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衰朽与复兴

与思想家交谈： 给无暇阅读经典著作的人们	Conversations With Great Thinkers: The Classics For People Too Busy To Read Them by L. James Hammond
作者序言	Preface
李慎之序言	Preface by Li Shenzhi
第一章：哲学	1. Philosophy
第二章：文学	2. Literature
第三章：教育	3. Education
第四章：伦理	4. Ethics
第五章：宗教	5. Religion
第六章：心理学	6. Psychology
第七章：天才	7. Genius
第八章：政治	8. Politics
第九章：语言	9. Language
第十章：杂感	10. Sundry Thoughts
第十一章：生死本能	11. Life- and Death-Instincts
第十二章：衰朽与复兴	12. Decadence and Renaissance
人名表	Glossary of Names
作者简介	About the Author
封面	Title Page
注释	Footnotes

About L. James Hammond

Publications - Books: Conversations With Great

《与 思 想 家 交 谈 》

英 文 版 序 言

　 　 现 在 的 大 多 数 人 即 使 从 大 学 毕 了 业 ， 也 算 不 上 真 正 受 了 教 育 。 今 天 的 大 学 强 调 的 是 职 业 教 育 ， 而 不 是 人 文 教 育 。 甚 至 连 主 攻 人 文 专 业 的 学 生 一 般 也 只 受 到 某 个 方 面 的 人 文 教 育 ， 而 不 是 全 面 的 人 文 教 育 。

　 　 这 本 书 旨 在 将 人 文 学 的 各 个 方 面 汇 集 起 来 ， 如 文 学 、 历 史 、 哲 学 、 心 理 学 、 宗 教 等 ， 将 其 合 为 一 体 。 这 本 书 将 向 您 介 绍 各 个 领 域 中 的 经 典 作 品 ， 它 还 将 向 您 介 绍 那 些 创 作 出 经 典 作 品 的 人 。 看 了 这 本 书 ， 您 会 觉 得 自 己 跟 经 典 作 品 关 系 密 切 ， 也 会 觉 得 那 些 生 活 在 几 百 年 前 的 作 家 近 在 咫 尺 。 读 这 本 书 就 像 在 一 个 国 家 旅 行 － － 这 个 国 家 是 文 学 、 思 想 和 经 典 着 作 的 国 家 。

　 　 本 书 关 于 文 学 的 一 章 试 图 描 述 众 多 重 要 作 家 的 基 本 特 点 ， 如 乔 伊 斯 、 普 鲁 斯 特 、 托 尔 斯 泰 、 卡 夫 卡 等 。 这 一 章 还 讨 论 了 有 关 文 学 的 主 要 哲 学 问 题 ， 如 文 学 的 目 的 、 人 为 什 么 喜 爱 悲 剧 和 文 学 究 竟 是 主 观 的 还 是 客 观 的 等 。

　 　 本 书 的 第 十 二 章 提 出 了 一 个 新 的 历 史 理 论 ， 一 个 关 于 衰 朽 与 复 兴 的 理 论 。 这 个 理 论 预 言 我 们 的 时 代 会 有 一 次 复 兴 ， 一 个 四 百 年 以 来 的 第 一 次 复 兴 。 两 位 十 九 世 纪 最 杰 出 的 哲 学 家 ， 尼 采 和 卡 莱 尔 ， 都 预 言 过 我 们 的 时 代 将 有 一 次 复 兴 。 在 复 兴 时 期 生 存 是 我 们 的 命 运 。 这 次 复 兴 正 在 开 始 ， 它 开 始 在 人 们 最 不 能 预 料 的 时 候 ， 它 开 始 在 人 们 只 看 到 衰 朽 和 停 滞 的 时 候 。 第 十 二 章 强 调 说 ， 复 兴 开 始 的 时 候 正 是 衰 朽 达 到 极 端 的 时 候 。

　 　 本 书 关 于 天 才 的 一 章 使 您 能 够 从 内 部 观 察 经 典 着 作 ， 能 够 从 书 外 认 识 经 典 作 家 。 然 而 ， 它 做 的 还 远 不 止 把 这 些 作 家 和 艺 术 家 介 绍 给 您 。 天 才 是 人 类 本 质 的 一 种 ， 正 如 神 经 病 是 人 类 本 质 的 一 种 一 样 。 弗 洛 伊 德 著 力 研 究 神 经 病 ， 但 他 的 结 论 与 整 个 人 类 相 关 。 同 样 ， 当 我 们 探 索 天 才 的 心 理 状 况 时 ， 我 们 的 结 论 也 与 整 个 人 类 相 关 。 这 一 章 向 您 介 绍 心 理 学 ， 向 您 介 绍 弗 洛 伊 德 的 作 品 ， 也 向 您 介 绍 现 代 探 索 无 意 识 领 域 的 运 动 。 中 国 的 着 名 资 深 学 者 董 乐 山 先 生 （ 已 故 ） 说 ， 本 书 对 天 才 的 探 讨 是 他 所 见 到 的 关 于 天 才 这 个 题 目 的 最 佳 作 品 。

　 　 这 本 书 是 一 本 严 肃 而 有 趣 的 书 。 它 使 哲 学 既 像 报 纸 文 章 一 样 易 读 易 懂 ， 也 具 有 真 正 哲 学 的 学 术 性 和 深 刻 性 。 它 不 像 许 多 其 它 哲 学 着 作 那 样 充 满 了 艰 涩 的 术 语 ； 它 是 用 最 简 洁 的 英 语 写 成 。 本 书 的 读 者 会 很 快 熟 悉 文 化 的 各 个 主 要 分 支 ， 会 很 快 熟 悉 英 语 语 言 的 历 史 ， 会 很 快 熟 悉 天 才 的 心 理 状 况 等 。 由 于 本 书 每 一 章 都 是 独 立 的 一 章 ， 读 者 可 以 任 意 从 任 何 一 章 开 始 阅 读 。

 

《与 思 想 家 交 谈 》

中 文 版 序 言

李 慎 之

寒哲先生 ：

　 听亚非给我介绍了你对西方面临的危机的忧虑以后一个星期，就收到了《读书》杂志，看到了你的《艺术 、人文七小时》的摘要（虽然它简略到几乎完全不能表达你的思想），又一个星期就接到了你寄来的全书（打印稿）。

　 我 把 你 的 着 作 从 头 至尾 仔 细 读 了 两 遍 。 我 十 分 钦 佩 你 的 博 学 ， 也 十 分 钦 佩 你 的 文 笔 ， 它 确 实 达 到 了 你 所 推 崇 的 古典 的 风 格 ─ ─ 简 洁 明 净 。 但 是 我 更 钦 佩 的 是 ， 你 看 到 了 在 被 世 界上 许 多 发 展 中 国 家 所 羡 慕 的 所 谓 “ 发 达 国 家 ” 中 存 在 著 深 刻 的 危 机 ， 这 种 危 机 长 期 被 掩 盖 、 被 忽 视 ， 只 有 最 肯 深 思 、 最 有 洞 察 力的 真 正 的 知 识 分 子 才 敢 于 正 视 。

　 我 所 以 说 “ 真 正 的 知 识 分 子 ” ， 是 因 为 你 在 你 的 着 作中 痛 斥 那 些 “ 假 知 识 分 子 ” ， 虽 然 你在 别 处 并 没 有 用 过 “ 真 正 的 知 识 分 子 ” 这个 名 词 。 我 很 理 解 你 是 用 何 等 严 肃 的 态 度 来 看 待 “ 知 识 分 子 ” 的 。 我 们 中 国 本 来 没 有 “ 知 识 分 子 ” 这 个 名 词 ， 它 是 从 你 们 西 方 引 进 的 ， 然 而 一 经 翻 译 ， 就 具 有 了 自 己 的含 义 。 在 今 天 一 般 中 国 人 的 心 目 中 ， 一 个 大 学 生 大 概 就 可 以 算 是 一 个 “ 知识 分 子 ” 了 ， 这 样 的 “ 知 识 分 子 ” 也 许 能 扩 展 自 己 的 知 识 而 成 为 一 个 “ 大 知识 分 子 ” ， 却 很 少 着 意 考 虑 人 类 全 体 的 命 运 。 你 所 说 的 知 识 分 子实 际 上 相 当 于 中 国 传 统 的 士 ， 孔 子 所 谓 “ 志 于 道 ” 的 士 ， “ 仁 以 为 己 任 … … 死 而 后 己 ” 的 士 ， 孟 子 所 谓 “ 无恒 产 而 有 恒 心 ” 的 士 。

