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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临汉隐居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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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汉隐居诗话  发帖心情 Post By:2004/10/20 11:13:09 [只看该作者]

临汉隐居诗话
[ 作者:魏泰    整理制作:恶人谷珠楼     录校:哈哈儿]
 
  《临汉隐居诗话》一卷,七十条。《宋史·艺文志》着录于集类文史类,《四库全书》收于集部诗文评类。

  是书成书年代不详,当为魏泰晚年所作。书中与《东轩笔录》有重出内客;但对《笔录》中失实之记,误妄之评,皆剔除不用,个别条目则在《诗话》中加以修订和补充。足见其写作态度较前严肃。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临汉隐居诗话》“党熙宁而抑元佑,如论欧阳修则恨其诗少余味”,“惟于王安石则盛推其佳句,盖坚执门户之私而甘与公议相左者。”此说不为无据。但魏泰对诗家的批评,并不尽出于门户之私,而有自己的艺术标准。如批评韩愈的以文为诗为“押韵之文”,批评西昆体诗人“作诗务积故实,而语意轻浅”,批评黄庭坚“专求古人未使之事,又一二奇字,缀葺而成诗”等,都是正确的。

  《临汉隐居诗话》认为“诗主优柔感讽,不在逞豪放而致怒张也”。又指出杜甫诗的好处“非但叙尘迹、摭故实而己”,而在能为“诗史”,以诗哀名将之逝,痛国事之危,望天子“鉴夏商之败”。可见,魏泰对于诗歌与社会的关系是有一定认识的。

  是书以有“余味”为论诗的艺术标准,断言:“凡为诗,当使挹之而源不穷,咀之而味愈长。”因为有余味才能“感人”,才能“入人深也”。可以说,“余味”说是此书的基本论诗观点。

  哈哈儿据何文焕辑《历代诗话》,中华书局1981年繁体竖排版录校制作。

 

  神宗皇帝以天纵圣智,旁工文章。其于诗,虽穆王黄竹、汉武秋风之词,皆莫可拟其彷佛也。秦国大长公主薨,帝赐挽诗三首曰:“海阔三山路,香轮定不归。帐深空翡翠,佩冷失珠玑。明月留歌扇,残霓散舞衣。‘霓’一作‘霞’。都门送车返,宿草自春菲。”“晓发西城道,‘西城’一作‘城西’。灵车望更遥。春风空鲁馆,明月断秦箫。尘入罗帏暗,‘韩’一作‘衣’。香随玉篆消。芳魂飞北渚,那复一为招。”一作“可为招”。“庆自天源发,恩从国爱申。歌钟虽在馆,桃李不成春。水折空环沁,‘环’一作‘还’。楼高已隔秦。区区会稽市,无复献珠人。”噫,岂特帝王,盖古今词人无此作也。按此条《冷斋夜话》述之。

  李光弼代郭子仪入其军,号令不更而旌旗改色。及其亡也,杜甫哀之曰:“三军晦光彩,烈士痛稠迭。”前人谓杜甫句尽为“诗史”,盖谓是也。非但叙尘迹摭故实而已。

  《古乐府》中,《木兰诗》《焦仲卿诗》皆有高致。盖世传《木兰诗》为曹子建作,似矣。然其中云:“可汗问所欲”,汉魏时,夷狄未有“可汗”之名,不知果谁之词也?杜牧之《木兰庙诗》云:“弯弓征战作男儿,梦里曾惊学画眉。几度思归还把酒,拂云堆上祝明妃。”殊有美思也。

  刘攽诗话载杜子美诗云:“萧条六合内,人少豺虎多。少人慎勿投,多虎信所过。饥有易子食,兽犹畏虞罗。”言乱世人恶甚于豺虎也。予观老杜《潭州诗》云:“岸花飞送客,樯燕语留人。”与前篇同。意丧乱之际,人无乐善喜士之心,至于一将一迎,曾不若岸花樯燕也。诗主优柔感讽,不在逞豪放而致怒张也。“怒张”一作“诟怒”。老杜最善评诗,观其爱李白深矣,至称白则曰:“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又曰:“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信斯言也,而观阴铿鲍照之诗,则知予所谓主优柔而不在豪放者为不虚矣。

  竹有黑点,谓之斑竹,非也。湘中斑竹方生时,每点上有苔钱封之甚固。土人斫竹浸水中,用草穰洗去苔钱,则紫晕斓斑可爱,此真斑竹也。韩愈曰“剥苔吊斑林,角黍饵沈冢”是也。按胡仔《渔隐丛话》云:“斑竹惟清湘有之,鲜紫,倒晕如血色,天生如此,未尝每点上苔钱封之。若广右藤梧之间,别有一种斑竹,极大,而斑色紫黑,不甚佳,间有苔藓封之,非尽有也。”

