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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流血的仕途——古时作官何其难(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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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市中叹黄犬, 何如月下倾金罍?
  李斯篇
  第七十一部分
  
  
  李华作《吊古战场文》,其文奇悲,开篇有曰:浩浩乎!平沙无垠,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亭长告余曰:“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
  
  可以想见,秦军所经过之战场,当较此更为惨烈,遍野横尸,皆无头颅。倘真有鬼哭,也当如关云长之鬼魂,阴森着身体,惨绿地叫着:“还——我——头——来——”而这些鬼在成其为鬼之前,想必定曾为秦军于后举剑猛追,边追边喊:“缴头不杀!”
  
  秦军杀敌必斩首,即是为了便于考核军功,更是对敌人心灵的一种极大摧残。当一个人能清楚地预见到自己的死状,则死亡便显得尤其具体而恐怖。敌国士兵面对野蛮的秦军,便会忍不住地先在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身首异处死去的画面,未及交战,已是怯了三分。
  
  而对朝廷高级官吏来说,爵位还有一个特别的用处,那就是排名先后之用。比方说一群高级官吏共同出席某次活动或者视察某项工作,主持人在向大家一一作介绍时,不是根据他们的官职高低,而是根据他们的爵位高低来排列先后次序。
  
  商鞅制定的十八爵级经过演变,到秦王嬴政之时,为二十爵级,分别写在下面:
  第一级公士,第二级上造,第三级簪褭,第四级不更,第五级大夫,第六级官大夫,第七级公大夫,第八级公乘,第九级五大夫,第十级左庶长,第十一级右庶长,第十二级左更,第十三级中更,第十四级右更,第十五级少上造,第十六级大上造(也名大良造),第十七级驷车庶长,第十八级大庶长,第十九级关内侯,第二十级彻侯。
  
  李斯此时所封爵位,为左庶长。巧合的是,商鞅的仕途也是从左庶长起步,再封为大良造,再封为商君。有了这一点巧合,李斯不仅对自己的爵位没有抱怨,反而从心里暗暗生出一丝欣喜。
  
  虽然无意向李斯推销保险,但我们还是有必要来关心一下李斯此时的收入情况。
  
  在当时,官员的收入通常由两部分构成。一是官职俸禄,二是爵位收益。在整个收入构成里,官职俸禄很有可能只占很小的一部分。举吕不韦为例。吕不韦官为相国,俸禄万石。同时,他的爵位为文信侯,被封食河南雒阳十万户。和他丰厚的爵位收益相比,高达万石的俸禄也实在不值一提。
  
  如前所述,李斯作长史的俸禄为千石,而他左庶长爵位的收益则是赐邑三百家,赐税三百家。这样的收入虽然和吕不韦相去甚远,但和他在楚国上蔡作小吏时相比,却已是天差地别。他在上蔡一辈子能赚的钱全加起来,也抵不上他现在在长史的位子上干两年。光从钱的角度出发,李斯也会庆幸自己当年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更何况,李斯的志向,又岂在求财而已!
  
  (关于六国不用商鞅之法,在同学们的基础上,随便再谈点个人看法,供探讨。六国的文化比秦国发达。文化,某种程度上即意味着压抑。在六国看来,商鞅之法,任贤而不任亲,趋功利而舍礼仪。 “苟有利焉,不顾亲戚兄弟,若禽兽耳。此天下之所同知也,非所施厚积德也。”
  博尔赫斯在解释英国人不能接受泛指的事物时,乃是出于伦理上的顾忌而不是思维上的无能。六国不用商鞅之法,概也有与此有类似之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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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市中叹黄犬, 何如月下倾金罍?
  李斯篇
  第七十二部分
  
  
  命运女神开始向李斯露出了微笑,权力的大门已经向他敞开。咸阳的月亮,在李斯看来,比故乡更圆更大。在长史的位子上,李斯牛鼎烹鸡,过得很是顺利。他并无大材小用的怨气,工作起来热情而卖命。
  
  对老板来说,只有小职员,没有小职位。对君主来说,只有小官员,没有小官位。李斯未必真心热爱他现在的工作,但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嬴政的眼睛。嬴政在暗中注视着他,考核着他。
  
