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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家山下有诗魂

  ——丁小玲诗词初议


作者:湖畔未名


  女诗人丁小玲,原籍浙江嵊县,现居江苏镇江,早年于中等技术学校毕业,下放农村十年,后来回城进厂,现已退休,在镇江市诗词楹联学会工作。她的格律诗词题材广泛,意境深远,语言清新,堪称当代中华诗词百花园中的一朵奇葩。

  一、“一歌赢得众人和,十载青春种耒锄”

  如同其他的文学样式一样,格律诗词也要反映社会生活,表现时代精神。丁小玲诗词是时代的产物,它真实地记录了已经过去和正在经历的生活,抒发了作者的情怀,展示了作者的心灵。

  在她的作品中,最有个性的要数回忆十年插队生活的那些小诗。在组诗《采风过插队故地句容》中,作者以饱蘸浓情的笔调,回顾了插队生活的艰辛与孤独。“遥看耒耜播云处,有我当年旧竹篱”,“一车摇梦望中赊,知有柴门客里家”,“竹篱”“柴门”,极言当年插队时住宿的简陋,这是物质层面的。不仅如此,作客他乡,何以谈“家”?这种孤独感,是精神层面的,这种痛苦则更胜一筹。“十载荷锄梦一痕,春塘贮满旧云根”,“襟袖十年泪不干,托根无地到邯郸”,广阔天地,孑然一身,悠悠十载,几多辛酸。二十年后重游故地,追忆往事,不禁悲从中来。尤其令人叹息的是青春的荒废,精神的空虚。作者写道:“云山雾水认模糊,只道冰心在玉壶。纵有良田三万顷,能栽红豆一株无。”荒唐岁月,不堪回首,插队知青的感情生活,更是一片苍白。作者运用夸张的手法,通过“三万”与“一株”的强烈对比,诉说了那个时代扼杀青春扼杀个性的悲剧,其情十分沉痛。此外,组诗《曩日“采风过插队故地句容”和者甚众》、《重访插队故地句容茅庄》等,对当年这段生活念念不忘,反复咏叹,形诸笔墨,终成佳构。“一歌赢得众人和,十载青春种耒锄。莫再低回唱红豆,秋声已渐老芙渠。”“瓜豆差怜春可种,十年鸿爪为谁留。”这十年,是荒诞的十年,也是青春消磨的十年,给当代中国社会带来了沉重的灾难,也给当代青年包括作者的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沉重的阴影。有关十年浩劫中知青生活的题材,过去,在小说、影视中有过诸多的反映,但在格律诗词领域尚不多见,可以说,这是丁小玲诗词在内容上的创新。

  关注民生,反映民意,向来是一个有正义感的诗人的职责所系。丁小玲这方面的作品也较突出。在组诗《无题》(其三)中,作者写道:“催种子规唤苦辛,农家五月少闲人。可怜万亩黄金谷,不及星儿一曲薪。”农家的“万亩黄金谷”与星儿的“一曲薪”,反差何等之大,尚且“不及”。针砭时弊,可谓尖锐,在这里,既有对农民兄弟的同情,更有对某些社会现象的批判,可称作新时期的“悯农诗”。作者曾经生活在农村,对农民问题深有感触,《贺新郎》的结句“民富策,问田亩”,非常精炼地表达了对农民问题的关注。京杭大运河是中华文明的典范之作,作者对此也有吟咏。在《浣溪沙》中,作者对古运河遭到污染的现状,痛心疾首,奋笔写道:“太息贯城十里来,浊难洗耳实堪哀。怀冰抱玉共沉埋。”面对大运河的滚滚浊流,直抒“太息”“堪哀”的痛惜之情。