  韩愈《南溪始泛诗》,将死病中作也。句有“足弱不能步,自宜收朝迹。”又云:“余年懔无几,休日怆已晚。”张籍《哭退之诗》略云:“去夏公请告,养病城南庄。籍时休官罢,两月同游翔。移船入南溪,东西纵篙撑。公作《游溪诗》,咏唱多慨慷。”又曰:“偶有贾秀才,来兹亦同并。”秀才,谓贾岛也。岛有《携文谒张籍韩愈诗》曰:“袖有新成诗,欲见张韩老”也。

  世言韩愈白居易无往来之诗,非也。退之招乐天诗云:“曲江水满花千树,有底忙时不肯来。”又《送灵师诗》云:“开忠二州牧,诗赋时多传。失职不把笔,珠玑为谁编。”按《韩集》作“为君编”。是时韦处厚守开州,白乐天守忠州也。按《韩文考异》方云:“魏道辅谓二牧,韦处厚、白居易也。二公出守在元和末,此诗作于贞元二十年间,考其时,非也。近席氏刻昌黎诗,以二语注题下,竟似韩自注矣,缪甚。”赵瞰江云:“开牧,谓唐次;忠牧,李吉甫也。”又有“放朝曾不报,半夜踏泥归”之句。乐天和云:“仍闻放朝夜,误出到街头。”乐天有《寄退之诗》云:“近来韩阁老,疏我我先知。量大嫌甜酒,才高笑小诗。”

  元稹作李杜优劣论,按此是工部墓志,非论也。先杜而后李。韩退之不以为然,诗曰:“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不知群见愚,何用故谤伤。蚍蜉撼大木,可笑不自量。”为徽之发也。

  李肇《国史补》载:“韩愈游华山,穷极幽险,心悸目眩,不能下,发狂号哭,投书与家人别。华阴令百计取之,方能下。沈颜作《聱书》,以为肇妄载,岂有贤者轻命如此。余观退之《答张徽诗》云:‘洛邑得休告,华山穷绝陉。倚岩睨海浪,引袖拂天星。蹬藓澾拳局,梯飚飐伶俜。悔狂已咋指,垂戒乃镌铭。’则知肇记为信然,而沈颜为妄辨也。”

  韩退之《李花诗》诗云:“夜领张彻投卢仝,乘云共至玉皇家,长姬香御四罗列,缟裙练帨无等差。”及《赠卢仝诗》云:“买羊沽酒谢不敏,偶逢明月曜桃李。”即此时也。

  李固谓处士纯盗虚声。韩愈虽与石洪、温造、李渤游,而多侮薄之,所谓“水北山人得名声,去年去作幕下士。水南山人今又往,按《韩集》作‘又继往’。鞍马仆从照闾里。按《集》作‘塞闾里’。少室山人索价高,两以谏官征不起。彼皆刺口论时事,按集作‘论世事’。有力未免遭驱使。”夫为处士,乃刺口论时事,希声名,愿驱使,又要索高价,以至饰仆御以夸闾里,此何等人也?其侮薄之甚矣!又《送石洪诗》曰:“长把种树书,人言避世士。忽骑将军马,自号报恩子。去去事方急,酒行可以起。”此尤可笑也。

  班固云:“《春秋》五传,谓左丘明、公羊高、谷梁赤、邹氏、夹氏也。”又云:“邹氏无书,夹氏未有书。”而韩愈《赠卢仝诗》曰:“《春秋》五传束高阁,独抱遗经究终始。”不知比二传果何等书也?按《韩文考异》,本云“《春秋》三传束高阁”。朱子云:“三”方作“五”,或作“左”,俱非。

  元稹自谓知老杜矣。其论曰:“上该曹刘,下薄沈宋。”至韩愈则曰:“引手拔鲸牙,举瓢酌天浆。”夫高至于酌天浆,幽至于拔鲸牙,其思赜深远宜如何,而讵止于曹刘、沈宋之间耶?

  孟郊诗蹇涩穷僻,琢削不假,真苦吟而成。观其句法、格力可见矣。其自谓“夜吟晓不休,苦吟神鬼愁。如何不自闲,心与身为雠。”而退之荐其诗云:“荣华肖天秀,捷疾愈响报。”何也?