  草绿霜已白,日西月复东。转眼已是嬴政七年。
  
  这一年,嬴政二十岁。李斯则是三十七岁,按但丁的说法,人生穹门的顶点刚过了两年。对从政者来说,这个岁数正是仕途的关键时期。一般来讲,一个人最终能在仕途上走多远,位子能够坐多高,到此时应该已经能看出一个端倪来。正如孔子所言: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一个注定能在仕途上大有作为者,到了这个年纪,原始积累阶段已经基本完成。他应该已成为方面长官,在自己的圈地里,展现出了予人深刻印象然而又并非全部的才华,拥有丰富而稳固的高层人脉,建立了自己的良好声誉,有着与身份相称的朋友和敌人,而后者往往比前者更为重要。
  
  总之,到目前为止,以上几个征兆在李斯身上都有体现。他的前途是光明的,潜力是巨大的。李斯每天早上起来照镜子时,都会这样给自己打气:李斯,我看好你哟。
  
  在长史任上的四年,李斯究竟取得了哪些政绩,史书阙载,吾人也不便臆测。但可以想象的是,在这四年里,他很好地强大了自己。
  
  在每个官员的职责范围内,都或多或少存有一些难以界定的灰色区域。这些灰色区域,可能是无主之地,也可能是众官纷争之地。占有这些灰色区域,宣布为自己的专属领地,便意味着占有更多的权力,意味着不用升迁就可以官大一级。
  
  李斯谨小慎微地开拓长史一职的职责疆域,在不至于触犯嬴政的前提下,利用长史这一平台,开辟权力新土。他通过使长史一职变得越来越重要,从而让自己变得越来越重要。
  
  李斯已经有了一批自己的追随者,他手下的死士刺客,已经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军事力量。而作为军队系统的高级官员,他也以自己的军功(卓有成效的暗杀行动和情报工作)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取得了最为排外的军队系统的信任。
  
  四年以来,秦国和六国的局部战争一直没有停过。但李斯更为关注的还是秦国内部的斗争。
  
  吕不韦和嫪毐的较量还在继续,在太后这个贤内助的支持下,嫪毐渐渐在较量中占据上风。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大小官员,不是吕派就是嫪派。如果你两派都不是,你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因为这只能表明你还不够档次。明眼人都知道,吕不韦和嫪毐的斗争已经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程度。双方剑拔弩张,势不两存,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借口。
  
  让李斯费解的是,嬴政仿佛只有坐山观虎之意,并无主动出击之心。李斯甚至有些心灰意冷。难道他看错了嬴政?又或者,嬴政手中握有他并不知道的底牌,所以才会如此安稳坦然?
  
  李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嬴政一直在培养他。没有嬴政的刻意栽培,他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在军队系统里树立自己的资历和威信。这一切的用心,总该有个说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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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市中叹黄犬, 何如月下倾金罍?
  李斯篇
  第七十三部分
  
  这一日,嬴政召见李斯。
  按照嬴政的习惯,被召见者在见到嬴政本人之前,根本不可能知道此次召见的目的,因此也很难作任何有效的准备,是福是祸,只有在见面的那一刻才会揭晓。
  
  李斯原以为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召见,嬴政只不过想听听他汇报工作而已。等到了宫殿,这才发现有些异样。偌大的宫殿,只有嬴政一个人在。
  
  嬴政坐于幽明之中,四周广阔而安静,地上有青灰的光线漂浮游弋。这个年轻人身上似有一种天生的光芒。随着年岁渐长,光芒越发强烈,让人目眩神迷,不能直视。这样的人,不可能被击败,更不可能被控制。
  
  嬴政孤独地抚摩着他心爱的长剑。在那不可言说的姿态之间,透射出神明般的伟岸魔力。李斯每次面对嬴政,都感到一种被照耀的幸福,并产生崇高的冲动。在李斯眼中,嬴政属于人间,却又远高于人间。
  
  话题从无意的闲谈开始。
  
  嬴政以指弹剑,有清越之声,经久方息。嬴政目注长剑,面有傲色,道:以长史之见,此剑如何?
  
  李斯不解其意,只好先以套话敷衍道:“吾王之剑,乃国之利器,非臣所敢置评。”
  
  嬴政瞥了一眼李斯,似有不满,又道:“寡人尝闻,天下之剑,有三分之说,长史可知乎?”
  
  李斯这时才品出些味道来,嬴政是在试探自己呢。于是说道:“臣闻诸庄周,剑可三分,乃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人之剑也。”
  
  “何为天子之剑?”
  
  “据庄周所言,天子之剑,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卫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乃天子之剑也。”
  
  嬴政叹道:“庄周之言,不亦善哉!”
  