　 你 对 西 方 的 衰 朽 的 观察 几 乎 完 全 不 涉 及 具 体 的 问 题 ， 而 只 是 从 精 神 方 面 着 眼 ， 这 一 点 也 与 中 国 历 来 的 士 从 世 道 人心 乩 世 运 兴 衰 的 传 统 相 似 。 你 认 为 西 方 人 现 在 胸 无 大 志 ， 失 去 了 自 尊 和 自 豪 ， 失 去 了 深 微 玄远 的 追 求 。 你 以 为 对 西 方 的 威 胁 不 在 于 外 部 的 侵 略 ， 甚 至 也 不 在 于 经 济 的 衰 退 和 环 境 的 污 染， 而 在 于 心 智 的 闭 塞 ， 人 们 只 知 道 挣 钱 和 花 钱 。 你 憎 恶 所 谓 的 “ 工作 道 德 ” 把 一 切 都 变 成 了 做 生 意 ， 而 人 们 普 遍 追 求 的 成 功 却 无 非是 “ 挣 大 钱 ” 的 别 名 。 你 看 到 了 西 方社 会 在 和 平 、 舒 适 和 繁 荣 中 退 化 ， 蒙 著 眼 睛 走 向 未 来 。 你 批 评 西 方 的 民 主 政 治 使 得 政 客 们 只知 道 拉 选 票 而 迁 就 各 个 利 益 集 团 。 实 际 上 选 票 顶 多 代 表 眼 前 的 利 益 。 西 方 民 主 给 了 个 人 这 么多 的 权 力 ， 而 社 会 作 为 整 体 却 几 乎 毫 无 权 力 。 这 实 际 上 只 是 群 氓 专 政 代 替 国 家 专 政 。

　 所 有 这 些 ， 都 是 很 深刻 的 见 解 。

　 … …

　 统 观 全 书 ， 我 以 为 你确 实 是 在 一 般 人 还 没 有 看 到 的 时 候 ， 看 到 了 美 国 所 面 临 的 危 机 ， 这 不 但 表 现 出 智 力 上 的 洞 察力 ， 而 且 表 现 出 道 德 上 的 责 任 感 。 这 是 与 中 国 的 士 “ 先 天 下 之 忧而 忧 ” 的 传 统 相 一 致 。 但 是 ， 我 希 望 你 能 更 深 入 而 具 体 地 考 察 造成 美 国 病 象 的 各 个 方 面 与 各 种 问 题 。 提 出 救 世 的 办 法 当 然 困 难 ， 但 是 正 如 医 生 看 病 一 样 ， 有了 确 切 的 诊 断 ， 开 方 子 总 会 比 较 容 易 些 。 这 样 ， 对 那 些 研 究 美 国 、 关 心 人 类 前 途 的 人 来 说 ，也 可 以 得 到 更 多 的 教 益 。

一 、 哲 学

寒 哲 （ L. James Hammond ） 著
胡 亚 非 译
(c) Yafei Hu 2002

　 　 １ ． 【 什 么 是 哲 学 ？ 】 过 去 的 哲 学 家 所 探 讨 的 题 目 有 哪 些 ？ 将 来 的 哲 学 家 可 能 会 探 讨 的 题 目 是 什 么 ？

　 　 古 代 哲 学 家 有 时 探 讨 抽 象 的 、 形 而 上 的 问 题 ， 但 他 们 一 般 都 不 脱 离 生 活 ， 他 们 试 图 理 解 世 界 ， 他 们 教 导 人 们 如 何 生 活 。 那 时 的 哲 学 教 人 们 正 视 贫 穷 、 疾 病 和 死 亡 ， 那 时 的 哲 学 家 也 总 是 力 图 奉 行 自 己 的 生 活 哲 学 。 他 们 的 哲 学 与 生 活 密 切 相 关 ， 哪 怕 是 悲 观 主 义 的 哲 学 。 （ 有 一 个 名 叫 何 基 西 亚 斯 的 哲 学 家 劝 人 们 放 弃 生 命 ， 结 果 他 的 许 多 门 徒 都 自 杀 了 。 国 王 托 勒 密 因 此 禁 止 何 基 西 亚 斯 讲 课 ， 以 避 免 其 哲 学 使 国 家 人 口 下 降 。 ）

　 　 到 了 中 世 纪 ， 哲 学 不 再 教 导 人 们 如 何 生 活 了 ， 宗 教 开 始 扮 演 哲 学 曾 经 扮 演 过 的 角 色 。 哲 学 成 了 “ 神 学 的 侍 女 ” 。 这 时 的 哲 学 与 生 活 无 关 了 ； 这 时 的 哲 学 与 逻 辑 、 词 义 和 思 维 过 程 搅 成 一 团 ， 跟 它 在 二 十 世 纪 的 表 现 很 相 似 。

　 　 文 艺 复 兴 时 期 ， 哲 学 摆 脱 了 宗 教 的 束 缚 ， 又 承 担 起 它 在 古 代 承 担 的 角 色 。 文 艺 复 兴 时 期 的 哲 学 家 蒙 田 恢 复 了 古 代 哲 学 的 传 统 ， 他 试 图 理 解 人 生 ， 探 讨 与 生 活 有 关 的 题 目 。 培 根 （ 文 艺 复 兴 时 期 的 另 一 位 哲 学 家 ） 除 了 对 科 学 有 极 大 的 兴 趣 外 ， 也 向 人 们 提 出 如 何 生 活 好 的 建 设 性 意 见 。

　 　 文 艺 复 兴 以 后 ， 哲 学 家 爱 默 生 和 梭 罗 继 承 蒙 田 的 传 统 ， 探 讨 生 命 的 意 义 ； 哲 学 家 帕 斯 卡 和 克 尔 恺 郭 尔 规 劝 人 们 以 基 督 徒 的 准 则 生 活 ； 哲 学 家 笛 卡 儿 、 雷 伯 尼 兹 和 康 德 专 事 形 而 上 学 、 数 学 和 科 学 的 研 究 。 法 国 的 几 位 哲 学 家 ， 如 拉 罗 什 富 科 和 拉 布 吕 耶 尔 等 ， 则 忽 视 科 学 与 形 而 上 学 ， 注 重 描 述 人 类 本 性 和 生 活 环 境 。 同 时 ， 还 有 赫 尔 德 、 黑 格 尔 和 斯 本 格 勒 ， 他 们 不 注 重 个 人 本 性 ， 而 注 重 社 会 本 性 ； 他 们 试 图 发 现 社 会 的 生 命 周 期 ， 即 历 史 发 展 的 模 式 。

　 　 现 代 哲 学 的 领 衔 哲 学 家 叔 本 华 和 尼 采 既 不 为 宗 教 辩 护 ， 也 不 为 科 学 鸣 志 ， 他 们 更 感 兴 趣 的 是 对 无 意 识 的 探 究 和 对 人 类 本 性 的 理 解 。 将 来 ， 哲 学 家 将 继 续 叔 本 华 和 尼 采 的 事 业 。 哲 学 的 未 来 不 在 于 宗 教 、 形 而 上 学 或 科 学 。 哲 学 的 未 来 在 于 心 理 学 、 伦 理 学 、 政 治 学 、 美 学 和 历 史 学 。

　 　 ２ ． 【 毫 无 生 命 力 的 哲 学 】 当 代 哲 学 家 陷 入 了 对 语 言 和 思 维 过 程 的 研 究 及 对 真 理 的 验 证 。 这 些 题 目 都 与 生 活 无 关 ， 它 们 既 不 能 加 深 我 们 对 现 实 的 理 解 ， 也 不 能 为 我 们 提 供 生 活 的 指 南 。 假 如 你 请 一 个 研 究 过 程 的 哲 学 家 回 答 什 么 是 生 活 的 目 的 和 什 么 是 国 家 的 意 义 的 问 题 ， 他 会 说 ： “ 首 先 ， 我 们 需 要 给 这 些 词 下 定 义 。 我 们 需 要 知 道 你 所 说 的 ‘ 目 的 ’ 、 ‘ 生 活 ’ 和 ‘ 国 家 ’ 究 竟 指 的 是 什 么 。 ” 很 快 ， 他 就 陷 入 对 词 义 的 斟 酌 ， 并 请 你 一 星 期 以 后 再 来 。 当 你 再 来 找 他 时 ， 他 会 说 ： “ 我 在 ‘ 目 的 ’ 的 定 义 上 有 所 进 展 ， 但 我 还 无 暇 顾 及 到 ‘ 生 活 ’ 和 ‘ 国 家 ’ 的 定 义 。 再 过 一 星 期 再 来 吧 。 ” 一 星 期 以 后 ， 你 又 来 时 ， 他 又 说 ： “ 我 现 在 才 认 识 到 ， 我 并 不 知 道 定 义 是 什 么 意 思 。 我 得 先 给 ‘ 定 义 ’ 本 身 下 个 定 义 ， 然 后 才 能 继 续 下 去 。 ” 听 到 这 些 ， 你 就 会 发 现 你 问 错 了 人 ， 一 个 研 究 过 程 的 哲 学 家 即 不 能 加 深 你 对 现 实 的 理 解 ， 也 不 能 为 你 提 供 如 何 生 活 的 建 议 。