  韦绚集刘禹锡之言为《嘉话录》,载刘希夷诗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希夷之舅宋之问爱此句,欲夺之,希夷不与。之问怒,以土囊压杀希夷。世谓之问末节贬死,乃刘生之报也。吾观之问集中,尽有好处,而希夷之句,殊无可采,不知何至压杀而夺之,真枉死也。

  诗者述事以寄情,事贵详,情贵隐,及乎感会于心,则情见于词,此所以入人深也。如将盛气直述,更无余味,则感人也浅,乌能使其不知手舞足蹈;又况厚人伦,美教化,动天地,感鬼神乎?“桑之落矣,其黄而陨。”“瞻乌爰止,于谁之屋。”其言止于乌与桑尔,及缘事以审情,则不知涕之无从也。“采薜荔兮江中,搴芙蓉兮木末”,“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从之湘水深”之类,皆得诗人之意。至于魏、晋、南北朝乐府,虽未极淳,而亦能隐约意思,有足吟味之者。唐人亦多为乐府,若张籍、王建、元稹、白居易以此得名。其述情叙怨,委曲周详,古尽意尽,更无余味。及其末也,或是诙谐,便使人发笑,此曾不足以宣讽。愬之情况,欲使闻者感动而自戒乎?甚者或谲怪,或俚俗,所谓恶诗也,亦何足道哉!

  池州齐山石壁,有刺史杜牧、处士张祜题名,其旁又刊一联云:“天下起兵诛董卓,长沙子弟最先来。”与题名一手书也。此句乃吕温诗,前篇曰①:“恩驱义感即风雷,谁道南方乏武才”,云云。

①“前”原作“全”,据《历代诗话》本改。

  欧阳文忠公作诗话,称周朴之诗曰“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以为佳句。此乃杜荀鹤之句,非朴也。

  梅尧臣《赠朝集院邻居诗》云:“壁隙透灯光,篱根分井口。”徐铉亦有《喜李少保卜邻》云:“井泉分地脉,砧杵共秋声。”此句尤闲远也。

  煕宁庚戌冬,王荆公安石自参知政事拜相,是日,官僚造门奔贺者相属于路,公以未谢,皆不见之。独与余坐于西庑之小合,荆公语次,忽颦蹙久之,取笔书窗曰:“霜筠一作‘松’。雪竹钟山寺,投老归欤寄此生。”放笔揖余而入。元丰已未,按《渔隐丛话》作‘癸亥’。公已谢事,为会灵观使,居金陵白下门外。余谒公,公欣然邀余同游钟山,憩法云寺,偶坐于僧房。是时,虽无霜雪,而虚窗松竹皆如诗中之景。余因述昔日题窗,并诵此诗,公怃然曰:“有是乎?”颔首微笑而已。

  沈括存中、吕惠卿吉父、王存正仲、李常公择,治平中,同在馆下谈诗。存中曰:“韩退之诗乃押韵之文尔,虽健美富赡,而格不近诗。”吉父曰:“诗正当如是,我谓诗人以来未有如退之者。”正钟是存中,公择是吉父,四人交相诘难,久而不决。公择忽正色谓正仲曰:“君子群而不党,公何党存中也,?”正仲勃然曰:“我所见如是,顾岂党邪?以我偶同存中,遂谓之党,然则君非吉父之党乎?”一坐大笑。予每评诗,多与存中合。按此条亦见《冷斋夜话》。

  顷年尝与王荆公评诗,予谓:“凡为诗,当使挹之面源不穷,咀之而味愈长。至如永叔之诗,才力敏迈,句亦清健,‘清健’一作‘雄健’,一作‘新美’。但恨其少余味尔。”荆公曰:“不然,如‘行人仰头飞鸟警’之句,亦可谓有味矣。”然余至今思之,不见此句之佳,亦竟莫原荆公之意。“原”一作“晓”。信乎,所见之殊,不可强同也。

  鼎澧道中有甘泉寺,过客多酌泉瀹茗。天禧末,寇莱公凖南迁,题名寺壁。天圣初,丁晋公复南迁,又题名而行。其后范讽为湖南安抚,感二相连斥,遂作诗云:“平仲酌泉方顿辔,谓之礼佛向南行。层峦下瞰炎荒路,转使高僧薄宠荣。”

  王斻游金陵升元寺僧房,见壁间绘一金紫丈夫,上题一绝云:“阵前金琕生无愧,‘金琕’一作‘仙琕’。鼓下蛮奴死合羞。三尺吴缣暗尘土,凛然苍鹘欲横秋。”斻不能辨,卷画归示其父。王安国平甫曰:“此刘仁瞻象,袁陟诗也。”陟,洪州人,一本云:“袁世弼诗也。世弼,汝州人。”庆历初登进士第,官至太常博士,寿不满四十,少有文学,古诗尤佳,惜乎早死,文章多流落。此诗在陟未为佳句,热亦俊拔可喜。“琕”,实音“蠙”,陟误呼也。