  李斯道:“不然。庄周所言天子之剑,终为有形之物,非足以久恃也。”
  
  嬴政一惊,道:“以长史之见,天子之剑又当如何?”
  
  李斯微一沉吟,道:“臣以为,天子之剑,其要在不可见。无锋而利,无锷而刚,无脊而固,无镡而威。天子穆穆,至高至大,方地为舆,圆天为盖。其剑耿介,倚天之外,用则人不知,藏则人莫觉。无行无迹,无时无地,高悬如日月,不移如星辰。此剑上秉天意,下治万民,持此以问天下,惟天子一人而已。”
  
  嬴政默然色动,良久方道:“寡人久居深宫,无人教诲。昔日兰池宫与长史初晤,始知天子之功。今日有幸,再蒙教诲,乃晓天子之道。长史如不弃寡人,请为客卿。”
  
  此次召见的目的到这时方才揭晓。嬴政要拜李斯为客卿,适才的一番对话,权且当作一次小小的面试。
  
  客卿相当于是秦王的私人顾问,对国家大小政事,都有指手画脚的权利。而秦王所作的重大决定,一般也都会先来征求客卿的意见。客卿一职有着优良的传统,秦国数任宰相都是从这个位子提拔上去的。因此,在朝廷官员看来,客卿完全可以称为预备宰相。作上了客卿,离作宰相也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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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市中叹黄犬, 何如月下倾金罍?
  李斯篇
  第七十四部分
  
  李斯作了客卿,等于半个臀部坐在了相位之上。然而,等他真正当上宰相,却已是二十七年之后的事情。二十七年之后,他已经是一个六十四岁的垂暮老翁了。行百里者半九十。仕途何尝不是如此。官位越高,再往上爬就越难,所花时间也越久。李斯从布衣爬到客卿,只花了七年。从客卿爬到宰相,却用了二十七年。好在,他终于爬到了,抵达了梦想的终点。正如彼得拉克所言:谁要是走了一整天,傍晚走到了,就该满足了。
  
  张爱玲却与彼得拉克路数不同,她有一句话:出名须趁早。然而,她出名早则早已,晚景却很是凄凉,不甚美妙。她过早地到达了人生的颠峰,以至于要用漫长的余生来叹息追悔。
  
  中国有谚语道:大器晚成。德国也有类似的说法:流传久远和发迹迟晚成正比。真正能成大器的人毕竟是少之又少,然而,当感伤年华虚度、一事无成之时,让自己安静下来,品味这些谚语,却也不失为极好的安慰剂。
  
  李斯一早奉召,急匆匆地出门,连牙也许都还没来得及刷呢。嬴政却在毫无半点征兆的情况之下,便将客卿之位突然塞到了李斯的怀里。李斯对此并无充分准备,他陷入长久的惊讶,连礼节性的愉悦也无力表达。嬴政的风格一向如此,就仿佛是为了追究最大的戏剧效果,总是让决定突如其来,事先无法猜测,事后只能接受。
  
  嬴政的思绪,一如其人之神秘,飘渺如空,深藏若虚。聪明如李斯者,也难以琢磨得透。阿甘他妈说,生活如同一盒巧克力。嬴政的心,却有如黑暗的山洞。你永远不知道,从里面蹦出来的,是美貌的仙女还是凶残的野兽。
  
  将自己的念头秘而不宣,只在暗中冷眼观察,是好是坏,都不作评价。而当他向你发动突然袭击之时,你恍然发现自己业已失去反抗或改正的机会。对普通人来说,这叫阴险狡诈。对君主来说,这却是统驭艺术。
  
  嬴政君临着他的臣民,给他们以未知的恐惧。当恐惧与岁月同行,臣民们慢慢领悟到,自己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嬴政的一个决定,便可以送他们上天堂,也可以逐他们入地狱。洞穴的幽深,作为一种远古的象征,让窥视者不能自拔,难以转身,甚至上瘾。如水的凝望淹没身体,仿佛卸却命运之重,逃脱生存之痛。生命的狂喜,源于羔羊和牧人之间的游戏。
  
  李斯荣升客卿,无喜无悲,只感惊讶。有时候,升官并非好事。他暂时还无心考虑个人前程,他要先来个换位思考,弄清楚嬴政的用意。
  
  客卿并不做决策,但是影响决策。事无大小,客卿都有权过问,而长史的职权却只能局限在军事中的一小块。对李斯来说,从长史到客卿,并不是一个升官的过程,而是一个正名的过程。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李斯处在客卿之位,便可以理所当然地全面参与秦国的各种决策,而不用拘于军事之一隅。
  
