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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法国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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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掠影  发帖心情 Post By:2005/9/5 12:29:31 [只看该作者]

第一部分 图尔(1)-(图)

  从都兰省是法国的花园说起,真有点羞于启齿。因为这种说法很早以前就过时。尽管如此,来到图尔镇,它的芬芳明亮的风味,确实向世人说明它的周围是花果之乡。这是一个风景宜人的小城镇;很少有像它这样大小的城镇比它更成熟、更完整的,或者更确切地说比它更自得其乐的,更无意羡慕大城市的责任和义务了。它不愧是它那个笑脸相迎的省份的省会,那是一个轻松富裕、生活优越、友好、舒适、乐观向上终日懒散又无所用心的地区。巴尔扎克曾在他的一篇小说中这样写道,真正的都兰人是不会努力甚至哪怕仅仅是挪挪窝去寻找一种快乐的;同时也不难理解这种乐于玩世不恭的根源。都兰人肯定有一种模糊的信念,那就是有得就必有失。他们一直很幸运:他们生活在一种温和、通情达理、友善的氛围中,一条河穿过他们的家乡,虽然有时候洪水泛滥也会淹没周边的地区,但灾难之后应该是很容易修复,因此可以把它受到的侵害仅仅看做(在一个确实好事不胜枚数的地区)造成健康的疑念的一次难得的偶然事件。   都兰人有着优良古老的传统,宗教的、社会的、建筑的、烹饪的;也许他也满足于感到自己是正统的法国人。在他那令人羡慕的祖国,没有一个地方能比这里更富有民族特色了。诺曼底就是诺曼底,勃艮第就是勃艮第,普罗旺斯就是普罗旺斯;然而本质上都兰就是法国。这里是笛卡儿、拉伯雷、巴尔扎克的故乡,这里不仅有美食、豪宅,而且有良书益友。关于乔治·桑在某个地方曾用一段诱人的文字描述法国中部自然条件的温和方便——“son climat souple et chaud,ses pluies abondantes et courtes”。(法语:它的气候温暖宜人,降雨量充沛,下雨的时间很短暂。——译者注)1882年秋,雨期不算短,雨量却相对充足;然而一旦风和日丽又就天气而言不可能有比这更迷人的景象了。葡萄园和果园在新鲜亮丽明媚的阳光里显得丰美富足;四处都在忙着耕耘,但周遭又都好像轻松悠闲。没有赤裸裸的贫穷;节俭和成功只是作为他们志趣高雅的表现。女人的白帽子在日光下特别耀眼。她们制作精致的木底鞋在坚硬洁净的道路上发出轻快愉悦地噔噔响声。   都兰是古堡之乡,——那里有形状各异的建筑样本和大量古物遗产。农民没有法国其他大部分地区的地主们阔绰;尽管他们也很阔绰的了,这一点,在镇里的小交易场上,从外地人往往在那农用衫上挺着的皱纹密布的棕色面孔上看得清清楚楚。这给他们平添了一份精明保守的神色。何况,这里也是古代法国君主专制政体的核心。由于过去那种君主政体辉煌而又独特,并且对这种辉煌的反映至今仍然在卢瓦尔河的激流中发出耀眼的光芒。法国历史上的一些最令人瞩目的事件就发生在卢瓦尔河畔,它蕴育的土地也一度使文艺复兴的繁花竞相开放。卢瓦尔河为这一种风景赋予了一种伟大的“风格”,而这种风景的特色却远没有“风格”那么卓越和耀眼。这条河还把人的目光引向比都兰的一片绿野更富有诗意的远方。这河流极不规则,有时候人们看见它越流越细,把河道上生硬的轮廓暴露无遗——对一条河流来说,这当然是一大缺陷,因为人们如此依赖它,需要它为那些需要浇灌的地方提供一种气势。然而我所说的只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的情况。水流浩荡、壮观,转弯大而徐缓,折射出了一半的天光。再没有什么景色比你从昂布瓦斯的城墙和高台上看见的河流奔腾的过程更美丽夺目的了。一个晴朗的星期天上午,我从高处俯视卢瓦尔河,透过秋日柔和的阳光,看到它就觉得它似乎是一条慷慨仁慈的河流的楷模。图尔最迷人的景色自然是俯视卢瓦尔河的林阴码头了,它隔河眺望着圣·桑福里安的友善的近郊,还有在那里拔地而起的阶梯形的山丘。的确,在整个都兰省,如果你能沿着卢瓦尔河旅行,可算是欣赏到了该河一半的魅力。保护卢瓦尔河的大堤坝,或者可以说是保护这个地区防止洪水泛滥的大堤,从布卢瓦到昂热一侧是一条令人叹为观止的公路;而另一侧也有一条始终跟它结伴而行的大道。顺着一条宽阔的大道旅行时,一条宽阔的大河就是你最好的伙伴;它能使前途更光明,旅程更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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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图尔(2)-(图)