  唐人咏马嵬之事者多矣。世所称者,刘禹锡曰:“官军诛佞幸,天子拾妖姬。群吏伏门屏,贵人牵帝衣。低回转美目,风日为无辉。”白居易曰:“六军不发争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此乃歌咏禄山能使官军皆叛,逼迫明皇,明皇不得已而诛杨妃也。噫!岂特不晓文章体裁,而造语惷拙,抑己失臣下事君之礼矣。老杜则不然,其《北征诗》曰:“忆昨狼狈初,事与古先别。一本云:‘惟昔艰难初.事与前世别。’不闻夏商衰,中自诛褒妲。”乃见明皇鉴夏商之败,畏天悔过,赐妃子死,官军何预焉?按《苕溪渔隐》曰:“予观《冷斋夜话》所论与此相同,但《隐居诗话》乃魏泰道辅所撰,道辅与觉范为前辈,必觉范述,其说耳。然老杜谓夏、商诛褒、妲,褒姒,周幽王后也。疑‘夏’字为误,当云‘商周’可也。”《唐阙史》载郑畋《马嵬诗》,命意似矣,而词句凡下,比说无状,不足道也。按畋诗云:“终是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

  孟浩然入翰苑访王维,适明皇驾至,浩然仓黄伏匿,维不教隐而奏知。明皇曰:“吾闻此人久矣。”召使进所业,浩然诵:“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敞庐。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明皇曰:“我未尝弃卿,卿自不求仕,何诬之甚也?”因命放归襄阳。世传如此,而摭言诸书载之尤详。且浩然布衣,阑入宫禁,又犯行在所,而止于放归,明皇宽假之亦至矣,乌在以一弃字而议罪乎?

  夏郑公竦评老杜《初月诗》:“微升紫塞外,已隐暮云端。”以为意主肃宗,此郑公善评诗也。吾观退之“煌煌东方星,奈此众客醉”,其顺宗时作乎?“东方”,谓宪宗在储也。

  杜牧好用故事,仍于事中复使事,若“虞卿双璧截肪鲜”是也。亦有趁韵撰造非事实者,若“珊瑚破高齐,作婢春黄麇”是也。李询得珊瑚,其母令衣青衣而春,初无“黄庭”字。其《晚晴赋》云:“忽引舟于青湾,睹八九之红芰。按《樊川集》云:‘复引舟于深湾,忽八九之红芰。’姹然如妇,嫣然如女。”芰,菱也,牧乃指为荷花。其为《阿房宫赋》云:“长桥卧波,未雩何龙?”牧谓龙见而雩,故用龙以比桥,殊不知龙者,龙星也。《春秋》书“龙斗于郑之时门”。退之诗云:“庚午憩时门,临泉观斗龙。”韩自河阳还汴,但道经时门,岂复睹当日之斗龙耶?按《春秋》书“龙斗”云云,似宜别为一则。

  刘禹锡诗:“贾生王佐才,卫绾工车戏。同遇汉文时,何人居重位?”贾生当文帝时流落不偶而死,是也。卫绾以车戏事文帝为郎尔。及景帝立,稍见亲用。久之,为御史大夫,封建陵侯。景帝末年,始拜丞相。在文帝时,实未尝居重位也。

  人岂不自知耶?及自爱其文章,乃更大缪,何也?刘禹锡诗固有好处,及其自称平准西诗云:“城中喔喔晨鸡鸣,城头鼓角声和平。”为尽李愬之美。又云:“始知元和十四载,四海重见升平年。”为尽宪宗之美。吾不知此两联为何等语也?贾岛云:“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其自注云:“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不知此二句有何难道,至于“三年始成”,而一吟泪下也?杨衡自爱其句云:“一一鹤声飞上天”,此尤可笑也。

  韦应物古诗胜律诗,李德裕、武元衡律诗胜古诗,五字句又胜七字。张籍、王建诗格极相似,李益古律诗相称,然皆非应物之比也。

  杜甫评诗,其称薛稷云:“驱车越陕郊,北顾临大河。”美矣。又称李邕《六公篇》恨不见之。皇甫湜题《浯溪颂》云:“次山有文章,可惋只在碎。”亦善评文者。若白居易殊不善评诗,其称徐凝《瀑布诗》云:“千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又称刘禹锡“雪里高山头白早,海中仙果子生迟。”“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此皆常语也。禹锡自有可称之句甚多,顾不能知之尔。按“皇甫湜”云云,至“亦善评文者”二十三字,元本自为一条,今据《渔隐丛话》入此则。

  黄庭坚喜作诗得名,好用南朝人语,专求古人未使之事,又一二奇字,《渔隐丛话》无“事”字、“又”字。缀葺而成诗,自以为工,其实所见之僻也。《渔隐丛话》“僻”作“狭”。故句虽新奇,而气乏浑厚。吾尝作诗题其编后,略云:“端求古人遗,琢抉手不停。方其拾玑羽,往往失雕鲸。”《渔隐丛话》“抉”作“削”,“拾”作“得”。盖谓是也。