　 　 由 于 过 程 哲 学 与 现 实 无 关 ， 它 在 学 术 界 以 外 派 不 上 任 何 用 场 。 哲 学 应 该 离 开 课 堂 ， 到 大 千 的 世 界 里 来 。 哲 学 应 该 回 答 人 人 都 期 待 回 答 的 重 大 问 题 。 哲 学 应 该 回 答 本 质 问 题 ， 而 不 应 该 回 答 过 程 问 题 。 当 哲 学 纯 粹 注 重 过 程 时 ， 它 就 变 成 僵 死 的 、 空 洞 的 和 毫 无 意 义 的 ， 而 这 就 是 当 代 哲 学 的 现 状 。

　 　 潜 心 于 过 程 研 究 的 哲 学 家 想 把 梭 罗 一 类 的 哲 学 家 从 哲 学 界 驱 赶 出 去 ， 并 迫 使 他 们 藏 身 于 文 学 或 历 史 。 殊 不 知 ， 梭 罗 探 讨 的 才 是 真 正 的 哲 学 家 所 一 向 重 视 的 价 值 观 问 题 ， 而 过 程 哲 学 家 却 对 价 值 观 和 人 应 如 何 生 活 避 而 不 谈 。 梭 罗 按 照 自 己 的 哲 学 生 活 ， 他 不 在 课 堂 里 讨 论 哲 学 ， 他 不 把 这 种 讨 论 作 为 谋 生 的 手 段 。 对 梭 罗 来 说 ， 哲 学 是 一 种 生 活 方 式 ， 而 不 是 一 个 饭 碗 。 因 此 ， 梭 罗 将 永 远 被 哲 学 的 门 外 汉 所 喜 读 ， 他 将 永 远 在 大 千 的 世 界 里 占 有 一 席 之 地 ， 而 过 程 哲 学 家 将 永 远 被 哲 学 的 门 外 汉 所 轻 蔑 ， 他 们 只 能 在 学 术 界 生 存 。

　 　 ３ ． 【 具 有 生 命 力 的 哲 学 】 蒙 田 公 开 讨 论 性 的 快 感 和 饮 食 的 快 感 问 题 。 这 是 由 于 在 蒙 田 的 时 代 ， 法 国 未 受 禁 欲 的 新 教 的 影 响 ， 也 未 受 反 基 督 教 改 革 运 动 的 影 响 。 蒙 田 是 文 艺 复 兴 的 产 物 ， 他 向 我 们 表 明 文 艺 复 兴 精 神 与 古 代 异 教 精 神 是 多 么 地 相 似 。 古 典 文 化 对 蒙 田 的 影 响 要 比 基 督 教 对 他 的 影 响 大 得 多 。

　 　 蒙 田 对 性 问 题 的 态 度 使 爱 默 生 吃 惊 。 爱 默 生 说 ： “ 粗 俗 的 、 半 原 始 的 猥 亵 降 低 了 他 的 （ 蒙 田 的 ） 书 的 价 值 。 ” 蒙 田 与 爱 默 生 之 间 的 比 较 使 我 们 看 到 禁 欲 的 新 教 影 响 之 深 ， 甚 至 对 一 个 象 爱 默 生 这 样 的 人 ， 即 一 个 与 新 教 传 统 已 有 几 代 之 隔 的 人 ， 也 是 如 此 。 莎 士 比 亚 和 弥 尔 顿 之 间 的 比 较 也 使 我 们 看 到 禁 欲 的 新 教 的 影 响 。 莎 士 比 亚 体 现 文 艺 复 兴 精 神 ， 弥 尔 顿 体 现 清 教 主 义 精 神 。 莎 士 比 亚 在 谈 及 性 问 题 时 比 弥 尔 顿 要 开 放 得 多 。

　 　 蒙 田 在 哲 学 家 中 是 最 受 读 者 喜 爱 的 一 个 -- 人 人 都 喜 欢 他 。 爱 默 生 虽 然 批 评 蒙 田 的 猥 亵 ， 但 他 在 谈 及 蒙 田 的 文 章 时 也 说 ： “ 从 来 没 有 哪 一 本 书 对 我 有 如 此 重 大 的 意 义 。 ” 福 楼 拜 在 收 到 一 个 心 情 抑 郁 的 女 友 的 来 信 时 ， 回 信 说 ： “ 你 问 我 读 什 么 书 好 ， 读 蒙 田 吧 他 能 使 你 平 静 你 会 喜 欢 他 的 。 你 会 发 现 我 说 的 没 错 儿 。 ” 尼 采 称 赞 蒙 田 的 诚 恳 ， 他 说 ： “ 这 样 一 个 人 的 存 在 使 人 倍 感 活 在 世 上 的 欢 欣 。 ” 帕 斯 卡 是 虔 诚 的 基 督 徒 ， 他 常 忧 心 忡 忡 地 受 到 良 心 的 折 磨 。 他 对 蒙 田 那 颗 纯 静 的 良 心 和 他 对 生 活 的 热 情 持 有 怀 疑 态 度 ， 但 他 并 不 讨 厌 蒙 田 。 何 曾 有 人 讨 厌 过 蒙 田 呢 ？ 蒙 田 在 二 十 世 纪 仍 然 是 最 受 欢 迎 的 哲 学 家 。 二 十 世 纪 的 美 国 哲 学 家 埃 里 克 · 郝 佛 就 最 喜 欢 蒙 田 。

　 　 为 什 么 蒙 田 会 有 这 样 的 大 众 性 呢 ？ 蒙 田 的 诚 恳 和 真 实 令 人 感 到 他 可 亲 可 爱 。 他 把 读 者 带 入 他 灵 魂 的 深 处 ， 他 与 读 者 分 享 他 个 人 的 体 验 。 蒙 田 把 文 学 看 作 一 种 友 情 ， 他 说 他 写 作 的 目 的 之 一 是 与 性 情 相 投 的 人 结 交 。 蒙 田 的 哲 学 尽 涉 人 生 重 大 课 题 ， 如 教 育 、 死 亡 、 真 理 、 友 谊 、 爱 情 等 。 对 古 人 的 广 征 博 引 使 他 的 文 章 生 动 有 趣 （ 蒙 田 对 学 问 的 热 情 和 对 引 语 的 嗜 好 是 文 艺 复 兴 时 期 作 家 的 典 型 表 现 ） 。 蒙 田 不 代 表 某 个 特 殊 的 学 派 、 党 派 或 理 论 -- 他 作 为 个 人 写 作 ， 他 为 了 人 类 写 作 。 蒙 田 不 过 份 注 重 过 程 ， 他 对 逻 辑 和 形 而 上 学 毫 无 兴 趣 ， 他 带 给 读 者 的 是 哲 学 而 不 是 诡 辩 。

　 　 然 而 ， 无 论 蒙 田 怎 样 深 受 读 者 喜 爱 ， 他 还 是 被 今 天 的 哲 学 教 授 所 摈 弃 。 今 天 的 哲 学 教 授 对 蒙 田 的 大 众 性 、 深 刻 性 和 现 实 性 视 而 不 见 。 他 们 坚 持 把 哲 学 变 成 一 种 空 洞 、 抽 象 、 毫 无 生 命 的 智 力 游 戏 。 这 是 决 不 会 使 蒙 田 惊 讶 的 ， 因 为 他 早 已 对 学 术 界 抽 取 哲 学 的 精 髓 、 血 液 和 生 命 的 现 象 不 以 为 奇 了 。 蒙 田 写 道 ： “ 很 遗 憾 ， 现 在 甚 至 在 思 想 界 ， 哲 学 也 已 成 为 一 个 空 洞 而 虚 幻 的 名 字 ， 一 种 毫 无 用 处 、 毫 无 价 值 的 东 西 我 想 ， 其 原 因 在 于 诡 辩 术 堵 塞 了 通 向 哲 学 的 道 路 。 ”

　 　 ４ ． 【 集 人 文 于 一 身 】 哲 学 不 但 与 某 一 事 物 是 什 么 有 关 ， 而 且 与 某 一 事 物 应 该 是 什 么 有 关 。 哲 学 的 这 两 方 面 具 有 同 等 的 重 要 性 。 当 哲 学 探 讨 有 关 个 人 的 “ 是 什 么 ” 的 问 题 时 ， 它 就 带 有 心 理 研 究 的 色 彩 。 当 哲 学 探 讨 有 关 个 人 的 “ 应 该 是 什 么 ” 的 问 题 时 ， 它 就 带 有 伦 理 研 究 的 色 彩 。 所 以 ， 心 理 学 和 伦 理 学 都 是 哲 学 的 一 部 份 。