  透过客卿一事,李斯预感到,嬴政将开始对嫪毐和吕不韦采取行动了,而自己则是一枚率先弈出的棋子。李斯清醒地认识到,嬴政提拔他为客卿,绝不是因为和他投缘,或者喜欢他的裸体,而是要借重他的政治才华,以及他和嫪毐以及吕不韦之间的微妙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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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市中叹黄犬, 何如月下倾金罍?
  李斯篇
  第七十五部分
  
  夫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既为仕途中人,棋子的命运便无可避免,与其在边角之地默默无闻,不如在中腹高处左右胜负。李斯于是拜谢嬴政,愿为客卿。
  
  嬴政大喜。他英俊的脸庞露出孩提般纯真的笑容,让李斯深受感动。仿佛不是他在赏赐李斯,而是反过来他从李斯处得到了赏赐。
  
  嬴政道:“先生既为客卿,当罢君臣之礼,改执宾主之礼。”李斯辞让不得,只得顺从。礼节的变换,也为接下来的谈话创造了必要的条件。君臣之间,高下尊卑,有所不能言。宾主之间,平视对坐,惟求尽欢,自可敞开了吃,放开来说。
  
  嬴政和李斯对坐,一种神圣的气氛弥散开来,让局中人也大受感染。两个人都知道自己是谁,都理解自己的重要性。两人之间的谈话,必将影响深远,怎能不格外谨慎!
  
  嬴政开口道:四年前于兰池宫,寡人有幸得先生教诲,无日敢忘。一统六国,混同宇内。先王尚不敢望此,寡人何德何能,而蒙先生冀望如是之殷。先生当日所言,悉为外事,今寡人年已壮,愿以身受命于先生,请先生以内事教之。先生勿辞。
  
  李斯心想,嬴政可够开门见山的。我这新官还没上任,他便开始要让我点火了。他是逼着我作恶人呀。外事易说,内事难道。今秦国内事纷杂,究其源头,只在嫪毐和吕不韦两人。嬴政非不知情,而仍问之,其意何为?
  
  李斯踌躇不敢言。有些话,说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要在嬴政面前说嫪毐和吕不韦的坏话,实在是很容易也很快意的一件事,以李斯的口才,说上三天三夜也没问题。然而,为图一时口快,而招杀身之祸,李斯可不愿意。
  
  李斯的担忧在于,他怕嬴政志向不坚。万一嬴政并无决心和准备马上就对嫪毐和吕不韦开始有所动作,而他却大肆攻击嫪毐和吕不韦,很有可能倒霉的就是自己。世人皆知: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而另有一类高明的猎人,却狡兔未死而先烹良狗;高鸟未尽而先藏良弓。以为危险既去,则兔不狡逃,鸟不飞高,趁其无备,举手而可擒也。所以,李斯害怕,嬴政如果还不想开始和嫪毐和吕不韦正面冲突,而只是想麻痹两人,使两人不防备自己,则他在嬴政面前强间两人,正好被嬴政抓个典型。嬴政牺牲他一个李斯,就可以显示出自己对嫪毐和吕不韦两人毫无保留的信任,从而麻痹敌人,使敌无备。念及此层,李斯默然无语。
  
  嬴政见李斯不语,又动之以情道:吾大秦立国垂六百余年。昔以周室附庸,为周王息马,地僻且狭,方不过三十里,民不过万,又兼四野多患,岌岌于覆灭者数也。历代先君,不甘辱弱,耽思竭虑,开疆辟土,其间血泪艰辛,寡人每追思之,涕泗长流,不能安枕。及至寡人,秦地已半天下,兵敌六国,被险带河,四塞以为固。虎贲之士百余万,车千乘,骑万匹,积粟如丘山。六国事秦,有如郡县。秦有今日,皆历代先君之功。寡人不才,受国于先王,自知无能,心常惶惶。祖宗基业,得来匪易,倘废于寡人之手,百年之后,有何颜面见先人于地下?寡人年幼而先王崩,不及听诲。今太后徙居雍城,远离咸阳,寡人虽尊,却孑然一身,无可依靠。望先生怜先王之宗庙,不弃其孤也。
  
  李斯听完嬴政所言,变色易容。他想不到,嬴政会对他如此推心置腹,所言情深,所望意切。如是悲怜,非人君所当语也,而嬴政竟形诸于口,叫李斯怎担当得起。他如果继续耍大牌,玩无可奉告这一套,是不是有些太不知好歹乃至于不知死活?
  