  石延年长韵律诗善叙事,其它无大好处,《筹笔驿铜雀台留侯庙》诗为一集之冠。五言小诗,如“海云含雨重,江树带蝉疏”,“平芜远更绿,斜日寒无辉”者,几矣。白居易亦善作长韵叙事,但格制不高,局于浅切,又不能更风操,虽百篇之意,只如一篇,故使人读而易厌也。

  苏舜钦以诗得名,学书亦飘逸,然其诗以奔放豪健为主。梅尧臣亦善诗,虽乏高致,而平淡有工,世谓之苏梅,其实与苏相反也。舜钦尝自叹曰:“平生作诗被人比梅尧臣,写字被人比周越,良可笑也。”周越为尚书郎,在天圣景佑间以书得名,轻俗不近古,无足取也。

  元丰癸亥春,予谒王荆公于钟山。因从容问公:“比作诗否?”公曰:“久不作矣,盖赋咏之言亦近口业。然近日复不能忍,亦时有之。”予曰:“近诗自何始,可得闻乎?”公笑而口占一绝云:“南圃东冈二月时,物华撩我有新诗。含风鸭绿鳞鳞起,弄日鹅黄袅袅垂。”真佳句也。

  苏丞相颂尝云:“馆中见王平甫题壁有‘宫殿影摇河汉外,江湖梦断鼓钟边。’使人吟想不已。”平甫尤工用事,而复对偶亲切。在京师有病中答予《秋日诗》曰:“忽吟佳客诗消暑,一作‘驱暑’。远胜前人檄愈风。”又曰:“北海知天谕牛马,东方傲俗任龙蛇。”王绎学士葬以九月,平甫为挽词云:“九月清霜送陶令,千年白日见滕公。”时挽词甚多,无出此句。

  章丞相惇自少喜修养服气,辟谷飘然,有仙风道骨。在东府栽桐竹,戏作诗云:“种竹期龙至,栽桐待凤来。他年跨辽海,经此一徘徊。”

  寇莱公七月十四日生,魏野诗云:“何时生上相,明日是中元。”李文定公迪八月十五日生,杜默作《中秋月诗》以献,仅数百言,皆以月况文定。其中句有:“蟾辉吐光育万种,我公蟠屈为心胸。老桂根株撼不折,我公得此为清节。孤轮碾空周复圆,我公得此为机权。余光烛物无洪细,我公得此为经济。”《渔隐丛话》云:“余光烛物施洪恩,我公得此为经纶。”终篇大率皆如此,虽造语粗浅,然亦豪爽也。默少以歌行自负,石介赠三豪诗,谓之“歌豪”,以配石曼卿、欧阳永叔。晚节益纵酒落魄,文章尤狂鄙。熙事末,以特奏名得同出身,一命得临江军新淦县尉,年近七十卒。

  杨亿、刘筠作诗务积故实,而语意轻浅。一时慕之,号“西昆体”,识者病之。欧阳文忠公云:“大年诗有‘峭帆横渡官桥柳,迭鼓警飞海岸鸥’,此何害为佳句!”予见刘子仪诗句有“雨势官城阔,秋声禁树多”,亦不可诬也。

  诗恶蹈袭古人之意,亦有袭而愈工若出于己者。盖思之愈精,则造语愈深也。魏人章疏云:“福不盈身,祸将溢世。”韩愈则曰:“欢华不满眼,咎责塞两仪。”李华《吊古战场文》曰:“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渔隐丛话》作‘盖将信疑’。娟娟心目,梦寐见之。”陈陶则云:“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盖愈工于前也。

  王禹偁《橄榄诗》云:“南方多果实,橄榄称珍奇。北人将就酒,食之先颦眉。皮核苦且涩,历口复弃遗。良久有回味,始觉甘如饴。”盖六句说回味。欧陆文忠公曰:“甘苦不相入,初争久方知。”《渔隐丛话》“争”作“憎”。极快健也,胜前句多矣。按末句据《渔隐丛话》补入。

  诗岂独言志,住往识终身之事。范仲淹小官时,咏《十四夜月诗》云:“天意将圆夜,人心待满时。已知千里共,犹讶一分亏。”希文久负人望,世期以为相,而止于参知政事。王荆公为殿中丞群牧判官时,作《郢州白雪楼诗》,略云:“《折杨》《黄华》笑者多,《阳春》《白雪》和者少。知音四海无几人,况复区区郢中小。千载相传始欲慕,一时独唱谁得晓?古心以此分冥冥,俚耳至今徒扰扰。”荆公,大儒也,孟子后一人而已。虽万世之下,闻其风宜企慕之。及作相更新天下之务,而一时沮毁之者蜂起,皆合《白雪》之句也。按《渔隐丛话》无“荆公,大儒也”至“企慕之”数语。