  说到图尔的旅店则在另外一个地段,其中有一家条件很好的,恰好在城镇和车站的中间。值得一提的是该店的每一个人都格外地客气和礼貌——甚至有些反常,使你不禁一开始就心生疑念,总以为这家旅馆心怀不轨,于是,男女侍者试图提前安抚你好让你放心。尤其有一名侍者,他是我遇到的最娴熟的“社交家”。他从早到晚总是喃喃低语一些客套话,活像一只嗡嗡的陀螺。我不妨再补充一点,那就是我在“世界宾馆”没有发现什么不能见光的秘密;因为在一间闷热难耐的房间里吃着冷淡的晚餐,这种义务令人憎恶,也实属迫不得已,然而这对今天的游客来说,已不算什么秘密。另外,图尔有一条引以为傲的皇家“国王街”;它修建于100年前,街上的房屋建筑式样大同小异,中等规模,看上去带有一种18世纪的浮华。这条街连接了该镇最重要的世俗建筑法院与横越卢瓦尔河的那座大桥——巴尔扎克在《图尔的本堂神甫》中把这座宽敞坚实的大桥说成“法国建筑中最杰出的成果之一”。1870年秋,这个法院是莱昂·甘必大的政府所在地,当时独裁者被迫乘气球从巴黎撤退后,国民议会还未在波尔多组建。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德军占领了图尔;并且占领的地方多得认人难以置信。当时,有这样一种说法是不过分的,那就是:一人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遇到两大历史事实:一是大革命;二是德军入侵。法国大革命残留的痕迹四处可见,无数地方破损不堪、伤痕累累,但1870年战争的明显标志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国家如此富饶,如此富有生命力,使她很快就能够包扎好伤口,挺胸抬头,又笑面人世了;因而那种黑暗的阴影从此不再笼罩在她身上了。虽然看不到的但仍可耳闻;让一个人回想起只是短短的若干年前,这个地地道道的法国省份却被踩在外来侵略者的铁蹄之下,着实叫人不寒而栗。地地道道的法国式显然并不足以有所保障。对于一个频频得逞的入侵者来说,它不过是一次挑战罢了。然而,和平与富足重又占据了主要位置;在都兰漫山遍野的花园和葡萄园中,它的过去似乎只是一个传说,一个传说的国度里的又一个传说而已。   然而当我提到法院和国王街并不是为这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增添更多传奇色彩。在我的心目中,最有意思的一件事,就是当你沿着靠右手的人行道向桥走去时,一抬头就会看见路的对面的那座房子——奥诺雷·德·巴尔扎克就出生的地方。这位天性暴〖HT5,6〗忄〖HT〗〖KG-*3〗〖HT5,6〗戾〖HT〗、思想怪异的天才正是这个性情温和、丰富多彩的都兰省的孩子。事实上这种情况的确有点儿反常,不过只要你仔细一想,就会发现他的性格和他土生土长的省份有某些相似之处。尽管他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他总在奋发、勤劳地工作着,有时表现出受过很多截然不同的影响。同时他也有他快乐饱满的一面,在《滑稽故事集》——《滑稽故事集》是这个地区古老庄园和修道院的浪漫情怀和享乐主义的编年史——中所表现出的那一面。此外,他也是一片被踩进了丰富的历史的土地里的产物。巴尔扎克不仅支持君主政体,而且忠心拥护君主政体,他身上渗透了过去君主政体时期的意识。国王街39号的地下室,像国王街所有的地下室一样,被一家作坊占用,不对公众开放。我不清楚传统是否选定了一间房,在这里,要《幽谷百合》的作者睁开双眼观察这个他将要在其中看到和想像出得非同一般的事物的世界。若要真是这样,我情愿跨过那房间的门槛;不是为了看看这位杰出的小说家可能留在房间的什么遗物;甚至也不是为了看看它的四壁之内说不定还蕴藏的什么神秘的德性,而仅仅是由于看着那四面普通的墙壁就能够使一个人产生对人类奋斗的力量的强烈印象。继莎士比亚之后,巴尔扎克在他的眼力成熟的时期摄取的人类生活比任何一个尝试给我们讲这方面故事的人都要多。他的意识开始明白这小小的场景不过是他将跨越的广阔无垠的领域的一端而已。坦白说,发现他出生在一座“排成一排”的房子里,我被震惊了——更有甚者是他出生的时候这座房子才建成二十多年。所有这些似乎有些相互矛盾。如果被选定享有这一荣耀的房子不是古老褐暗的,它至少也应该与其他房子分隔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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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图尔(3)-(图)

  从国王街尽头的广场可以观赏到卢瓦尔河对岸的景色,巴尔扎克在他的短篇小说《石榴村》中对此有一段精彩的描述——广场透露着庄严伟大的气势,旁边高耸着大厦和博物馆,这一对建筑直面卢瓦尔河,并且有弗朗索瓦·拉伯雷和勒内·笛卡儿的大理石雕塑作为装饰。前一尊雕像树起来才几年,是一件非常瞩目的产品。后一尊的底座上自然刻有Cogito ergo Sum几个词(拉丁文:我思故我在。——译者注)这两尊雕像标志着瑰丽奇异的法国思想经历的两个相对的极端;如果图尔有一尊巴尔扎克的雕像,它就应当立在这两尊雕像的中间。这当然不是说他总是在感知和形而上学之间作折衷的理解,而是可以说他的天资是一分为二的,一半朝向一个方向,一半朝向另一个方向。总而言之,朝向弗朗索瓦·拉伯雷的那一面,也就是向阳的一面。但是图尔没有巴尔扎克的雕像,只有一座构思出奇但做工粗糙的半身在那阴暗的博物馆的一个展厅里。