  嬴政知道李斯心中尚有疑惑,又道:当日先生不言内事,先生不敢说,也知寡人不能听。今寡人已壮,寡人能听,先生仍不敢说,先生疑寡人之志欤?寡人愚不肖,得遇先生,是天以先生教寡人而存先王之宗庙也。寡人得受命于先生,是天所以幸先王,而不弃其孤也。先生请言,事无小大,上及太后,下至大臣,原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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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斯篇
  第七十六部分
  
  好话说三遍,听了也讨厌。岂止听的人心里讨厌,说的人其实更加不快。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更何况是予取予求的君王。嬴政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三劝四请,李斯要是再不发言,恐怕就永远也不能再发言了。虽然到目前为止,嬴政还没有杀过人,但不代表他永远不会杀人。不会杀人的君王,李斯不仅未曾见过,连听也未曾听过。作为客卿,却不能为君主献计献策,而只会保持沉默,留着有何用?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在此非常时期,嬴政可没有闲情雅致,体会“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又或“ 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而嬴政那弯曲的脊背和火热的眼神,也让李斯感到自己应该没有看错人。嬴政象一柄锋利的宝剑,磨砺已成,正急切地寻找敌人,一试锋芒。
  
  在嬴政体内,流淌着秦国王室的血,这血中充满野性的活力,张扬勇猛,绝不低头。曾经,这样的血使秦国从一个茸尔小国变成天下霸主,叫六国胆战心惊,畏如猛虎。如今,这样的血也让嬴政不甘受辱,象个橡皮图章,任人摆布。
  
  李斯认为自己可以说了,于是道:“臣昧死敢言内事。臣闻人主之所以身危国亡者,以大臣太贵。所谓贵者,无法而擅行,操国柄而便私者也。人臣太贵,必易主位;臣闻万乘之君无备,必有千乘之臣在其侧,以徙其威而倾其国。”
  
  嬴政安静地等着下文。他知道,李斯这是理论先行,马上就该结合实际了。
  
  果然,李斯又道:“千乘之臣有一,则人主便当自危。况一国之内,千乘之臣有二乎?今嫪毐吕不韦,皆千乘之臣也。秦自四境之内,执法以下,至于长挽者,故毕曰:‘与嫪氏乎?与吕氏乎?’虽至于门闾之下,廊庙之上,欲之如是也。臣使六国,与其君臣议论,彼等也只知秦有嫪毐、吕不韦,不闻秦有王也;六国事秦,实事嫪吕二人而已。
  
  夫擅国之谓王,能利害之谓王,制杀生之威之谓王。今嫪吕二人擅行不顾,出使不报,进退不请,广结党羽,其意昭然。权安得不倾,令安得从王出乎?
  
  嫪吕二人窃据国柄,决制于诸侯,剖符于天下。战胜攻取则利归于己,国弊御于诸侯;战败则结怨于百姓,而祸归于社稷。
  
  今自有秩以上至诸大吏,下及王左右,无非嫪吕二氏之人。见王独立于朝,臣窃为王恐,万世之後,秦国基业尚在,而享之者非嬴姓子孙也。”
  
  嬴政面色沉重。李斯所言,他并非未曾想过,但有时候,自己想和别人指出来,感觉完全两样。嬴政道:“寡人欲图之久也。无奈相国奉先王功大,心有不忍。嫪氏极得太后之恩宠,去之不便。”
  
  女追男,隔层纱。李斯知嬴政心动,只需再推他一把,于是又道:“溺于渊,犹可援也,溺于权,不可救也。田常势已极也,而取齐自代,三家威非小也,而裂晋三分。嫪吕二氏,深溺于权,安肯轻罢。权不辞其多,位不辞其高,王不图之,必反为其所图。愿王明断,早日罢黜二人,收权自重,止社稷之疑,安天下之心。
  
  嬴政于是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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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斯篇
  第七十七部分
  
  嬴政又问李斯道:“嫪吕二人根深叶茂,党羽广结。非有万全之策,未易轻撼。先生高才,敢问计将安出?”
  