  晏元献殊作枢密使,一日雪中退朝,客次有二客,乃永叔与学士陆经。元献喜曰:“雪中诗人见过,不可不饮酒也。”因置酒共赏,即席赋诗。是时西师未解,永叔句有“主人与国同休戚,‘同’一作‘共’。不惟喜乐将丰登。须怜铁甲冷透骨,四十余万屯边兵。”元献怏然不悦。后尝语人曰:“裴度也曾宴宾客,韩愈也会做文章,但言‘园林穷胜事,钟鼓乐清时’,却不曾恁地作闹。”按潘子真诗话云:“永叔颇闻晏因《赋雪诗》有语。其后欧守青社,晏亦出镇宛邱,欧乃作启,叙平生出处,以致谢悃。其略曰:‘伏念曩者,相公始掌贡举,修以进士而被选抡;及当钧衡,又以谏官而蒙奖擢。出门馆不为不旧,受恩知不为不深。’晏得书,即于书尾作数语,授掌记誊本答之,甚灭裂。坐客怪而问焉,晏徐曰:‘作答知举时一门生书也。’意终不平”云云。考之《侯鲭录》,因欧公此诗,明日蔡襄遂言其事,晏坐此罢相,固宜有“作闹”之语,并如子真所云也。

  前辈诗多用故事,其引用比拟,对偶亲切,亦甚有可观者。杨察谪守信州,及其去也,送行圣境上者十有二人。隐父于饯筵作诗以谢,皆用十二故事。其诗曰:“十二天辰数,今宵席客盈。位如星占野,人若月分卿。极醉巫峰倒,联吟嶰管清。他年为舜牧,恊力济苍生。”用故事亦恰好。一无此六字。

  庆历中,李淑罢翰林学士,知郑州。会奉祠柴陵,作诗三绝,其《恭帝诗》最涉嫌忌,曰:“弄楯牵车晚鼓催,不知门外倒戈回。荒坟断垅俞三尺,犹认房陵半仗来。”既为仇家陈述古抉其事以闻,褫一职。

  至和中,阮逸为王宫记室。王能诗,一本云“为王宫教授。有宗室能诗”。多与逸唱和。逸有句曰:“易立泰山石,难枯上林柳。”有言其事者,朝廷方治之。会逸坐他事,因废斥之。一本云“会逸复以请求受贿事,因废斥之。”

  温成皇后初薨,会立春进诗帖子。是时,永叔、禹玉同在翰林院,以其虚阁,故不进。俄而有旨,令进温成合帖子。永叔未能成,禹玉遽口占一首云:“昔闻海上有仙山,烟锁楼台日月间。花下玉容长不老,只应春 色胜人间。”永叔深叹其敏丽。按此条亦见《冷斋夜话》。又按《曲洧旧闻》云:欧公与王禹玉、范忠文同在禁林,故事进春帖子,自皇后、贵妃以下诸合皆有。其时,温成薨未久,词臣阙而不进。仁宗语近侍曰:“词臣观望,温成独无有。”色甚不怿。诸公闻之惶骇,禹玉、忠文他卒作,不成。欧公徐云:“某有一首,但写进本时偶忘之耳。乃取小红笺自录其诗云:‘忽闻海上有仙山,烟锁楼台日月间。花下玉容长不老,只应春 色胜人间。’既进,上大喜。禹玉拊欧公背曰:‘君文章真是含香丸子也。’”此说与道辅所纪小异,因附录于此。

  大臣有少时虽修谨,然亦性通侻,有数小词传于世,可见矣。庆历中,签书滑州节度判官行县,至韦城,饮于县令家,复以邑倡自随。逮晓,畏人知,以金钗赠倡,期缄口,亦终不能秘也。嘉佑中,大臣为馆职,奉使契丹,归语同舍吴奎曰:“世言雨逢甲子则连阴,信有之。昨夜,契丹至长垣,往来无不沾湿。”长文戏曰:“‘长垣逢甲子’,可对‘韦县赠庚申’也。”大臣终无悔恨。

  下泽浐水处多蚊蚋,秦州西溪尤甚。每黄昏如烟雾晦合,声如殷雷。无贫富,皆以纱绢、蒲疏、蕉葛为厨罩,老幼皆不能露坐,至以泥涂牛马,不尔亦伤害。范希文尝以大理寺丞监泰州西溪盐务,为蚊蚋所苦,有诗曰:“饱去樱桃重,饥来柳絮轻。但知离此去,不要问前程。”