我刚才提到的《石榴村》里的描写文字有些冗长,不适合引述;《幽谷百合》闪亮的织绵中编织进了许多幅风景画的精彩尝试,这里也没有篇幅可供我在这里抽选任何一段,从图尔走不远就可以到达的,那部杰出著作女主人公莫尔佐夫夫人的居住地克洛什古德小庄园,很可能就是小说中的那幅画面临摹的原型,在今天看来还是有可能的发现。然而,我并未尝试去找一找。都兰名垂史册的城堡太多了,所以若是想要去看那些载入小说的,一个人要走的路途也就太遥远了。我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努力辨认出《图尔的本堂神甫》中那个凶神恶煞的老处女加马尔小姐的故居。这个可恶的老女人霸占着大教堂后面的一座小房子,在那里我花了整整一个早晨,傻气十足地想弄清楚到底哪一座是她住过的。为到那个大教堂,我们还特意从那个小广场驻足远眺石榴村,不得不承认的是,并不能看得很仔细。而后沿着码头往右走,走到那片风景怡人的c*teau(法语:山坡(专指种植葡萄的山坡)。——译者注)超出视野的地方就是大教堂了。C*teau隔河面对着市镇——那儿有花园,有葡萄园,有零星散落的别墅,有盖着石板瓦盖的城堡的塔楼和角楼,有装着灰色栏杆的露台,有布满青苔的墙壁,上面又披着鲜红的五叶地锦,真是百物荟萃,让人心旷神怡。你若是返回城里,走到一座规模很大的军营旁边,会看到军营里装饰着一座粗糙的中世纪塔楼,那是古代军事要塞的遗址,当今的都兰人称之为“吉斯塔”。有人奉亨利二世之命在布卢瓦谋杀了吉斯公爵。公爵死后,他的儿子,年轻的茹安维尔亲王,在这儿被监禁了两年多,可是1591年的一个夏天的晚上,他就在看守的鼻子底下公然逃跑了,这种英勇无畏的行为倒让他平添了这座阴森的面目可憎的监狱对这一光荣业绩的怀念。图尔现在有五个团驻军,红裤腿的小兵使这座城镇一下子亮堂起来。你看到他们在一尘不染且没有任何商业活动的码头上巡逻,那儿没有一点航运的迹象,甚至连个船桨的踪影也没有,没有桶、没有包、没有装卸活动、没有冲天的桅杆、没有咻咻的喷气声。那里最踊跃参与的活动就是那种十分耐心而一无所获的垂钓,法国人崇尚为艺术而艺术,在这种活动中是其他种族的人民望尘莫及的。小兵被装满重物的大口袋压弯了腰,满怀崇敬之情虔诚地从一个个垂钓大师身旁经过,而大师门却稳如泰山的坐着,在漠然的大河里泡着一种不知为何物的钓饵。转身离开码头,你只需走很短的路就到了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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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图尔:大教堂(图)

  这是一座属于二流的华丽的教堂,外墙是极富魅力的鼠灰色,并且带有两座样式奇异的塔楼。教堂前面有一个宽敞的小广场,站在这里你一抬头就能望见它装饰精美的正面,但若是想更全面地赞赏也许就不可把侧面和后部完全割裂。图尔的这座大教堂是奉献给圣加蒂安的,修建经历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它于1170年破土动工,直到16世纪上半叶才竣工。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四季气候的变迁使各个部分的色调微妙地融合在一起,所以它的各个组合没有明显的格格不入的表现,至少第一眼看上去就是这样,甚至还表现出一副非常协调的样子。比它更加宏伟的教堂多的是,也许很少有像它那样赏心悦目的。在沉静的黄昏来临时,这种精致而又典雅的效果达到了它的极致,因为每当这个时候,挺立在小小的阿克韦凯广场上的,装饰华美的两座塔楼把它们的奇异的采光亭高高地举进落暮时的斜光里,为成群结队、盘旋飞行的鸽子提供了宽敞的栖息处所。这时候,教堂的整个正面显得金碧辉煌,尽管环绕着三扇高大的门扇(它的凹处深得足以容下好几圈雕塑),把在巨大的雕饰玫瑰花窗旁边突出的四堵大扶壁挖成了锯齿状的那些壁龛在雕凿成的小华盖底下连一尊雕像都没有。大革命的风暴席卷了法国大部分的雕像,然而这场风暴却没有一点重新树立它们的强劲势头。圣加蒂安塔顶的凸饰、钩偏饰的穹窿顶的风味不是十分纯正;然而,就像许多不纯正的东西一样,它们却具有某种特色。教堂里面所显示出的庄重狭长,可以说是无懈可击,歌坛用的是大量的早期玻璃饰品,四周是一条宽敞的通道,因此使那种狭长变得格外刚劲高雅。教堂主要的财富也许要数布列塔尼的查理八世和安妮的两个孩子(都是夭折)的那座迷人的小坟墓了,它由白色大理石彻成,上面刻着具有象征意义的海豚和精致的漩蜗状图案的浮雕。小男孩和小女孩并排躺在一块黑色的大理石石板上,一对小天使,一个跪在它们的头顶,一个跪在脚下,守护着他们。这是法国文艺复兴早期的妙手——米歇尔·科隆的作品,再没有比它更优美的东西了,这的确是一堂品味高雅的课程。这座墓原来被安置在数百年被人们视为图尔的圣地的圣马丁修道院的大教堂中,教堂不断遭到宗教战争的亵渎,已被破坏得残破不堪,终于在1797年倒塌了,但这座坟墓却幸免于难。1815年,人们为在大教堂僻静的一角找到了一个避难所。   我也许应当愧于承认:我发现巴尔扎克这个渎神的名字,甚至能给这座庄严的避难所增添一点趣味。