　 　 哲 学 不 但 与 个 人 有 关 ， 也 与 社 会 和 政 治 有 关 。 这 里 也 有 两 个 题 目 ： 一 是 事 物 是 什 么 ， 二 是 事 物 应 该 是 什 么 。

　 　 了 解 事 物 当 前 的 状 况 ， 即 事 物 现 在 是 什 么 ， 需 要 了 解 事 物 过 去 的 状 况 ， 即 事 物 过 去 是 什 么 。 当 对 过 去 的 了 解 涉 及 到 个 人 时 ， 就 是 传 记 。 当 对 过 去 的 了 解 涉 及 到 社 会 时 ， 就 是 历 史 。 所 以 ， 传 记 和 历 史 也 都 是 哲 学 的 一 部 份 。 传 记 描 述 事 物 过 去 的 状 态 ， 也 提 供 事 物 应 该 是 什 么 的 模 式 。 同 样 ， 历 史 也 描 述 事 物 过 去 的 状 态 ， 并 提 供 事 物 应 该 是 什 么 的 模 式 。

　 　 哲 学 集 心 理 学 和 艺 术 、 伦 理 学 和 政 治 、 传 记 和 历 史 为 一 身 。 哲 学 是 人 文 学 科 的 总 和 。 哲 学 之 于 人 文 学 科 ， 尤 如 十 项 全 能 运 动 之 于 跑 道 和 田 径 场 ； 或 许 ， 我 们 也 可 以 把 哲 学 家 比 作 一 个 熟 知 如 何 使 各 种 乐 器 奏 出 同 一 乐 曲 的 指 挥 家 。 指 挥 家 对 各 种 乐 器 的 理 解 通 常 比 演 奏 这 些 乐 器 的 音 乐 家 对 自 己 乐 器 的 理 解 要 深 刻 。 同 样 ， 哲 学 家 对 不 同 分 支 的 人 文 学 科 的 理 解 通 常 比 各 科 人 文 学 家 对 自 己 学 科 的 理 解 要 深 刻 。

　 　 ５ ． 【 作 为 科 学 家 的 哲 学 家 】 虽 然 哲 学 家 研 究 人 或 人 文 科 学 ， 但 他 们 与 象 牛 顿 和 爱 因 斯 坦 等 研 究 自 然 的 科 学 家 有 许 多 共 同 之 处 。 哲 学 家 和 科 学 家 的 目 地 都 在 于 发 现 真 理 ， 或 描 绘 一 幅 比 先 前 的 思 想 家 所 描 绘 的 更 准 确 的 现 实 图 景 。 哲 学 家 和 科 学 家 都 经 历 发 现 真 理 和 获 得 新 世 界 观 的 激 动 和 喜 悦 。 那 些 学 到 了 新 世 界 观 的 人 就 与 哲 学 家 和 科 学 家 分 享 这 种 喜 悦 ， 就 以 不 同 的 眼 光 看 待 世 界 。 但 是 ， 也 有 许 多 人 拒 绝 接 受 新 世 界 观 ， 坚 持 以 旧 眼 光 看 待 世 界 。 哲 学 家 和 科 学 家 都 经 历 劝 说 人 们 改 变 流 行 的 世 界 观 的 重 重 困 难 。

　 　 哲 学 家 的 工 作 涉 及 人 文 科 学 的 各 个 分 支 ： 心 理 学 、 政 治 学 、 文 学 等 。 同 样 ， 科 学 家 的 工 作 也 往 往 涉 及 科 学 的 各 个 分 支 ： 力 学 、 光 学 、 天 文 学 等 。 哲 学 家 和 科 学 家 一 般 在 青 年 时 代 （ 大 概 二 十 岁 左 右 ） 萌 发 主 要 思 想 。 孩 童 时 期 模 糊 不 清 的 情 感 发 展 成 青 少 年 时 代 清 淅 确 定 的 见 解 ， 最 终 见 之 于 成 年 时 代 成 熟 的 作 品 。 哲 学 家 和 科 学 家 的 思 想 尤 如 他 们 身 体 的 一 部 份 ， 与 生 俱 来 。 他 们 的 思 想 是 时 代 的 思 想 ， 他 们 的 思 想 不 可 能 在 他 们 以 前 的 时 代 出 现 。 哲 学 家 和 科 学 家 的 思 想 是 前 人 思 想 的 扩 展 和 结 合 。

　 　 ６ ． 【 为 了 一 个 读 者 】 哲 学 家 主 要 只 为 一 个 读 者 ， 或 一 个 信 徒 写 作 。 这 个 读 者 很 像 哲 学 家 自 己 ， 他 年 青 时 代 的 经 历 与 这 个 哲 学 家 的 经 历 相 似 ， 他 代 表 着 这 个 哲 学 家 的 未 来 。 这 个 读 者 是 唯 一 能 够 完 全 理 解 这 个 哲 学 家 思 想 的 人 ， 他 是 这 个 哲 学 家 最 好 的 批 评 家 ， 他 能 超 越 这 个 哲 学 家 ， 他 能 把 这 个 哲 学 家 提 高 到 一 个 新 的 高 度 。 亚 里 士 多 德 是 柏 拉 图 最 好 的 批 评 家 ， 他 超 越 了 柏 拉 图 。 尼 采 是 叔 本 华 最 好 的 批 评 家 ， 他 超 越 了 叔 本 华 。

　 　 ７ ． 【 什 么 是 哲 学 的 起 源 ？ 】 按 照 亚 里 士 多 德 的 理 论 ， 哲 学 起 源 于 人 的 敬 畏 心 理 。 亚 里 士 多 德 的 根 据 是 前 苏 格 拉 底 哲 学 家 对 星 象 和 地 球 的 探 索 。 他 认 为 ， 这 些 人 是 被 对 宇 宙 的 惊 异 和 敬 畏 促 使 着 致 力 于 哲 学 研 究 的 。 如 今 ， 哲 学 家 仍 然 感 到 惊 异 ， 但 这 种 惊 异 不 是 由 宇 宙 、 而 是 由 人 类 引 起 的 。 现 代 哲 学 家 不 是 科 学 家 ， 他 们 更 是 人 文 学 家 。 现 代 哲 学 家 不 是 物 理 学 家 ， 他 们 更 是 心 理 学 家 。 现 代 哲 学 家 的 惊 异 是 对 无 意 识 的 力 量 的 惊 异 ， 是 对 历 史 事 件 、 艺 术 作 品 和 其 它 社 会 现 象 的 惊 异 。

　 　 然 而 ， 哲 学 家 致 力 于 哲 学 研 究 的 动 机 不 仅 仅 源 于 敬 畏 心 理 ， 也 源 于 对 早 期 哲 学 家 所 提 出 的 问 题 的 兴 趣 。 每 一 个 哲 学 家 都 起 步 于 前 一 个 哲 学 家 止 步 的 地 方 。 还 有 一 个 促 使 哲 学 家 研 究 哲 学 的 动 力 是 痛 苦 的 经 历 ， 他 们 被 痛 苦 的 经 历 激 发 著 ， 去 为 自 己 和 别 人 克 服 痛 苦 ， 并 建 立 美 好 的 生 活 。 最 后 一 个 促 使 哲 学 家 致 力 于 哲 学 研 究 的 动 力 是 生 的 欲 望 ， 一 种 半 意 识 、 半 下 意 识 的 改 善 社 会 和 造 福 人 类 的 冲 动 。 这 种 冲 动 不 但 是 哲 学 家 致 力 于 哲 学 研 究 的 动 力 ， 也 是 艺 术 家 和 政 治 家 从 事 艺 术 和 政 治 活 动 的 动 力 。

　 　 ８ ． 【 从 物 理 学 到 心 理 学 】 前 苏 格 拉 底 哲 学 家 研 究 宇 宙 ， 并 试 图 把 宇 宙 的 复 杂 性 简 化 到 一 个 单 一 的 物 理 要 素 ， 如 水 、 气 、 火 等 。 现 代 哲 学 家 研 究 人 ， 并 试 图 以 一 个 单 一 的 心 理 因 素 来 解 释 人 的 本 性 ， 如 求 生 意 志 、 强 力 意 志 、 生 死 本 能 等 。 前 苏 格 拉 底 哲 学 家 很 像 是 物 理 学 家 ， 现 代 哲 学 化 很 像 是 心 理 学 家 。 前 苏 格 拉 底 哲 学 家 研 究 外 部 世 界 ， 现 代 哲 学 家 研 究 内 心 世 界 。

　 　 ９ ． 【 从 巴 门 尼 德 到 叔 本 华 的 形 而 上 学 】 大 家 都 知 道 ， 形 而 上 学 在 西 方 哲 学 中 扮 演 了 重 要 角 色 。 但 是 ， 很 少 有 人 知 道 形 而 上 学 究 竟 是 什 么 。 什 么 是 形 而 上 学 呢 ？ 形 而 上 学 的 目 的 是 什 么 呢 ？ 形 而 上 学 是 怎 样 开 始 的 呢 ？