  张铸,健吏也。性亦滑稽,为河北转运使,以事谪知信州。是时,以屯田员外郎葛源新得提洑银铜坑冶,信州在所提举。源欲为铸发举状,移牒令铸供历任脚色状。铸不平,作诗寄之曰:“银铜坑冶是新差,职任催纲胜一阶。更使下官供脚色,下官踪迹转沉埋。”源有惭色。

  “昨夜阴山吼贼风,帐中警起紫髯翁。平明不待全师出,连把金鞭打铁骢。”不知何人之诗,颇为边人传诵。有张师雄者,居洛中,好以甘言悦人,晚年尤甚,洛人目为“蜜翁翁”。会官于塞上,一夕,传胡骑犯边,师雄苍惶振恐,衣皮裘两重,伏于土穴中,神如痴矣。秦人呼“土窟”为“土空”,遽为无名子改前诗以嘲之曰:“昨夜阴山贼吼风,帐中惊起蜜翁翁。平明不待全师出,连着皮裘入土空。”张亢尝谓:“蜜翁翁无可对者。”一日,亢有侄不率教,亢方诘实,欲杖之。侄倚醉大言曰:“安能杖我,尔但堂伯伯。”亢笑曰:“‘糖伯伯’可对‘蜜翁翁’也。”释而不问。按张亢一段《渔隐丛话》不录。

  永叔诗话载陶谷诗云:“‘尖檐帽子卑凡厮,短靿靴儿末厥兵。’不晓‘末厥’之义,又尝问王洙,亦不晓。”予顷在真定观大阐,有一卒植五方旗,少不正,大校恚曰:“你可末豁如此!”予遽召问之,大校笑曰:“北人谓粗疏也。”岂“跃”之音“豁”乎?亦莫知孰是。

  楚州有官妓王英英,善笔札,学颜鲁公体,蔡襄复教以笔法,晚年作大字甚佳。梅圣俞赠之诗云:“山阳女子大字书,不学常流事梳洗。亲传笔法中郎孙,妙作蚕头鲁公体。”“妙作”一本作“妙画”。英英貌甚陋,固云“不事梳洗”。一云:“故有‘不事梳洗’之句。”中郎孙,君谟也。

  吕士隆知宣州,好以事笞官妓,妓皆欲逃去而未得也。会杭州有一妓到宣,其色艺可取,士隆喜之,留之使不去。一日,郡妓复犯小过,士隆又欲笞之,妓泣愬曰:“某不敢辞罪,但恐杭妓不能安也。”士隆愍而舍之。梅圣俞因作《莫打鸭》一篇曰:“莫打鸭,打鸭警鸳鸯。鸳鸯新向池中落,不比孤洲老秃鸧。秃鸧尚欲远飞去,何况鸳鸯羽翼长?”盖谓此也。

  苗振,煕宁初知明州,致仕归郓,自明州造一堂极华壮,载以归。或言:“郓州置田亦多机数而得。”是时,王逵亦居郓,作诗嘲之曰:“伯起雄豪世莫偕,官高禄重富于财。田从汶上天生出,堂自明州地架来。十只画船风破浪,两行红粉夜传杯。自怜憔悴东邻叟,草舍茅檐真可咍。”伯起,振字。东邻,逵自谓。是时,王荆公秉政,闻此诗,遽遣王子韶为浙路察访,于明州廉得其实,遂起大狱,振竟至削夺。

  近世妇人多能诗,往往有臻古人者。王荆公家最众,张奎妻长安县君,荆公之妹也,佳句最为多。著者“草草杯盘供语笑,昏昏灯火话平生”。吴安持妻蓬莱倒君,荆公之女也。有句曰“西风不入小窗纱,秋意应怜我忆家。极目江山千万恨,依前和泪看黄花。”刘天保妻,平甫女也。句有“不缘燕子穿帘幕,春去春来那得知。”一作“春去秋来”。荆公妻吴国夫人,亦能文,尝有小词《约诸亲游西池》句云:“待得明年重把酒,携手,那知无雨又无风。”皆脱洒可喜也。

  老杜云:“美名人不及,佳句法如何。”盖诗欲气格完邃,终篇如一,然造句之法亦贵峻洁不凡也。

  永叔诗话称谢伯初之句①,如“园林换叶梅初熟”,不若“庭草无人随意绿”也。“池馆无人燕学飞”,不若“空梁落燕泥”也。盖伯景句意凡近,似所谓“西昆体”,而王胄、薛道衡峻洁可喜也。

①“谢伯初”原作“谢伯景”,据《六一诗话》改。

  白乐天《海图诗》《渔隐丛话》作《海图屏风诗》。略曰:“或者不量力,靖兹鳌可求。赑屃牵不动,纶绝沉其钩。一鳌既顿颔,诸鳌齐掉头。喷风激飞廉,鼓波怒阳侯。遂使百川心,一作‘遂使江汉水’。朝宗意亦休。”吾读此诗,感刘隗、李训、薛文通等事,为之太息。