凡是读过短篇恐怖小说《图尔的本堂神甫》的人或许会记得,正如我前面提到的那样,单纯而孩子气十足的老比罗多神甫落入特鲁贝神甫和加玛尔小姐的阴谋诡计的陷阱,他的寓所就在那位小姐(她从事一种出租房屋给神甫们的特殊行当)的住宅里;这座住宅座落在大教堂的北面,教堂的墙壁下方离它很近,所以大飞扶壁一面的支柱都栽在这个老处女的花园里。如果在教堂后边转一圈找一找这种景象,而不仅是在历史上闻名的寓所,你就有可能看到圣加蒂安教堂的侧面和后部形成的一幅赏心悦目而又奇特怪异的形象。一条狭长的胡同延伸过去,旁边的一堵高墙挡住了大主教的府邸,上面有飞扶壁和突出去很远的怪兽滴水嘴和教堂做工精致的南门廓。胡同的尽头是一个长满杂草、显得沉闷的广场,叫作图尔的格雷古瓦广场。大教堂的外面放眼望去大部分都是棕色,古老、具有哥特式风格,造形奇特;巴尔扎克将整个这片地区称做“石头荒漠”。被遮挡住的府邸带有一间破败不堪,有山墙的厢房或外屋(看样子就像),一个样子奇特,年久失修的石头布道坛从那儿突出来,俯视着这片荒凉的地方。宅邸的另一侧是用来培养青年教士的神学院,其中一个学生从一个僻静角落的门里走了出来,门在他身后开了片刻,泄出一线阳光明媚的花园,可以想像得到其他穿着黑衣的年轻传教士们身影在那里四处悠闲地散步。加玛尔小姐的住宅座落在教堂的另一边。两位神甫的食宿由她来提供,但阴谋串通一个陷害另一个。今天,你无法确定具体的地点在哪儿,因为你自认为确定是加玛尔小姐的那个住所无法满足巴尔扎克描述中提到的所有条件。然而,这一建筑也满足了足够的条件;尤其是它的小庭院给教堂那面大扶壁提供了热忱的接待。与这堵扶壁相对的另一堵扶壁(这两堵扶壁中间撑着北横厅的山墙)就被栽在那座小回廓上。唱诗班街又小又静,好像从来不曾有过任何东西从这里经过似的,回廓的门开在街道的那一边,并且正对着加玛尔小姐的房门。曾有一位和蔼的老司事,将我从教堂领到这座回廓来。回廓窄小孤寂,又破又暗,但被裹在大教堂的大墙下,显出一副费力不讨好的友善神情。它下面的拱廓已经被封闭了,回廓中间有一片小小的花园,里面种着一些果树,我倒认为果树被遮掩得过于阴暗。一个角落上有一座砌得很别致的角楼,那是一座旋转楼梯的梯笼,楼梯一直升向一个顶部的廓台(不是很远),那里有一位老教士,也是教堂的司铎兼看守,拿着祈祷书在来回踱步。在那样可爱的9月的清晨,那角楼、那廓台,甚至连同那司铎兼看守,都成了对水彩画家来说珍稀的一组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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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图尔:圣马丁修道院(图)

  我提到过的圣马丁教堂,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图尔的圣地,当然是人们朝拜的圣殿。最初,它是那位杰出的使徒简陋的葬身之地。他生前是个杰出的传教士和创造奇迹的人,4世纪时他使高卢人信奉了基督教,现代人主要知道他是一个名人,曾在亚眠的城门口将自己的风衣撕成两半与一个乞丐共享(我认为传说并没有说他怎样处理另一半)。圣马丁修道院是在中世纪逐渐富裕强大起来的,它最后变成了基督教世界最豪华的教堂之一。它有国王作其名誉院长(他们有时将它当做己有,如像弗兰西斯一世),并搜刮了大批奇珍异宝。然而,它却饱经沧桑。9世纪它不幸遭受了诺曼人的洗劫,16世纪又受到胡格诺派教徒们的侵扰,大革命中更是遭受了致命的一击。大革命给它施加的破坏力一定跟它那巨大的躯体十分相称。到上世纪末,就只剩下了一大片废墟,今天我们看到的一切,可以说只是废墟的废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得是,这么一幢庞大的建筑物怎么能够被完全毁灭掉。如今,它的遗址上出现了几条极不雅观的街道,两座高塔被一片空地分隔开,这片空地显然可以证明这座教堂的规模;望过那些鳞次栉比的屋顶双塔,远眺着大教堂还算幸运的尖塔,为现代世界保存下价值不菲的财富,也许是巨大的奢华滥用,无论如何也算是一场不可计量的大损失的记忆。人们可能相信,如今这座大修道院的相当大一部分地基仍被埋葬在图尔的泥土里。这两座幸存下来的塔楼造型各异,规模巨大。它们和大教堂的塔楼一起构成了该镇的重要标记。双塔的一座命名为“钟楼”;另一座则是所谓的夏尔马涅塔,建造在伟大皇帝的皇后——于800年在图尔去世的吕伊加尔德的墓上方,塔在她死去200年以后才建成。   我并不是假装理解这些庞大而又彼此完全独立的石头建筑群矗立在那儿相互保持着什么关系,然而,我完全明白今天它们以自己灰色的海拔和孤独震撼人心,给人启示。它们昂起灰白的头,远远超出该镇的现代生活,看上去忧郁而又自觉,因为它们已经老得不中用了。不知道那位圣徒的遗骨现在怎么样了,因为在兵荒马乱、纷繁多变的情况下,它们很可能被放错了地方。但是,从街道左边一座奇特的小圣堂中却可以发现它跟那创造奇迹的遗骨存在的某种神秘关系,小圣堂就设在夏尔马涅塔的前面——顺便提一下,此塔年代久远的底部就像一个洞穴,有一个很小的门,我经过的时候,一位老妇女正站在门内擦洗着一个瓷罐子,里面还有一扇黑漆漆的小窗户,上面装饰着普通的花卉,此情此景,搜寻“素材”的画家肯定会赞赏不已。现存的圣马丁圣坛被一个很现代的木结构围住(我想那只是暂时的),那儿还有个阴暗的地下室,你可以通过一段两边挂着还愿牌匾和纸织玫瑰的木楼梯走下去。