　 　 形 而 上 学 开 始 于 前 苏 格 拉 底 哲 学 家 ， 具 体 地 说 ， 开 始 于 巴 门 尼 德 。 在 巴 门 尼 德 那 里 ， 可 以 看 到 西 方 形 而 上 学 的 历 史 。 巴 门 尼 德 看 到 ， 一 切 事 物 都 在 变 化 ， 一 切 事 物 都 生 成 并 消 亡 。 巴 门 尼 德 使 人 想 起 波 斯 国 王 希 尔 西 斯 。 希 尔 西 斯 曾 站 在 山 上 ， 检 阅 自 己 的 庞 大 军 队 。 当 他 想 到 百 年 之 后 这 些 士 卒 将 无 一 生 存 时 ， 竟 潸 然 泪 下 。 巴 门 尼 德 寻 求 一 种 真 正 存 在 的 、 一 种 固 定 的 、 稳 定 的 、 永 久 的 事 物 。

　 　 巴 门 尼 德 确 信 ， 一 切 具 体 事 物 都 生 成 于 一 个 基 本 存 在 ； 具 体 事 物 是 不 稳 定 的 、 多 变 的 ， 基 本 存 在 则 是 静 止 的 、 永 恒 的 。 按 照 巴 门 尼 德 的 理 论 ， 由 于 存 在 本 身 是 不 变 的 ， 具 体 事 物 实 际 上 就 既 不 真 正 存 在 ， 也 不 停 止 存 在 。 具 体 事 物 先 是 显 现 ， 然 后 从 视 野 里 消 失 。 巴 门 尼 德 说 ， 真 实 存 在 是 永 恒 的 ， 它 只 能 被 理 性 和 智 力 所 理 解 ； 具 体 事 物 的 世 界 是 虚 幻 的 ， 它 只 能 被 感 觉 所 感 知 。 感 觉 终 有 一 死 ， 所 以 感 觉 只 能 感 知 终 有 一 死 的 事 物 。 理 性 和 智 力 永 生 不 死 ， 所 以 理 性 和 智 力 能 够 理 解 永 生 不 死 的 事 物 。 巴 门 尼 德 的 理 论 是 高 度 抽 象 的 理 论 。 假 如 ， 哲 学 如 黑 格 尔 所 说 ， 是 一 个 从 抽 象 到 具 体 的 演 变 过 程 ， 那 么 ， 巴 门 尼 德 就 代 表 着 抽 象 的 极 端 ， 即 哲 学 的 起 点 。

　 　 柏 拉 图 和 巴 门 尼 德 一 样 ， 也 认 为 具 体 事 物 的 世 界 是 虚 幻 的 。 柏 拉 图 指 出 ， 真 实 的 存 在 存 在 于 思 想 之 中 ； 思 想 是 永 恒 的 、 是 接 近 于 上 帝 的 。 按 照 柏 拉 图 的 说 法 ， 大 多 数 人 生 存 于 感 知 的 世 界 ， 而 不 是 思 想 的 世 界 。 他 说 ， 生 存 于 感 知 世 界 的 人 就 好 比 被 囚 禁 在 山 洞 里 的 人 ， 他 们 除 了 看 到 洞 壁 上 事 物 的 影 子 以 外 ， 对 世 界 一 无 所 知 。 柏 拉 图 的 形 而 上 学 充 满 诗 意 和 隐 喻 。

　 　 亚 里 士 多 德 把 形 而 上 学 看 作 “ 第 一 哲 学 ” ， 即 哲 学 的 最 重 要 、 最 高 级 的 分 支 。 亚 里 士 多 德 说 ， 真 实 存 在 与 上 帝 一 样 ， 是 不 变 的 、 不 可 分 的 ； 关 于 真 实 存 在 的 学 问 和 关 于 上 帝 的 学 问 是 一 致 的 。 由 此 可 见 ， 亚 里 士 多 德 把 形 而 上 学 等 同 于 神 学 。 亚 里 士 多 德 哲 学 的 中 心 是 形 而 上 学 ， 而 亚 里 士 多 德 形 而 上 学 的 中 心 是 上 帝 。 因 此 ， 亚 里 士 多 德 在 基 督 教 思 想 家 中 很 受 欢 迎 ， 因 为 基 督 教 思 想 家 把 上 帝 看 得 至 高 无 上 。 亚 里 士 多 德 的 形 而 上 学 对 中 世 纪 的 哲 学 家 产 生 了 巨 大 的 影 响 ， 特 别 是 阿 奎 那 。

　 　 中 世 纪 以 后 ， 笛 卡 儿 和 斯 宾 诺 莎 继 承 亚 里 士 多 德 的 传 统 ， 以 形 而 上 学 的 推 理 解 释 上 帝 、 证 明 上 帝 的 存 在 。 他 们 声 称 ， 形 而 上 学 的 推 理 可 以 象 几 何 学 一 样 清 晰 和 不 可 辩 驳 。 康 德 却 认 为 ， 人 无 法 证 明 与 上 帝 有 关 的 事 物 ， 人 无 法 证 明 与 真 实 存 在 有 关 的 事 物 ， 人 无 法 证 明 事 物 本 身 的 本 质 。 康 德 说 ， 人 只 能 证 明 与 具 体 事 物 有 关 、 与 视 觉 世 界 和 现 象 世 界 有 关 的 事 物 。 因 此 ， 康 德 的 形 而 上 学 就 似 乎 对 宗 教 并 不 友 好 。 但 是 ， 经 过 仔 细 观 察 ， 我 们 就 会 发 现 ， 康 德 和 他 的 形 而 上 学 对 宗 教 是 友 好 的 。 按 照 康 德 的 理 论 ， 虽 然 宗 教 无 法 被 证 实 ， 但 宗 教 信 仰 还 是 有 理 由 存 在 的 。 人 无 法 证 明 上 帝 存 在 ， 人 也 无 法 证 明 上 帝 不 存 在 。 对 康 德 来 说 ， 宗 教 不 是 一 门 理 性 的 学 说 ， 而 是 一 种 信 仰 。 至 此 ， 形 而 上 学 仍 然 是 宗 教 的 夥 伴 。

　 　 开 始 于 巴 门 尼 德 的 形 而 上 学 与 宗 教 之 间 的 长 期 联 盟 终 于 在 叔 本 华 这 里 截 止 。 叔 本 华 赞 同 早 期 形 而 上 学 理 论 家 关 于 具 体 事 物 的 世 界 或 感 知 世 界 是 虚 幻 的 这 一 理 论 。 叔 本 华 与 他 们 的 分 歧 在 于 他 的 关 于 真 实 存 在 和 终 极 现 实 的 论 述 。 早 期 形 而 上 学 理 论 家 把 真 实 存 在 等 同 于 上 帝 ， 但 是 ， 叔 本 华 却 说 ， 真 实 存 在 是 “ 意 志 ” 。 在 无 生 命 的 物 体 中 ， 这 个 意 志 表 现 为 体 积 和 引 力 。 在 有 机 生 命 中 ， 这 个 意 志 表 现 为 生 的 意 志 ， 即 求 生 和 繁 殖 的 意 志 。 叔 本 华 所 说 的 意 志 与 后 来 的 思 想 家 所 说 的 无 意 识 相 似 。

　 　 康 德 为 上 帝 的 存 在 留 有 余 地 ， 叔 本 华 却 把 世 界 划 分 为 意 志 和 思 想 。 也 就 是 说 ， 他 把 世 界 划 分 为 意 志 和 人 对 于 具 体 事 物 的 看 法 ， 他 没 有 给 上 帝 的 存 在 留 有 任 何 余 地 。 从 此 ， 形 而 上 学 不 再 带 有 神 学 色 彩 ， 却 带 有 心 理 学 的 色 彩 。 在 西 方 哲 学 史 上 ， 叔 本 华 是 第 一 位 坚 定 的 无 神 论 者 。 但 是 ， 叔 本 华 的 无 神 论 不 象 尼 采 的 无 神 论 那 样 喧 嚣 、 张 扬 ， 他 不 过 是 先 取 消 上 帝 ， 后 以 无 意 识 代 之 。 早 期 的 思 想 家 一 直 认 为 ， 人 基 本 上 是 有 意 识 的 和 理 性 的 。 叔 本 华 则 首 次 宣 布 ， 人 基 本 上 是 无 意 识 的 和 非 理 性 的 ， 意 识 不 过 是 无 意 识 的 表 皮 。