  苏子美监进奏纸,因秋赛会同舍,各醵金以饮。时洪州人李定欲预此会,祷尧臣以干,舜钦不从。定大怒,遂暴其席上之事于言路,一时俊来皆坐斥逐。圣俞有客至持曰:“有客十人至,共食一鼎珍。一客不得食,覆鼎伤众宾。”谓定也。

  国初,官舟数少,非达官不可得。太宗时,朱严第三人及第,税舟赴任至。王禹偁送诗曰“赁舟东下历阳湖,榜眼科名释褐初”是也。天禧末,李迪自宰相谪衡州副使,至仪真。是时,郑载为发运使,假张驼子客舟赴贬所,尤可怪也。

  陆起,性滑稽,宰吉州庐陵,剧邑,诉讼尤多。起既才短,率五鼓视事,至夜分犹不能办。自作一绝题厅壁云:“驱鸡政府本来无,刚被人呼邑大夫。及至五更侵早起,算来却是被鸡驱。”

  杭州,天下之佳郡,衣冠之所乐处,故退之云“东吴游宦乡”,是也。入幕尤多佳士。庆历中,方楷守杭,会三幕客,皆年近七十,其间又有经生,于郡政殊无所补,众所鄙笑,而方亦恶之。有无名子嘲之曰:“绿水红莲客,青衫白发精。过厅无一事,咳嗽两三声。”

  葛稚川《神仙传》载:“王方平、麻姑降蔡经家。方平谓姑曰:‘不见姑已有五百年矣。’擘麟脯行酒。而蔡经窃视麻姑手如鸟爪,心念曰:‘背痒时正可爬背。’方在念,而方平已知,责经曰:‘麻姑,神人。汝何忽谓其手可爬背?’于是鞭经背。”皇佑中,江西有一事正类此。李觏《题麻姑坛记》以嘲之曰:“五百年来别恨多,东征重得见青蛾。擘麟方拟穷欢乐,不奈闲人背痒何。”

  永叔诗话载:本朝诗僧九人,时号“九僧诗”。其间惠崇尤多佳句,有百句图刊石于长安,甚有可喜者。嘉佑、煕宁间,吴僧文莹尤能诗,其词句飘逸,尤长古风,其可喜者不可概举。有《渚宫集》两卷,郑獬为之序,行于世,可见也。

  杨文公《谈苑》载:“本朝武人多能诗,若曹翰句有‘曾经国难穿金甲,不为家贫卖宝刀’。刘吉父诗云:‘一箭不中鹄,五湖归钓鱼。’大年称其豪。”近世有张师正本进士及第,换武为遥郡防御使,亦能诗。有《升平词》云:“旧将封侯尽,降王赐姓归。”又有:“蜗角功名时不与,涧松材干老罢休。”“分鹿是非皆委梦,落花贵贱不由人。”他句皆类此。

  有武士方圭好作恶诗,极有可笑者,有《旁见集》行于世,多为士大夫之口实。庆历初,宋丞相庠守扬州,会圭经过赴会,至于席上谈诗,嘲哳可厌。宋公厌之,因顾望野外有牛系树下,牛拽树将折,宋公请坐客胡恢曰:“青牛恃力狂挨树。”恢已晓公意,应声对曰:“怪鸟啼春不避人。”公大笑,圭亦惭怒。

  马遵责守宣州,及其去也,郡僚军民争欲驻留,玉以铁锁绝江①。遵于饯筵倚醉令官妓剥榧实而食,眷眷若留连状。又以所乘骢马寄梅圣俞家,郡人皆不疑其去也。遵夜使人绝锁解舟,以水沃橹牙,使之不鸣。逮晓,舟去远矣。圣俞寄遵诗云:“三更醉下陵阳峰,扁舟江上去无踪。‘扁’一作‘仙’。叉牙铁鏁漫横绝,湿橹不惊潭底龙。断肠吴姬指如笋,欲剥玉榧将何从?短翎水鸭飞不远,那经细雨山重重。却顾旧埒病骢马,尘沙历尽空龙钟。”盖谓是也。

①“玉”,疑当作“至”。

  洪武九年,岁在丙辰,闰九月壬辰、癸巳两日,在华亭集贤外波草舍两窗写,映雪老人志。时年八十岁。

  王摩诘“闭户著书多岁月,种松皆作老龙鳞”。一本作“皆老作龙鳞”,尤佳①。

①此条据《奇晋斋丛书》本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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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魏泰 整理制作:恶人谷珠楼  转贴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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