地下室中安放了一尊神龛,它周围摆满了萤光闪烁的小蜡烛和拜跪的信徒。不过,我以为,即使是这间阴暗的地下室也不能保持它的庄重肃穆,整个地方显得粗俗而且过分矫饰。毫无疑问,这座天主教教堂装饰得金碧辉煌,这是当今教堂的典范,但是它一定会觉得:开放了这样一些肮脏低级的小圣堂就会有给人们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的巨大资本。这幢宏伟的建筑物是基督教教会传统链条中的最后一环,不可能不给人留下怪诞的印象。   在同一条街的另一边,有比圣马丁圣坛更值得看一看的地方。如果你敲一敲一堵白墙上的一扇高门(上面通常会有一个十字架),一位春风满面的小圣马丁女修道院的修女就会把你领进那条迷人的小回廓,或者更确切地说,回廓的残骸。这一优美而又高雅的建筑只剩下了一面,然而整个地方还是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漂亮的拱廊已经漆痕斑驳,破旧不堪,前面的小径上都兰四处可见的椴树纵横交错,柔和的绿光透过裁剪过的嫩枝的棚架洒到小径上。小径过去是一座花园,花园再过去是女修道院的其他建筑,态度温和的修女们在那儿办了个学校——无庸置疑,这是对和平的一个考验。不甚完美的拱廊的建成可追溯到16世纪初叶(除了帕蒂逊夫人在《法国的文艺复兴》一书中提到的有关情况外,我对它一无所知),它的确是一件出色的作品;拱门的檐口和棱角精心地刻满了花草果木、圆形图章、小天使、狮身鹫首的怪兽,全是美妙绝伦、精雕细琢的浮雕。如同把石头雕刻成手镯一般。那种品味,那种幻想,那种优雅,那种精细,可以重振我们每况愈下的鉴赏标准。这样一件作品是法国文艺复兴中最纯正的奇葩。在都兰再没有比它更精巧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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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图尔:圣于连教堂(图)

  图尔还有一件好东西,它虽然不是特别的精巧别致,但却能给人难以磨灭的印象——那就是兴味盎然的圣于连老教堂,它躲在国王街右边的一个转角上,靠近这条漠然的大街,带着小声的美誉,凸现在卢瓦尔河畔的那个地点。今天的圣于连教堂耸立在一个备受冷落的洼地上,洼地周围全是房屋;然而,1225年,这幢建筑动工时,正如建筑师们所说:这块地方,毫无疑问更符合条件。的确,如今当你瞥见这座雄伟庄重的罗马式塔楼——它不高,但很结实——的时候,你会感到这座建筑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所以你须得驻足聆听。教堂里有宏伟辉煌的中央广场,极其高大,完全是一座大教堂的中殿,它有一个很浅的歌坛,有一对耳堂和一些不禁引起人们赞叹的旧式玻璃。一天早晨,我独自一人在那儿站了半小时,静听着教堂的倾诉。没有一个朝拜者进来,甚至连一个拿扫帚的老头儿也没有进来。我总是以为典雅的建筑会有性别之分,拥有宏伟中殿的圣于连教堂和它的同名主保圣人属于同一个性别。   我想,也许是在同一天早上,我去探访图尔的古屋;因为这个镇子里有好几座过去家居建筑中极漂亮的样板。一般的盎格鲁—萨克逊人最可能愿意前往观看的,并且我能有篇幅提及的惟一的一座住所就是所谓的特里斯丹·埃尔米特府——《昆丁·德沃德》的读者永远不会忘记的绅士——路易十一这个雷厉风行的大惩罚者的帮手。不幸的是,特里斯丹府根本就不是特里斯丹府,这一幻想被残酷地打消了。在图尔这座圣城中于是再没有留下对路易十一的任何幻想,他那座阴森恐怖的普莱西城堡已慢慢沦为无足挂齿的郊区建筑。司各恃对它的描述使年轻的读者们不寒而栗。据观测,人们认为他的忧愁的伙伴的居所建于后一个世纪,它的正面有条彩绳,构成了装饰的基本格调。然而,人们如果不是因为瓦尔特爵士才来特里斯丹参观,那就可能是冲着这座府宅本身来的。这是一座极其考究的、正面临街的古屋,穿过一条狭窄蜿蜒的街道就可以到达——这条街再过去一点,就到沿河小道。穿过一座雅致的哥特式的门,便来到了那幢铁锈红的砖结构建筑前,奇特的小兽蜷伏在窗角上,窗棂顶上有分成段的高山墙,一个小洞穿透宽广的砖头表面,由于从阴暗的街道里突出来,显得灰黄灰黄的。整座建筑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然而却可以做彩色速描的绝好对象。我只能祝愿速写画家比我更有运气——或者比我有更好的脾气——如果他想摁了门铃就获准进去看看庭院,我相信庭院有更多的画头,就让他耐着性子等着吧,直到有人来给他开门。等待时他还可以先看看外面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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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图尔:普莱西·莱·图尔(图)