　 　 １ ０ ． 【 矛 盾 重 重 】 阿 奎 那 用 形 而 上 学 来 证 明 上 帝 凭 意 志 创 造 了 世 界 。 斯 宾 诺 沙 用 形 而 上 学 来 证 明 上 帝 不 仅 是 隐 藏 于 自 然 之 中 的 创 造 力 量 ， 而 且 也 就 是 自 然 本 身 。 他 认 为 ， 上 帝 存 在 于 万 物 之 中 。 叔 本 华 用 形 而 上 学 来 证 明 上 帝 是 不 存 在 的 ， 并 证 明 生 命 归 根 到 底 是 痛 苦 、 毫 无 意 义 的 痛 苦 。 纵 观 历 史 ， 哲 学 家 用 形 而 上 学 证 明 各 式 各 样 的 假 想 ， 或 证 明 他 们 想 要 证 明 的 东 西 。 当 形 而 上 学 的 证 明 得 出 如 此 之 多 的 相 互 矛 盾 的 结 论 时 ， 人 们 怎 么 还 能 相 信 形 而 上 学 会 导 致 真 理 呢 ？

　 　 １ １ ． 【 形 而 上 学 的 未 来 】 形 而 上 学 宣 称 “ 真 实 存 在 ” 存 在 于 感 觉 的 幻 象 和 现 象 的 舞 弄 背 后 。 形 而 上 学 在 一 个 永 恒 的 和 纯 粹 的 世 界 里 ， 或 说 在 一 个 理 性 的 和 逻 辑 的 世 界 里 寻 找 “ 真 实 存 在 ” 。 这 个 “ 真 实 存 在 ” 的 世 界 是 一 个 幻 象 。 唯 一 的 真 实 世 界 是 现 象 的 世 界 。 正 是 形 而 上 学 思 想 家 ， 而 不 是 其 他 人 ， 被 围 困 在 柏 拉 图 的 山 洞 中 ， 是 他 们 被 围 困 在 幻 象 的 世 界 里 。

　 　 然 而 ， 形 而 上 学 在 西 方 思 想 发 展 史 上 起 过 重 要 作 用 ， 我 们 不 能 认 为 它 毫 无 用 处 而 摈 弃 它 。 历 史 有 它 自 己 的 理 性 和 逻 辑 。 在 历 史 上 ， 从 没 有 任 何 起 过 重 要 作 用 的 东 西 ， 如 形 而 上 学 ， 是 完 全 没 有 价 值 和 完 全 没 有 目 的 的 。 当 西 方 人 在 思 想 上 还 是 一 个 孩 子 、 还 不 具 备 抽 象 思 维 能 力 的 时 侯 ， 形 而 上 学 促 使 他 把 眼 界 扩 大 到 具 体 事 物 之 外 ， 并 作 对 一 般 真 理 的 思 考 。 形 而 上 学 和 禁 欲 主 义 一 样 ， 对 西 方 人 的 教 育 有 所 贡 献 。 然 而 ， 形 而 上 学 不 大 可 能 在 未 来 的 哲 学 中 占 据 重 要 位 置 。

　 　 １ ２ ． 【 逻 辑 】 语 法 阐 明 语 言 规 则 ， 逻 辑 阐 明 思 维 方 法 。 不 研 究 语 法 而 进 行 写 作 是 可 能 的 ， 不 研 究 逻 辑 而 进 行 哲 学 思 考 也 是 可 能 的 。 逻 辑 和 形 而 上 学 都 不 是 哲 学 的 重 要 组 成 部 份 。 因 此 ， 在 许 多 西 方 哲 学 家 那 里 ， 我 们 就 找 不 到 逻 辑 和 形 而 上 学 ， 比 如 蒙 田 、 爱 默 生 和 尼 采 。 同 样 ， 在 主 要 的 中 国 哲 学 家 那 里 ， 我 们 也 找 不 到 逻 辑 和 形 而 上 学 ， 比 如 孔 子 、 孟 子 、 老 子 和 庄 子 。

　 　 假 如 说 逻 辑 有 任 何 意 义 的 话 ， 它 的 意 义 就 在 于 它 是 思 维 训 练 的 一 种 方 式 。 逻 辑 之 于 哲 学 尤 如 举 重 之 于 打 网 球 。 有 人 认 为 ， 举 重 训 练 对 网 球 运 动 员 有 好 处 。 也 有 人 认 为 ， 举 重 训 练 对 网 球 运 动 员 有 害 处 。 比 如 ， 它 可 能 使 网 球 运 动 员 不 够 灵 活 等 。 不 管 怎 么 说 ， 许 多 网 球 运 动 员 从 未 练 过 举 重 。 同 样 ， 有 人 认 为 ， 逻 辑 思 维 的 训 练 对 思 想 家 有 好 处 ， 也 有 人 认 为 逻 辑 思 维 的 训 练 对 思 想 家 有 害 处 。 比 如 ， 它 会 使 思 想 家 的 思 维 脱 离 重 要 轨 道 ， 会 使 他 的 着 作 变 得 枯 燥 无 味 等 。 不 管 怎 么 说 ， 许 多 思 想 家 从 未 研 究 过 逻 辑 。

　 　 假 如 一 个 人 志 在 理 解 世 界 ， 或 寻 求 有 关 生 活 的 智 慧 ， 他 就 不 应 该 求 助 于 逻 辑 或 形 而 上 学 ， 而 应 该 求 助 于 哲 学 、 文 学 、 心 理 学 或 历 史 。 与 逻 辑 和 形 而 上 学 相 比 ， 文 学 和 历 史 更 接 近 现 实 、 更 接 近 真 理 。

　 　 然 而 ， 许 多 人 发 现 ， 现 实 并 不 那 么 讨 人 喜 欢 ， 他 们 宁 愿 转 向 逻 辑 和 形 而 上 学 。 比 如 ， 弗 洛 伊 德 说 ， 在 男 人 的 潜 意 识 里 有 杀 父 的 欲 望 和 与 母 亲 乱 伦 的 欲 望 。 许 多 人 对 此 深 有 反 感 ， 就 因 此 而 放 弃 心 理 学 。 他 们 对 心 理 学 的 放 弃 不 是 因 为 心 理 学 的 不 真 ， 而 是 因 为 心 理 学 不 合 他 们 的 口 味 。 真 理 和 现 实 一 样 ， 总 是 有 点 不 讨 人 喜 欢 。 不 管 现 实 是 多 么 地 不 讨 人 喜 欢 还 一 味 坚 持 理 解 现 实 的 人 是 少 数 。 这 些 人 才 是 真 正 的 哲 学 家 。 真 正 的 哲 学 家 绝 不 向 逻 辑 和 形 而 上 学 寻 求 智 慧 。

　 　 １ ３ ． 【 叔 本 华 和 黑 格 尔 】 叔 本 华 很 重 要 ， 因 为 是 他 第 一 个 触 及 了 无 神 论 和 无 意 识 的 问 题 ， 并 为 现 代 最 富 有 创 造 力 、 最 深 刻 的 思 想 家 尼 采 和 弗 洛 伊 德 开 辟 了 道 路 。 十 八 世 纪 初 ， 当 叔 本 华 还 年 轻 时 ， 黑 格 尔 是 德 国 哲 学 不 可 一 世 的 最 高 权 力 。 黑 格 尔 认 为 ， 他 已 达 到 了 哲 学 智 慧 的 顶 峰 。 但 是 ， 就 在 黑 格 尔 讲 课 的 大 厅 里 ， 就 在 他 讨 论 哲 学 如 何 发 展 到 其 最 后 阶 段 的 地 方 ， 坐 着 一 位 年 轻 的 哲 学 家 叔 本 华 。 也 就 是 这 位 年 轻 的 叔 本 华 发 现 了 一 个 黑 格 尔 所 从 未 想 见 的 哲 学 新 大 陆 。 叔 本 华 为 尼 采 和 弗 洛 伊 德 开 辟 了 道 路 ， 而 黑 格 尔 却 对 尼 采 和 弗 洛 伊 德 毫 无 影 响 。

　 　 黑 格 尔 的 形 而 上 学 和 逻 辑 学 使 他 名 声 大 振 ， 但 他 的 重 要 性 主 要 在 于 他 的 社 会 是 一 个 有 机 整 体 的 理 论 。 这 一 理 论 影 响 了 二 十 世 纪 探 讨 历 史 哲 学 的 人 。 黑 格 尔 全 力 以 赴 地 研 究 历 史 ， 叔 本 华 则 对 历 史 很 少 关 注 。 正 如 黑 格 尔 忽 略 无 神 论 和 无 意 识 ， 叔 本 华 忽 略 历 史 。 他 把 历 史 看 作 一 连 串 偶 然 发 生 的 、 缺 少 哲 学 意 义 的 事 件 。 他 认 为 ， 黑 格 尔 对 历 史 的 关 注 是 对 真 正 的 哲 学 的 离 经 叛 道 。