  李斯再以言语相激,道:“庄子欲刺虎,馆竖子止之,曰:‘两虎方且食牛,食甘必争,争则必斗,斗则大者伤,小者死,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双虎之名。’卞庄子以为然,立须之。有顷,两虎果斗,大者伤,小者死。庄子从伤者而刺之,一举果有双虎之功。依臣愚见,莫如纵嫪吕二人相攻,是必强者伤,弱者亡,王从伤而伐之,一举必有两实。此犹庄子刺虎之类也。”
  
  所谓计策,因时而设,因人而成。李斯之计,乍一听也无甚破绽,实则暗藏危险。李斯倒要看看,嬴政是否有足够的聪明,能够洞察高远。
  
  嬴政听完摇头,不以为然,沉声道:“先生才尽于此乎!抑或心中尚存疑虑,有所不教寡人?先生以嫪吕二人为虎,寡人则以其为犬。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犬咬于市,鸡飞粪扬。嫪吕一旦相斗,其势如火燎原,必蔓延全秦之境,虽寡人不能救。以寡人之兵伤寡人之兵,以寡人之臣伐寡人之臣,非寡人之所欲也。倘复有人居间作乱,火上浇油,惟恐不乱,寡人将奈之何?嫪吕相斗,乱我社稷,毁我国力,于秦国有百弊而无一利,秦国中衰而天下跃跃,如六国合纵而出,并力西向,则秦国危在旦夕也。先生为寡人善谋之。”
  
  嬴政一言即出,不由得李斯刮目相看。李斯是不当家不管油盐贵,而嬴政小小年纪,却已经很有了当家作主的样子,一笔帐门门的精,责任心大大的强。在嬴政看来,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嫪毐和吕不韦真打起来。政治和经济不一样。对君主来说,绝对不能搞市场政治,让大臣们自由竞争。而必须实行计划政治,由君主作那暗中操控一切的看不见的手。
  
  常言道:不能把孩子和洗澡水一块倒掉。嫪毐和吕不韦必须被除去,但必须由嬴政亲自操刀,将损失减到最小。让两狗互咬而主人旁观,就算最好的结果是两狗同时毙命,家里也一定被糟践得不成样子。况且,以嬴政站在君主的角度来看,嫪毐和吕不韦完全是公款斗殴,用的是我嬴某人的钱,派的是我嬴某人的兵,杀的是我嬴某人的子民。嬴政可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嬴政另有一层顾虑。狗咬狗的戏或许好看,但票价却并非每个人都承受得起。嫪毐和吕不韦一旦起了冲突,又有谁能保证这个冲突不会越变越大,最终无法收拾?一次蝴蝶的挥翅可能导致一场飓风,一次偶然的暗杀却引发第一次世界大战。万一嫪吕之争演变成长期内战,秦国便很有可能面临灭国之灾。嬴政别说是一统天下了,能否独善其身都已是一个疑问。
  
  遭到嬴政的谴责,李斯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心里大喜。秦王明见大略,真吾主也。跟着他,何愁不能创造千古伟业,名垂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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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市中叹黄犬, 何如月下倾金罍?
  李斯篇
  第七十八部分
  
  有雨降临。透明的水帘,悬挂在宫殿的上空。而宫殿幽深,雨声王争王争可闻,以多变的节奏,敲打着地面的灰尘和人心。宫殿之内,李斯和嬴政谋划着彼此的命运。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两人的命运,也就左右了整个帝国的命运。
  
  李斯和嬴政一样,他也并不希望看到嫪毐和吕不韦开战。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他已经是一个即得利益者,刚刚又被提升为客卿,前途一片光辉灿烂。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穷小子,自恃才华盖世,却因为得不到相应的地位和回报,于是对世界充满恨意,认为这世界充满了不公平和不公正。他鄙视并痛恨那些窃据高位的得势者。用他师兄韩非的话来说:智法之士与当途之人,不可两存之仇也。
  
  现在,李斯已变成了自己当年所鄙视的人,成了当途之人。地位变了,立场随之而变。他现在觉得这世界公平得很。他对世界感到满意,对自己也感到满意。七年之前,为了改善自己的处境,挖到仕途的第一桶金,他可以不顾一切,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反正,那时他的生命也一文不值。现在,他却没必要再冒这样的风险。他才三十七岁,他的好日子还长得很。他等得起。
  
  嫪毐和吕不韦一旦开战,对他并无特别的好处,而且很有可能导致秦国大乱,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他好不容易博来的荣誉和地位,便将毁于一旦。而嫪毐和吕不韦两人保持和平的话,以他的智谋,以及他跟嫪毐和吕不韦两人的特殊关系,他就可以在嬴政面前展现出他独特的个人价值,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最大。
  