  我认为,人们有可能是冲着特里斯丹府本身来参观的;然而我几乎不能理解人们为什么来寻访普莱西·莱·图尔的遗迹。要见这些遗迹,你得穿过曲折蜿蜒的郊区小巷再沿着卢瓦尔河滨河道,走到一个地势低洼,且破坏情绪颇不协调的地方,在那里,出租马车的车夫(如果你凑巧乘车的话)会指给你看一座粗糙的红砖小建筑物,把它说成是那个迷信的国王的传奇式的住处,在那里,猪圈和其他脏东西散发出的腥臊恶臭差不多快把你熏晕,以致你没有一点精力去驳斥这个明显是虚构的谎言。走进一个院子,那里堆满了垃圾,还有一条恶狗,从一间破败的小屋里走出来一位老妇人,她非要你相信你的确站在有历史意义的遗址上。看起来像座小工厂的红砖建筑物耸立在可怕的路易最喜欢的住所的废墟上。现在这里被一帮夜间清洁工占用,他们的大推车排成一行停在屋前。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命运的愚弄;无论如何,它的作用就是强调这样一个事实(而且是通过我们最敏感的感官):过大于功者无荣耀可言。可怕的路易今天已沦为一股扑鼻的臭气。老妇人领着你去看几处遗迹——几间潮湿阴暗、塞满物品、被称为地牢的地下室,还有一座保存尚好的老塔楼楼梯。这里有古代城壕的轮廓,也有一间古哨所的轮廓,哨所如今已变成马厩,此外,还有其他难以分辨的建筑的轮廓,已经被我忘记了。你需要尽情发挥想像力,尽管,你的目光游移在附近的菜园子上时,老妇人讲了许多有关那些花园和猎苑的故事,你还是无法看出普莱西过去是座规模宏大的城堡。这地方看上去又破旧又平坦,当你驾车离开时,看到曾经令人毛骨耸然的东西已经变得如此寻常,简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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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图尔:马尔穆蒂耶修道院(图)

  我想,马尔穆蒂耶还有一种平淡的印象会留给你,那是图尔附近另一个不可错过的景点。这座著名的修道院的遗址在河的对面,离镇子约有一英里半的距离。沿着那条棕色大河的河沿走去,若是在晴朗的下午,你肯定愿意走得更远一些。这座修道院已经遭受了大多数修道院的下场;不过这地方既是一片废墟,又经过了不断修复,因为那些“圣心修女”已经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可怕的现代修道院。穿过一段高高的古城墙上的哥特式大门,就进入了一个面积颇大的花园式的庭院里,你会进一步被引进一间极其整洁的小客厅里,两名修女正坐着做杂事。其中一个跟着我走出来,并带我参观了这个地方。她身材矮小,五官分明,言辞清晰,举止优美,这种举止正是天主教会经常灌输给它的工作人员的东西(也可能是别的教义促成的)。我见过的女人中,这位走路小跑、话音低沉、有教化作用的修女是功课学得最好的一位。也可以这样说,今天马尔穆蒂耶引起人们兴趣的与其说是它让人流连忘返的一种景观,不如说是它能勾起人们的遐想——也就是说,如果你愿意回想一下(举例来说)那个有关七位长眠者的传奇故事(你可以看到他们并排横躺着的地方);他们原本是亲堂兄弟,怀着原始的虔敬,共同生活在圣徒马丁(想超越先驱圣加蒂安)建造的圣堂里,圣堂位于高悬在卢瓦尔河旁的山坡上。这七个人在圣马丁离世25年之后一起去逝了,尽管物是人非,但脸上仍洋溢着少有的健康舒心的表情。马尔穆蒂耶修道院前身是一面陡峭的悬崖壁上的洞穴,圣加蒂安和圣马丁都曾隐退到这里祷告,这个修道院就是后者创造的,正如城区的另一座大修道院是他长眠的墓地一样。现在峭壁仍然在那里,是座别具风味的旋转式楼梯,可以使你非常便捷地登上去探寻悬崖上的洞穴。这些神圣的壁龛是从岩石中凿出来的,如果你非要一个印象不可,这些壁龛就一定会让你印象深刻。当你得知高卢的第一位基督教传教士——圣加蒂安的那个鸽巢始建于3世纪时,你就会感到这些壁龛经年累月,并对它们肃然可敬了。这些壁龛就像今天大多数同类遗址一样遭到天主教会处治,磨光擦亮,贴上标签——总而言之,就像编古书一样,给它加上注释。这种处理过程其实是一个错误——因为早期的版本更加神圣不可侵犯。如果从这些最高点俯视现代化的建筑(如圣心修道院),它们就会显得低能而毫无雅致,这种格调在所有天主教的新建筑物上打上了机械的烙印;尽管如此,这种景象仍有它的可爱之处。下午当红霞泛起时,黄昏临近,大花园在我们脚下向远处延伸,满园飘溢果香和酒香,勃发的希望,花园那边是波光粼粼的河流。空气里一片宁静,影子拉长,毕竟这地方充满了回忆,其中大部分都是美好的。它的确比普莱西·莱·图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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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布卢瓦(1)-(图)