  在丁小玲诗词中,写山水旅游的篇章占了相当大的比重。这些作品,表达了作者对祖国山河与人文景观的挚爱之情。江苏镇江,颇多风景名胜,自古以来文人墨客常有题咏,其中多景楼曾被北宋著名书法家米芾称为“天下江山第一楼”。镇江也是作者的第二故乡,作家也曾坦言“米家山下有诗魂”。镇江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在她的作品中均有反映,眷恋之情,常常充溢于字里行间。如《贺新郎》中“千柳妆成澄波底”、“一带河桥妍如画”等,表现出江南水乡的独特风貌。《临江仙?焦山秋霁》中有“一派澹烟浮佛园,天香和梦迷离”,“雨余钟韵远,月上客筇迟”,表现出焦山佛国的特点。扬州与镇江仅一江之隔,文化底蕴丰厚。作者有组诗《扬州纪游》,其中《五亭桥》云:“山水堪医百创身,飘萧来作倚亭人。寻常莫作伤春咏,恐又凄清留梦痕。”山水医身,出语惊人。在《朱自清故居》中写道:“儿家自小便无父,《背影》教人思欲啼。”借朱自清故居,直抒身世之悲。在这里,描写景观只是一个载体,抒情才是其中的内核。同是山水旅游诗,别有幽愁暗恨生。

  更多的则是咏怀诗词。作者常常直抒胸臆,袒露心灵。《诗愤》中“青灯耿耿坐长夜,白月寥寥听匝鸦”,“心归夜静江湖远,影冷灯斜斗宿寒”,灯月为伴,夜半敲诗,简直到了呕心沥血的地步。然而,“鹑衣居士数奇甚,辟谷防寒计总无。升米瓶中度朝夕,昙花枝上问荣枯。”《浣溪沙?鸣窗》下片云:“寒到菊心诗渐瘦,白飞蓬首梦犹悬。依然无舍更无田。”无舍无田,缺衣少食,“萧然四壁”,能无“愤”乎?也难怪诗人白飞蓬首,诗心渐瘦了。

  二、“合与梅兰相揖让,更宜竹菊共联盟”

  前人论诗,颇重意境。王国维曾批评白石词说:“惜不于意境上用力,故觉无言外之味,弦外之响,终落第二手。”又说:“词以境界为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何为境界?“境非独谓景物也,感情亦人心中之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一首诗或词,如果能做到有景有情,情与景偕,心与境共,就是有意境。情景交融,便有诗味。

  丁小玲诗词中常以菊、竹、桂、柳等景物寄托情思,这些景物往往为作者所喜爱,作品大都意象鲜明,境界深远。作者也颇爱“梅”,尤爱“玉梅”,色香兼有,形神俱佳。比如,“怀人辞赋玉梅妍”,“精神只向玉梅寻”,“小窗待补玉梅清”,凌寒傲雪,梅本高洁,着一“玉”字,更显高雅。

  “荷”更是作者的至爱。有一首《浣溪沙?荷》,这样写道:“六月陂塘烟水青,初张千盖总亭亭。天将清赏赋高名。合与梅兰相揖让,更宜竹菊共联盟。接天翠叶与云平。”词中写荷,运用白描与映衬的手法,营造出清新淡雅的意境。作者只写亭亭如盖、接天连云的荷叶,用笔疏朗,以“陂塘烟水”渲染环境,然后用“梅兰竹菊”四君子加以映衬。在作者看来,翠盖亭亭,姿态优美,充满清趣,完全可以与“梅兰竹菊”相媲美。在其他作品中,作者还经常写到“荷”。比如,“瓜棚豆架月明初,荷影蛙塘入梦无”,“接天荷梦看俱老”,“枯荷雁影,倦柳沙汀”,“芙蓉梦老孰关情”等等。这些“荷”,形态各别,内蕴一致,均为作者钟情之物。荷,是丁小玲诗词的中心意象,可以看成是作者情感的寄托,人格的追求,精神的象征,审美趣味的物化。屈原《离骚》有云:“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可谓心有灵犀,古今同慨。

  《浣溪沙》(十首)可称力作。其一云:“晓起长桥影里行,遥山依约两三星。翩然一纸寄无名。魏晋客须云上卧,剑琴声只指间鸣。漫江春月向人明。”上片写景,长桥、遥山、晓星等景物,清新疏淡。下片重在抒情,“魏晋”“剑琴”两句,沉郁伤感。触景生情,诗味浓郁。其他诸如“渡水黄钟清胜雪,衔楼大月白如灯”,写景雄奇,造意奇特,可称名句。比如,“欲雨犹寒立晓堤,百呼千唤在高枝。鸣榔过棹醒春溪。”“欲雨犹寒”,景中有情;“鸣榔过棹醒春溪”,意境优美。比如,“百舌呼春意未酣,拟将碧血洒荒峦?梅花一瘦一回探!”语言凝重,感情凄楚,读之令人落泪。