哲 学 家 一 般 都 认 为 ， 是 自 己 发 现 了 全 部 的 真 理 （ 他 的 追 随 者 也 都 这 样 认 为 ） 。 然 而 ， 一 个 哲 学 家 所 能 发 现 的 仅 仅 是 部 份 的 真 理 。 哲 学 家 的 重 要 性 往 往 被 他 的 同 代 人 所 误 解 ， 也 往 往 被 他 自 己 所 误 解 。 哲 学 家 的 重 要 性 一 般 在 人 们 回 顾 历 史 的 时 侯 显 示 出 来 ， 也 就 是 说 ， 哲 学 家 的 重 要 性 一 般 在 于 他 对 后 来 思 想 家 的 影 响 如 何 。

　 　 １ ４ ． 【 尼 采 】 尼 采 在 二 十 几 岁 时 很 崇 拜 叔 本 华 ， 但 他 在 三 十 多 岁 上 写 了 《 人 性 的 ， 过 于 人 性 的 》 ， 并 在 对 许 多 问 题 上 的 看 法 上 跟 叔 本 华 截 然 不 同 。 比 方 说 ， 叔 本 华 反 对 决 斗 ， 尼 采 赞 成 决 斗 ； 叔 本 华 赞 成 学 外 语 ， 尼 采 反 对 学 外 语 ； 叔 本 华 认 为 噪 音 分 散 人 的 精 力 ， 尼 采 认 为 噪 音 有 妙 处 可 言 。 尼 采 与 叔 本 华 分 庭 抗 礼 是 为 了 把 自 己 从 叔 本 华 的 影 响 下 解 脱 出 来 ， 以 成 为 有 个 人 特 色 、 与 叔 本 华 平 起 平 坐 的 哲 学 家 。

　 　 自 从 尼 采 把 自 己 从 叔 本 华 的 影 响 下 解 脱 出 来 后 ， 他 就 不 再 觉 得 有 必 要 跟 叔 本 华 相 争 了 。 然 而 ， 他 后 来 也 的 确 攻 击 过 叔 本 华 ， 说 他 有 意 制 造 冗 长 繁 琐 的 形 而 上 的 论 点 ， 并 以 此 为 自 己 的 伦 理 观 和 世 界 观 辩 护 。 同 样 ， 他 也 攻 击 过 康 德 ， 说 康 德 也 有 意 制 造 冗 长 繁 琐 的 形 而 上 的 论 点 ， 并 以 此 为 自 己 的 上 帝 之 说 和 基 督 徒 伦 理 观 辩 护 。

　 　 尼 采 认 为 ， 冗 长 繁 琐 的 形 而 上 的 论 点 多 不 是 用 来 阐 述 真 理 ， 而 只 是 用 来 为 哲 学 家 的 个 人 见 解 辩 护 。 在 尼 采 看 来 ， 一 个 哲 学 家 的 个 人 见 解 是 该 哲 学 家 的 本 能 或 直 觉 的 表 现 。 尼 采 对 叔 本 华 和 康 德 的 批 评 不 在 于 他 们 有 意 制 造 迷 惑 人 的 形 而 上 的 论 点 ， 而 在 于 他 们 有 意 以 冗 长 繁 琐 的 形 而 上 的 论 点 掩 饰 自 己 颓 废 的 个 人 见 解 及 颓 废 的 本 能 与 冲 动 。 尼 采 选 择 了 以 短 文 的 形 式 撰 写 哲 学 着 作 。 他 摈 弃 了 德 国 哲 学 形 而 上 学 式 论 述 的 传 统 ， 他 采 用 了 法 国 哲 学 短 文 体 的 写 作 传 统 。

　 　 １ ５ ． 【 时 代 的 思 想 】 基 督 时 期 的 时 代 思 想 之 一 是 抑 制 无 意 识 ， 另 一 个 时 代 思 想 是 关 于 世 界 末 日 和 黄 金 时 代 的 传 说 ： 许 多 人 相 信 世 界 末 日 和 黄 金 时 代 指 日 可 待 。 文 艺 复 兴 时 期 的 时 代 思 想 是 人 可 以 通 过 观 察 和 实 验 而 理 解 自 然 ， 因 此 ， 就 有 培 根 、 笛 卡 儿 、 达 · 芬 奇 和 蒙 田 等 人 对 自 然 的 迷 恋 和 锺 情 。 十 八 世 纪 末 、 十 九 世 初 的 时 代 思 想 是 无 神 论 ， 法 国 革 命 者 、 叔 本 华 、 马 克 思 和 尼 采 都 是 这 方 面 的 例 证 。 十 九 世 纪 的 另 一 个 时 代 思 想 是 进 化 论 ， 哥 德 、 华 莱 士 和 达 尔 文 是 这 方 面 的 例 证 。 十 九 世 纪 末 的 时 代 思 想 是 无 意 识 心 理 学 ， 叔 本 华 、 尼 采 、 夏 尔 科 、 热 奈 和 弗 洛 伊 德 是 这 方 面 的 例 证 。 二 十 世 纪 的 时 代 思 想 是 历 史 心 理 学 ， 这 方 面 的 例 证 有 斯 本 格 勒 、 索 罗 金 、 汤 因 比 和 奥 塔 加 。

　 　 １ ６ ． 【 直 觉 】 没 有 一 个 思 想 家 的 思 想 是 绝 对 的 独 创 。 思 想 的 种 子 是 由 思 想 家 的 前 辈 播 下 的 。 一 旦 这 个 思 想 发 展 成 熟 ， 它 就 成 为 时 代 的 思 想 。 收 获 一 个 成 熟 的 思 想 往 往 需 要 几 个 思 想 家 的 劳 动 。

　 　 哲 学 家 靠 直 觉 而 不 是 靠 推 理 获 得 最 深 刻 的 思 想 。 哲 学 家 往 往 在 青 年 时 代 萌 发 这 些 思 想 ， 因 为 他 在 年 轻 时 就 对 自 己 的 时 代 有 直 觉 的 理 解 。

　 　 接 近 真 理 靠 先 行 思 想 家 的 指 引 ， 发 现 真 理 靠 天 才 的 天 赋 -- 直 觉 。

　 　 １ ７ ． 【 我 们 怎 样 超 越 尼 采 ？ 】 思 想 总 是 在 前 进 ， 知 识 总 是 在 进 步 ， 意 识 总 是 在 增 强 ， 除 非 文 明 进 入 黑 暗 时 代 。 新 的 哲 学 总 是 趋 于 代 替 旧 的 哲 学 ， 并 使 旧 的 哲 学 最 终 被 人 遗 忘 。 叔 本 华 说 ： “ 哲 学 的 情 形 尤 如 拍 卖 房 的 情 形 ， 最 后 说 话 的 人 总 是 使 前 面 的 人 所 说 的 一 切 无 效 。 ”

　 　 叔 本 华 自 己 的 哲 学 就 使 他 以 前 的 哲 学 失 去 了 影 响 。 尼 采 则 又 超 越 了 叔 本 华 ， 并 使 叔 本 华 的 哲 学 失 去 了 影 响 。 尼 采 的 影 响 持 续 了 一 百 年 左 右 ， 至 今 还 没 有 一 个 二 十 世 纪 的 哲 学 家 超 越 了 尼 采 。 虽 然 ， 二 十 世 纪 就 心 理 学 来 说 是 丰 收 的 年 景 ， 但 就 哲 学 来 说 却 是 荒 芜 的 岁 月 。 尼 采 不 但 尚 未 被 超 越 ， 他 甚 至 尚 未 被 理 解 。 至 今 还 无 人 理 解 尼 采 的 衰 亡 论 ， 或 者 说 ， 至 今 还 无 人 理 解 尼 采 的 道 德 衰 亡 论 。 一 个 哲 学 家 只 有 先 被 人 理 解 ， 然 后 才 能 被 人 超 越 。

　 　 一 旦 有 一 位 哲 学 家 理 解 了 尼 采 的 哲 学 ， 并 借 助 其 他 思 想 家 的 力 量 超 越 了 他 的 哲 学 ， 尼 采 的 影 响 就 会 迅 速 结 束 。 我 们 的 时 代 需 要 借 助 尼 采 之 后 的 伟 大 心 理 学 家 的 力 量 才 能 超 越 尼 采 。 一 旦 我 们 站 在 巨 人 的 肩 膀 上 ， 我 们 就 会 比 尼 采 看 得 更 远 。