  在图尔的目的就是游览;但若要把每个地方都游览一遍,你就得总处于临战状态。这片土地是个聚宝盆,从城里出发,几乎不论朝哪个方向走,一个小时的车程,你准会看到某个家庭或教会建筑的特色遗迹,某个角楼的庄园,某座孤塔,某个有山墙的村庄,某种别致的景观诸如此类。然而,即使你看遍了所有的——我当然没做到这一点——你也不能奢望把一切都说尽,幸好,游览总有所轻重。你可以在一两个星期之内进行完大部分重要的游览活动,但是在都兰过一个夏天(顺便提一句,这可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让你进行其他游览活动的日子并不多。如果从巴黎南下到图尔,在布卢瓦停留几天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在布卢瓦,岸边有一家外表笨拙却又很吸引人的小客店,它会给你提供一定的熟悉而断断续续的殷勤款待,如果你在法国外省呆上几周,你就会认为这种接待是能够得到的最高级的住宿服务了。我却做不到这种经济划算的事情。我仅仅在布卢瓦(从图尔)呆了一个白天,可是我这样做了两次。用我们时下的话来说,这是一座非常富有爱心的小镇,即使没有游伴,在那里呆上一周你也会变得十分合群。这个镇座落在布卢瓦河北岸,把一张亮洁的脸面向太阳,具有所有的白色城镇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身形所特有的轻松愉快的面目。然而,只有布卢瓦临水的一面展示了这种清爽的形象,另一面则是一片附属风雅的褐黄,就像灰黄色的旧书包了牛皮纸封面。惟一美中不足的一点是发现一个专门拜访的对象——城堡,却不像我一直自以为的那样矗立在河滨。它耸立在城中,从河上几乎看不见。那种少有的福气反倒转给了昂布瓦斯和肖蒙。   布卢瓦城堡是法国在本地区最漂亮最精美绝伦的皇家故居之一。我想,就算我把它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失真实。一迈过它的门槛,你就进入了法国文艺复兴的阳光和风雨中。然而,它的富丽堂皇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我只能粗浅地表达一下。必须肯定的一点是:我们讲到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城堡时,我们讲的是一座费尽心思修复过的古迹。修复工程耗资巨大但工艺精湛繁细,不过这样一来就淡化了人们的想像。当你从镇上的街巷走近城堡时,也许你首先产生的就是这种感受。这些小小的街道远河而去时,有一种奇异峻峭的气势。真的,其中有一条把自己变成了一段与众不同的岩壁的高高的楼梯(es-calier monumental(法语:巨型扶梯。——译者注)),达到了一种极为成功的效果,使我竟然隐约想起——我几乎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罗马阿拉科埃里教堂旁边朱庇特神殿的大斜坡。今天只露出背面(这是我看到的惟一经过再现的一面)的城堡的这一部分景象极其坦然地显现出重修的痕迹。   城堡的正面很长,上面只有深凹进去的带阳台的窗户,它耸立在一座很高的山顶,山给城堡的基础赋予了一种陡峭突起的动感效果。深凹进去的窗户闪耀着奇光异彩。它们被重新漆成红蓝两色,与金色的图像互相映衬着,使得每一扇窗户看上去更像是剧院里的皇家包厢,倒不像一座满载记忆而显得晦暗无光的宫殿的采光口。尽管如此,而且尽管像都兰别的城堡一样(情况就是这样的,除了庞大的尚博尔城堡,它不在都兰境内),它没有人们期望的那么大,但布卢瓦即使最不热情的一面也令人肃然起敬。这里像其它地方一样,轻松优雅是主调;深凹的窗户,由于适当的比例,和精雕细琢,而且色彩炫丽,简直就是这件人类装饰品的空窝。它们需要弗兰西斯一世的像来填空补缺,或者需要普瓦提埃的狄安娜的,甚至是亨利三世的。这个镀金结构的底座从一片浅绿上浮现出来,青翠的草木尽情聚集在那里,使墙壁显现出一派青春景象;而在右边,这片浅绿与这座城堡最现代的一部分,也就是耸立在高不可攀、无比坚固的基础上的建筑物相连,是奥尔良的加斯东在1635年建造的。这座严肃的华厦——全景在院子里一目了然——是弗朗索瓦·芒萨尔的杰作之一,而一种上天的宽容仍没有允许他在登峰造极的时期用他的巅峰风格改造整个宫殿。那原本是加斯东的计划中的一部分——他天生就是个错误连篇的人,而这项宝贝计划正好配他。施行这项计划无疑是历史上最大的过错之一。因为只进行了一部分,才使这一过错还不至于使人完全感到遗憾;因为当你站在城堡的庭院里,把视线从弗兰西斯一世壮丽的侧厅——这是快乐自由的意图的绝唱——转向芒萨尔笨拙的亭子的直线条和空白处时,你就不由得会想到哪怕在个人色彩最少的艺术中所具有的那种有话可说的优点,而且还想到一种由于变成集不利因素之大成而走上末路的独到的愚蠢。加斯东的侧厅,单就其本身而言,有许多属于路易十四的建筑风格的bel air,(法语:高雅的风格。——译者注)然而跟它那开花吐蕾,嬉笑颜开,朝气蓬勃的邻居相比,它就显示出了灵感与精确认真的差异。然而我们并不因为它给其余的那一堆建筑物增加了一种身价而忌妒它的地位。   顺带说一下,我们是跳墙到庭院里去的。更为正统的办法是顺着一个现代的露台进去,这露台从我一开始就提到的那座建筑的一侧通向左边,再绕过去,往上走就到了一个很高的小广场,就像建筑物的背面(我是这么称呼它的)所对的很普通的空地一样,这一广场并非四通八达。这个空荡荡的小广场,呈长方形,既明亮又安静,而且它也自然而然地长满了草,所以给宫殿——路易十二的侧厅——入口的正面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背景。这里的修复工作有着极大的规模,然而那也许仅仅是对那些规模更大的损害的一种无法避免的解决方式;由于受到这些损害,这座倒霉的建筑物长久以来也就垮了。