  四年之后,李斯终于又有机会和嬴政单独相处。和上次不同,这次他穿着衣服,而且官拜客卿。上次是我要说,这次是要我说。
  
  在大方略上和嬴政不谋而合,李斯于是道:国之权势,在军在政。王者执此二柄,号令诸臣,有如风行草上,莫敢不从。夫明主者,不恃其不我叛也,恃吾不可叛也;不恃其不我欺也,恃吾不可欺也。军政之权,不在君,便在臣。今嫪吕当朝,权势尽揽。王之所急,国柄旁落也。
  
  嬴政点点头。李斯又分析道,嫪毐和吕不韦两人互为掣肘,有化解不开的深仇大恨。(既是政敌又是情敌,不恨才怪。不过这话可不能告诉嬴政。)两人都有这样的心态,宁愿自己吃点亏,也绝不会便宜对方。因此,客观上就为嬴政收回权力提供了可能,只要把握好分寸。要削权,就两个人一起削,不厚此薄彼,不要让人感觉偏心,抱怨道:为什么你光削他的权力,不削我的权力,嬴政,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吕不韦挨了一刀,自然不高兴,但只要他看到嫪毐也被捅了一剑,却也就心里平衡了。反之,嫪毐也会有同样的受伤感想。
  
  时至今日,心理学仍不能被称为一门精确的科学,心理学的结论,更多的是建立在经验和想象之上。在古代,心理分析则更加不可依靠。因此,就需要先做个小小的实验,检验李斯为嫪毐和吕不韦两人建立的这个心理模型是否成立。如果不成立,再想他法,如果成立,就大可以放声高唱:我得意地削,我得意地削。
  
  这个实验的操作过程,我们将在后面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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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市中叹黄犬, 何如月下倾金罍?
  李斯篇
  第七十九部分
  
  
  当然,只知道一味地剥削再剥削,那是资本家,而不是政治家。对嫪毐和吕不韦二人,要边拉边削,边削边拉。阳赐其虚爵,而阴夺其实权。如此打一下揉一下,就算他心中有气,却也找不出合适的借口发作。
  
  两个人的话题进一步深入下去。嬴政问道:寡人欲除嫪吕二人,当以孰先孰后,孰急孰缓?
  李斯毫不犹豫地答道:当以嫪毐为急。
  相比较嫪毐吕不韦二人,无疑是嫪毐谋反的可能性更大。以李斯对吕不韦的了解,吕不韦是没有谋反之心的,不然也不会听了自己的忽悠,去装什么文化人,编起吕氏春秋来。
  
  不容否认的是,吕不韦对秦国尤其是对嬴政立有大功,没有他吕不韦,也就不会有嬴政的今天。因此,他的权势和地位,实至名归,大臣们满意,百姓们服气,就连嬴政对此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吕不韦不选择谋反,以他的功劳,在理论上完全是可以善终的。
  
  况且,就算吕不韦真有心谋反,也不会等到今天。谋反和下贱一样,都是一种本能,而不是一时冲动。如果要把这种谋反本能具象化的话,那就是反骨。在生理解剖学上,这块骨头是无法找到的,但在心理学上,这块骨头却又是真实存在的。诸葛亮说魏延脑后有反骨,虽是小说家的演义,却也不乏其深刻的道理。
  
  嫪毐不同于吕不韦,他于秦国寸功未立,却一步登天,占据高位,全凭着太后的大力支持。攀附他的人虽多,但憎恨他小人得志、满心希望看到他身败名裂的人更多。他的根基和人望,终究不能和吕不韦相提并论。吕不韦是功臣,而他嫪毐,却只是个宠臣而已。
  
  当然,嫪毐会最终走上谋反之路的真正原因,李斯却没有向嬴政提及。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将这个秘密告诉嬴政的,但他很清楚,那个告密而注定不会讨好的傻瓜绝对不会是他李斯。
  
  想当年,太后之所以离开咸阳,就是因为怀上了嫪毐的孩子。四年过去了,以嫪毐的性能力,想来太后的肚子又该大过了几回。淫乱太后,还生下了孽种,一旦事发,必死无疑。嫪毐为求自保,只有选择谋反,或能博出一线生机。到那时,太后的地位会比较尴尬,她必须在嬴政和嫪毐之间作一个选择。有嬴政则无嫪毐,有嫪毐则无嬴政。至于太后届时到底将会作何抉择,李斯目前尚无把握。
  
  嬴政又问:以先生之见,何时是除去二人的最佳时机?
  这个可难说得很。不确定因素太多。李斯只能毛估估道:总在三五年之间。
  嬴政厉声道:三五年太久,最多两年。两年之后,寡人便将行冠礼,正式亲政。当寡人戴上王冠之后,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挡在寡人前面。
  