  三、“不向花间行跬步,恐将脂粉入清诗”

  格律诗词是情感的载体,也是语言的艺术。作者特别重视炼字炼句,以期能更好地表情达意。在《浣溪沙》中,作者坦言:“锻字不成思永夜,敲诗愧久负名师。”可见作者谨严的写作态度与不懈的艺术追求。

  《岁末》颈联云:“烟桥差喜闲窗对,世味犹堪长夜斟。”差者,尚也,略微也。差喜,比较使人喜欢之意。这里用“差喜”二字,表现作者在岁末年终面对窗外烟桥闲坐独吟的淡淡的喜悦之情。再如《和杨逸明题绍兴古轩亭口》颌联:“秋风秋雨愁禹甸,侠肠侠骨碎轩亭。”这个“碎”字用得相当到位,收到了一石二鸟之效,一方面体现了秋瑾女士慷慨就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崇高气节,另一方面也抒发了作者对秋瑾惨遭毒手令人心碎的痛惜之情。作者不仅讲究炼字,而且讲究炼句,比如《贺新郎》有云:“华发当花歌当哭,怕端阳风雨重阳误。”华发当花,长歌当哭,本已凄清,端阳风雨,重阳又误,沉痛至极。由于重视锤炼字句,不少作品既工整圆融,又通达流畅,琅琅上口,易记易诵。

  作者喜欢用典,丰富了作品的内蕴。比如,“百征瘦马心犹烈,三省吾身发早华。”“三省吾身”运用了《论语》中曾子“吾日三省吾身”的语典,用来说明作者经常检点自己惟恐有失以至早生华发的心态,言简意赅。“一女投炉剑始出,千金买骨梦成痴。”这里用了两个典故,一是春秋时吴国干将莫邪为吴王铸剑的故事,二是战国时期郭隗用马作比喻劝说燕昭王招揽人才的故事,这都是事典,用来说明自己作诗态度的严谨与希望的渺茫,显得凝重典雅,颇有书卷气息。当然,刻意求工,难免留下斧凿之痕。多用典故,颇易流于生涩隐晦,这是需要注意的。比如,作者有阕《浣溪沙?年来下笔尽兰成》,其中“兰成”一典,就较为生僻。“兰成”系北周诗人庾信的小字,其《哀江南赋》有云“王子滨洛之岁,兰成射策之年”,其诗以清新著称,所谓“清新庾开府”是也。不明此典,则难读懂其词。

  “不向花间行跬步,恐将脂粉入清诗。”洗尽铅华,不抹脂粉,清新自然,这是作者诗词写作的追求。诗人陋室穷经,烹茗煮诗,对窗觅韵,真的,很少读到那些秾艳香软儿女呢喃的句子,风格娴雅,沉郁豪迈。作者能诗工词,其词长短兼擅。小令尤擅《浣溪沙》,简洁明快。长调最喜《贺新郎》,沉雄有力。尤其是数阕《贺新郎》的开篇不凡,均有气势。比如“长揖那堪别!”“愁上眉山久!”“北望江天阔!”“乡思何须说!”“凋了将军树!”等等,均具有先声夺人之气。文有文气,书有书气,诗词也有气。气之于诗词,通常表现为一种磅礴的语势,表现出一种深厚的底蕴。丁小玲的有些作品,即是如此。

  丁词长调最著名的要算《水调歌头?夜登泰山》,上片叙登山所见,写“千仞”,写“怒石”,写“怪木”,气势雄伟。结尾抒情,豪气纵横。“且共云中处士,暂把连天块垒,一泻海波红。漫摘古星斗,小酌一千钟。”当年李白登上泰山南天门,曾朗声吟道:“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此词即有太白遗风,也颇有点像李清照《渔家傲?记梦》的沉雄气象。

  作者曾坦言:“可怜生小江南住,不识双溪舴艋船!”也曾表示“蜀弦秦柱关情甚,不到双溪不肯休”。反复阅读丁小玲诗词,我们有理由相信,直挂云帆、不断前行的诗人,在未来的诗词写作实践中,继续“戛玉敲冰”,“援笔”“唾珠”,终能到达美丽的“双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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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名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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