天吳海若血指。豐隆鬱兮冥冥，飛廉翼兮靡靡。桂梁棟兮木蘭榱，檀戶牖兮沈香楣。網瑇瑁兮築室，擗珊瑚兮作簃。縣驪珠兮盈帳，傾鮫淚兮重帷。揭青霄而下瞰，跨素霓而並翔。襭沆瀣於襟裔，襮雲霞於衣裳。賈胡碧眼，帆席高張。蟻之附羶，蜂之趣香。蠅之逐臭，如醉似狂。蹉跌靡顧，與時低昂。海波吞吐，一何茫茫。下有地之蠕蠕，上有天之倉浪。嗟哉海市，豈得久長？

 

薤露行
日月遞囘互，四節迭相因。人生處一世，忽如尺蠖伸。朝馳高軒轂，暮為行路塵。冥冥何所逝，寂寂百年身。親交或相得，終如越與秦。脩名雖可勗，人世亦已陳。何不策蹇足，佚樂有梁津。皓矣經天日，悠哉獨往人。

 

讀曲歌二首
儂愛貞松好，歡愛瓦松妍。稱名偶相似，歲暮難自全。

 

歡作轉蓬草，飄颻去本根。儂作卷葹草，拔心空自存。

 

銅雀臺
聞發魏武陵
苕苕銅雀上，綺羅爛重霞。君王色如土，伎妾顏如花。歌舞安終極，玉座夕陽斜。意氣九州隘，枯骨一棺奢。不見西陵下，望望煙雲遐。可憐三五夜，何處棲寒鴉？

 

大雪歌
東國雪花大如掌，極目天地皆晃朗。西國雪花大如槃，鳥伏獸隱盡號寒。北國雪花大如席，通衢廣陌罕人跡。人跡斷經行，霰雪紛其零。迢遙數千里，冥漠愁雲凝。衝飆擘枯樹，捲地恣凴陵。燭龍凍且縮，羲和噤不靈。直疑太始雪，復滓彼太清。將此人間世，盡化冰嶒崚。銛刃揮不入，川流寂無聲。窮陰駐殺節，萬物瘁其形。耆年所未覿，杞人竊拊膺。重裘累纊不能暖，安得長醉千日醒。噫吁嚱異哉！百萬餘年一事無，近五千年乃多事。未待隕星天外來，雨雪飛霜且無地。

 

弔幽憂子
嗟哉幽憂子，空燿此陳編。夜臺無旦暮，玉樹不復妍。幼學事蒼雅，弱冠且鵬翾。書車過惠子，才藻壯瀑懸。自謂取青紫，如拾地芥然。豈知異鑿枘，卑官坐棄捐。三臺既觖望，二竪交相纏。立言雖不朽，聊以求神仙。築室翠微下，丹砂火潛燃。何當矯輕舉，松喬日周旋。青鳥無來翼，白駒有去鞭。風疾忽轉劇，攣廢不得全。委頓枕席上，手足困連蜷。夙昔多志意，洎玆惟望痊。矉呻方丈内，咄咄可問天。豈伊天賦與，才命會兩偏。王子夭海若，駱生殞烽煙。楊令沈下位，持較益可憐。此恨無時已，穎水何淵淵。天地竟冥默，倏忽又千年。

 

蒓客屬賦蘭亭
蘭亭修禊事，俊賞遂洎今。惠風將客至，灑落一披襟。爽氣來空翠，群籟殷脩岑。潺潺水流澗，蕭蕭竹木陰。天地有奇色，山水足清音。寫我寰中影，濯予塵下心。羽觴儻時汎，斯人不可尋。浮雲歸曡巘，日暮蘭亭吟。

琳琅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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