  嬴政和李斯的会谈一直持续到深夜。以上提到的只是他们谈话的一小部分。有关谈话的其余内容,还是让日后的事件发展来自然揭晓吧。
  
  经过这一番长谈,两个人的关系得到了极大的升华。如果在君主身上也适用友谊这个词的话,那么,嬴政此刻便将他的友谊给了李斯。
  
  据说人和人之间有四种关系最铁: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一起扛过枪。但是,铁也分个三六九等,如马口铁、铸铁、生铁等等,未可一概而论。在李斯身上也存在这四种关系。和他一起同过窗的是韩非,和他一起嫖过娼的是嫪毐,和他一起分过赃的是赵高。而通过共同对付嫪吕二人,他也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和嬴政一起扛过枪。然而,想想他们各自的结局,不免悲叹,铁终究只适合作砍刀,不适合作纽带呀。
  
  从今天开始,在嬴政和李斯这两个不世出的人物之间,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首度合作,而他们堪称亲密的合作关系,一直持续了未来的将近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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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市中叹黄犬, 何如月下倾金罍?
  李斯篇
  第八十部分
  
  人心之深邃莫测,即便是万能的耶和华也不能确信。于是先有约伯的家破人亡,以为考验。后有耶稣在旷野四十昼夜,受魔鬼的三次诱惑。圣经的预设逻辑:神不可被人试探。而人则必须为神所试探。
  
  嬴政要铲除嫪毐和吕不韦,风险之大,不待多言,一定要找到正确的人才行。他不仅要有能力,更要对自己忠心。李斯得以雀屏中选,嬴政乃是经过慎重考虑。四年来,李斯在长史位子上的表现,证明了他的能力。李斯曾先后拒绝了吕不韦和嫪毐的诱惑拉拢,坚定地以一个无党派人士的面目出现,更表明了他是经过考验,值得信任的。
  
  想当年,李斯的处境悲惨窘困,却能人穷而不志短,先后拒绝吕不韦和嫪毐的诱惑,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气。天下皆知得之为得,而莫知舍之为得。如今,他苦心的忍耐终于收到回报。
  
  李斯荣升客卿,却依然还兼任着长史一职,并将工作目标逐步向国内转移,对朝中百官暗中加强监视。
  
  嬴政要逐步削弱嫪毐和吕不韦的权力,蔡泽很光荣地成了第一个实验品。这时,蔡泽还在郎中令的任上,却已是萧条了许多,很少问事,对属下也不再动辄责骂,也不再开口闭口就是那句口头禅:想当年,老子当相国的时候。蔡泽的职责,眼下率多已由王绾代劳。
  
  李斯带着愉快的心情重回郎中令府,回到他曾经战斗和生活过的地方。他这一趟,当然不是为了故地重游,而是专程找蔡泽而来。蔡泽早听说李斯被提拔为客卿,正是嬴政眼前的红人,心理虽然委屈,却也不敢怠慢,对李斯盛情款待。席间作陪的,多是李斯当日的上司,此时却皆在阶下对李斯殷勤劝酒,小心逢迎。李斯看着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心中大快。李斯虽然放肆着自己的高兴,却克制着自己的酒兴。他此来有正事要办。
  
  借着酒器和舞女的掩护,蔡泽心中犯起了嘀咕:李斯这小子来找我作甚?莫不是他骤得大官,特来故地显摆?羞辱当日欺负自己蹂躏自己的同僚,看他们匍匐在自己脚下,象孙子一样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从而一解心头之恨?前天夜里,老子忽然中途不举,好生恨懑,究竟是那贱人的问题,还是老子自己的问题?妈的,我怎么又玩起了意识流?打住。或许,李斯也并不是我所想的那么龌龊,说不定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如今富贵了,特来找我这个老上司谢恩不成?
  
  李斯眼中却浑然没有蔡泽这位老上司。他从来也没有把蔡泽当上司看过。蔡泽只是曾经横在他面前的一座小小山丘,注定要被他踩在脚下。如今,他早已攀越蔡泽,站在另一个更高的高度,蔡泽被他俯视,至于昔日的同事,则只有被他鸟瞰的份。李斯此行,不为谢恩,也不为报仇,一切都是公事公办,他只是奉命前来宣布一件事情。而他可以预见的是,听到这件事情,蔡泽一定会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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