它陷入一种破落不堪、无人过问的境地,这种情况之所以能得以缓解,只是由于一代又一代的军人对它随意利用,它那诱人的房间正好可作为军人的营房。经过粉刷、肢解、侮辱,布卢瓦城堡毫不夸张地可以说总是死里逃生。昂布瓦斯的历史也是这样,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尚博尔的历史也相差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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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布卢瓦(2)-(图)

  无论如何,9月的一个睛朗早晨,我站在那儿凝视着路易十二宫殿的粉饰一新的门庭时,它仍然使人心旷神怡。在都兰柔和、明媚、轻快的阳光下,所有的东西都有声有色。那种情趣,那些协调的比例,那种美得无可比拟的色彩,都十分吸引人,你不禁会对一种纯粹的家庭建筑——一种艺术在其中可以尽情发挥的安全而幽雅宁静的建筑——萌发一种新的感情,这种感情又对所有这一切赋予一种青春愉快的神气。尽管,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布卢瓦城堡既危险又不安定,但那只是内部祸乱所至,是住户们动了不轨之心,而不是外来围攻或侵略。路易十二的宫殿的正面用红砖砌成,有的地方混杂着紫色;高屋顶上的紫色石板瓦,与维护得极富艺术感的烟囱,与塔尖和拱顶的饰花柱头互相映衬,甚是美丽。由于有路易的豪猪,有构成布列塔尼的安妮的纹章图案的黑点白鼬毛皮和彩蝇——这种修饰屋顶的色彩基调——扩充了墙壁的温和的光彩。敞开的窗户宽大美丽,似乎是张开怀抱来欢迎文艺复兴的玫瑰色的曙光似的。正因为这样,都兰省所有的城堡的窗户都非常有魅力,由于连着两个上角的弧度修改了一下窗户的方正(都铎式建筑没有这种情况),这样一来,就使这条线从那富于表情的窗孔上看过去像一道描出的黛眉。正面的矮门顶上是一个既高且深的壁龛,壁龛里面,在一个雄壮的华盖下,优秀国王路易的侧面像僵直地骑在一匹装饰得过分僵硬的战马上。这位国王尽管不错——还被称为百姓之父(我肯定他减免了很多捐税)——但还没有好到能过大革命这道关的程度,而我刚刚描述的那尊塑像也只不过是那个时期损毁的原像的复制品而已。   如果你从肖像下的矮门进入庭院,你就会感觉身处16世纪。有那么一个时代,人的激情紧贴外表,如果说此时此刻那个时代富于表情的面孔好像都从窗户里,从阳台上,从那尊雕像浑厚的叶饰里向你窥视,那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暇想。路易十二侧厅面朝庭院的一部分是由一个很深的拱廓支撑的。你的右面则是弗兰西斯一世建造的侧厅,就是你一走进城堡时看见的那一团建筑物的背面。这件做工精巧、雕饰奢华、超凡脱俗的建筑物是法国文艺复兴最得意的表现。上面布满了雕凿的花饰,其中每一个细枝末节都堪称金匠的手艺。建筑物的中央,或者更确切地说,偏左了一点儿,架起了那座闻名遐迩的旋转楼梯(修复工作看似合理,但我怀疑是否符合宗教规矩),即便那些对它使用最为不当的时代也一定表现出隐隐的羡慕之情。旋转楼梯形成了一个凿成的圆筒,上面有很宽的空隙,这样每个梯级便开向户外。这座建筑的每一寸地方,它的阳台、柱子、中央大圆柱,都刻满了形象可爱图案奇巧的装饰,其中最主要的是弗兰西斯一世的大纹章图案火蛇。在布卢瓦,火蛇俯首皆是——烟囱上、门上、墙上,遍布每个角落。城堡的这一部分全部都烙上了那位风流显赫的君主的印记。正面房顶上的飞檐形似一只拉开又拉长了的手镯。顶楼的窗户则像为圣徒修的神龛。滴水檐、圆浮雕、小雕像、垂花雕饰,都像是某个百宝箱上的精雕细刻,而不是一座暴露在外、经受千百年风吹雨淋的建筑物的细微部分。内部的修复更是工程浩大,所有颜色焕然一新。显然这是一项耗费大量人力和物力的工程,但很容易给人一种矫枉过正的感觉。这种全面修旧翻新却有一种不和谐,是一种假音;它似乎用一种刺眼的强光照亮了阴暗的过去。这一可怕的进程从路易·腓力在位时开始——你以为这样做的理由越充分,进程往往却越可怕——已经进展到这样一种程度,内部保留往日神彩的地方几乎全然不见了。诚然,这地方由于覆盖着现代的拙劣,需要采取步骤以持续它的生机;聪明的医生由于不满足于只救活它,居然动手想让它二度青春,这也许只能是一桩憾事。在这种事情下,爱好始终如一,却是一种危险的诱惑。   所有古老的房间好像都重新命名;城堡的布局重新确立。警卫室、卧室、会议室、祈祷室已经回复了它们的身份。凡是与吉斯公爵谋杀案有牵连的地方都被一个嗓音尖细的儿童一一指出来,因为正是他把你从一间房带去另一间房,他的业务操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个地方到处都是凯瑟琳·德·梅迪奇,到处都是亨利三世,到处充满回忆,到处充斥鬼魂,到处都有回音,到处都存在召魂与复活的可能,到处都是鲜红金黄的颜色。壁炉与天花板金碧辉煌,看上去极似大歌剧中奢华的“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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