　 　 １ ８ ． 【 两 种 哲 学 家 】 假 如 我 们 超 越 了 尼 采 ， 我 们 会 不 会 废 弃 尼 采 的 思 想 ？ 在 尼 采 超 越 了 叔 本 华 以 后 ， 他 是 否 废 弃 了 叔 本 华 的 思 想 ？ 一 个 哲 学 家 在 被 后 人 超 越 了 以 后 ， 他 的 着 作 还 有 什 么 价 值 ？ 它 是 只 作 为 历 史 而 存 在 ， 还 是 继 续 具 有 深 远 的 影 响 ？ 哲 学 家 的 着 作 与 科 学 家 的 着 作 不 同 ， 前 者 往 往 具 有 深 远 的 影 响 ， 而 后 者 在 被 后 人 超 越 以 后 则 往 往 只 作 为 历 史 而 存 在 。

　 　 有 些 哲 学 家 在 阐 发 一 个 中 心 思 想 的 基 础 上 向 人 类 知 识 的 其 它 领 域 扩 展 ， 叔 本 华 和 尼 采 都 是 这 样 的 哲 学 家 。 这 些 哲 学 家 的 着 作 并 不 只 包 含 他 们 的 中 心 思 想 ， 它 们 还 包 含 许 多 枝 节 思 想 。 即 使 在 一 个 哲 学 家 的 中 心 思 想 被 后 来 的 哲 学 家 超 越 以 后 ， 他 的 许 多 枝 节 思 想 还 会 继 续 具 有 深 远 的 影 响 。 例 如 ， 在 叔 本 华 的 无 意 识 理 论 被 后 来 的 哲 学 家 超 越 以 后 ， 他 的 关 于 风 格 的 论 述 还 具 有 深 远 的 影 响 。

　 　 另 一 些 哲 学 家 ， 如 爱 默 生 和 梭 罗 ， 他 们 不 阐 发 任 何 中 心 思 想 ， 他 们 也 不 向 人 类 知 识 的 其 它 领 域 扩 展 。 这 些 哲 学 家 的 着 作 没 有 时 代 限 制 ， 也 因 此 无 法 被 后 人 超 越 。 但 是 ， 他 们 的 着 作 就 没 有 叔 本 华 和 尼 采 的 着 作 的 那 种 深 刻 性 和 独 创 性 。

　 　 １ ９ ． 【 很 久 以 前 、 很 久 以 后 】 许 多 人 相 信 ， 知 识 不 是 向 前 发 展 ， 而 是 象 螃 蟹 一 样 倒 退 。 许 多 人 相 信 ， 最 重 要 的 一 类 知 识 ， 即 教 人 接 近 智 慧 的 知 识 ， 不 产 生 于 当 代 ， 而 存 在 于 古 代 -- 存 在 于 古 代 圣 人 那 里 ， 如 佛 陀 、 苏 格 拉 底 、 基 督 、 老 子 或 孔 子 。 长 期 以 来 ， 人 们 一 直 认 为 ， 乌 托 邦 只 存 在 于 遥 远 的 过 去 ， 或 只 存 在 于 神 秘 的 黄 金 时 代 。 同 样 ， 人 们 也 长 期 地 相 信 ， 智 慧 只 存 在 于 神 秘 的 过 去 。

　 　 西 方 人 ， 尤 其 是 年 轻 的 西 方 人 ， 对 自 己 在 西 方 的 见 闻 极 为 反 感 。 他 们 讨 厌 世 界 大 战 、 核 武 器 、 环 境 污 染 、 实 利 主 义 和 利 己 主 义 ； 他 们 不 喜 欢 精 神 的 紧 张 和 压 力 、 丑 恶 的 都 市 生 活 与 单 调 的 城 郊 生 活 ； 他 们 认 为 西 方 已 病 入 膏 荒 。 因 此 ， 他 们 就 美 化 非 西 方 的 文 明 。 他 们 认 为 ， 智 慧 不 存 在 于 现 代 西 方 ， 而 存 在 于 一 个 遥 远 而 古 老 的 什 么 地 方 。 他 们 觉 得 ， 离 西 方 世 界 越 远 ， 就 离 智 慧 越 近 。 有 人 甚 至 宁 愿 花 上 二 十 年 的 时 间 学 习 中 文 ， 以 攻 读 老 子 原 着 。

　 　 但 与 此 同 时 ， 中 国 人 却 懂 得 ， 在 老 子 那 里 是 找 不 到 救 世 良 方 的 。 中 国 人 是 不 愿 花 哪 怕 二 十 天 的 时 间 去 攻 读 老 子 原 着 的 ， 更 别 提 二 十 年 了 。 中 国 人 更 愿 意 向 西 方 的 圣 人 ， 如 基 督 或 苏 格 拉 底 ， 寻 求 救 世 良 方 ， 而 不 是 向 东 方 的 圣 人 寻 求 救 世 良 方 。 正 如 西 方 人 急 于 美 化 东 方 文 化 ， 中 国 人 也 急 于 美 化 西 方 文 化 。

　 　 两 百 年 以 前 ， 情 形 则 完 全 不 同 。 那 时 ， 西 方 人 和 中 国 人 都 认 为 ， 自 己 的 文 明 在 正 确 的 轨 道 上 前 进 ； 他 们 都 认 为 ， 自 己 的 国 度 是 智 慧 的 国 度 ， 自 己 的 文 明 是 唯 一 的 文 明 ， 别 的 文 明 则 一 律 是 野 蛮 的 。 今 天 美 化 别 的 文 明 的 趋 势 正 如 昨 天 贬 低 别 的 文 明 的 现 象 一 样 愚 蠢 。 西 方 和 东 方 都 从 一 个 极 端 走 向 了 另 一 个 极 端 -- 从 蔑 视 别 的 文 明 的 极 端 到 崇 拜 别 的 文 明 的 极 端 。 也 许 ， 现 在 是 西 方 和 东 方 都 开 始 更 冷 静 、 更 恰 当 和 更 理 智 地 估 价 各 自 文 化 的 时 侯 了 。 也 许 ， 现 在 是 西 方 和 东 方 都 开 始 恢 复 他 们 曾 经 有 过 的 对 自 己 文 化 的 尊 敬 的 时 侯 了 。

　 　 ２ ０ ． 【 实 用 与 神 秘 】 人 们 可 以 对 哲 学 采 取 这 样 的 两 分 法 ： 实 用 哲 学 和 神 秘 哲 学 ， 今 世 哲 学 和 来 世 哲 学 。 中 国 人 用 “ 孔 孟 - 老 庄 ” ， 即 孔 子 与 孟 子 的 实 用 哲 学 和 老 子 与 庄 子 的 玄 远 哲 学 ， 来 形 容 这 样 的 两 分 法 。 在 古 代 希 腊 ， 柏 拉 图 和 亚 里 士 多 德 试 图 理 解 世 界 ， 他 们 的 哲 学 是 实 用 哲 学 。 相 反 ， 斯 多 葛 和 伊 壁 鸠 鲁 对 外 部 世 界 视 而 不 见 ， 只 追 求 内 心 世 界 的 平 和 。

　 　 我 们 也 可 以 对 宗 教 采 取 同 样 的 两 分 法 ： 带 有 实 用 色 彩 的 宗 教 和 带 有 神 秘 色 彩 的 宗 教 。 佛 教 、 道 教 和 基 督 教 偏 重 来 世 ， 具 有 神 秘 色 彩 ； 儒 教 注 重 今 生 ， 较 为 实 用 。 基 督 教 起 初 的 对 象 是 奴 隶 、 受 压 迫 者 和 生 活 在 社 会 最 底 层 的 人 。 这 些 人 在 现 实 世 界 里 看 不 到 成 功 的 希 望 ， 便 因 此 极 大 地 受 到 注 重 来 世 的 宗 教 的 吸 引 。 相 反 ， 异 教 和 儒 教 则 更 符 合 统 治 阶 级 和 现 存 机 构 的 需 要 。

　 　 假 如 说 ， 智 慧 在 于 内 心 的 宁 静 ， 那 么 ， 神 秘 哲 学 就 比 实 用 哲 学 更 高 明 。 但 是 ， 假 如 说 ， 智 慧 在 于 知 识 、 奋 斗 和 成 就 ， 那 么 ， 实 用 哲 学 就 比 神 秘 哲 学 更 高 明 。 最 后 ， 谁 能 把 二 者 相 结 合 ， 谁 就 最 高 明 。

　 　 ２ １ ． 【 借 来 文 化 和 移 植 文 化 】 罗 马 求 学 于 希 腊 ， 而 后 产 生 了 第 一 流 的 诗 人 ， 但 却 从 未 产 生 过 与 希 腊 重 要 哲 学 家 并 驾 齐 驱 的 哲 学 家 。 日 本 求 学 于 中 国 ， 而 后 产 生 了 第 一 流 的 诗 人 和 文 学 家 ， 但 却 从 未 产 生 过 与 中 国 重 要 哲 学 家 并 驾 齐 驱 的 哲 学 家 。 俄 国 求 学 于 西 欧 国 家 ， 而 后 产 生 了 第 一 流 的 文 学 家 ， 但 却 从 未 产 生 过 与 西 欧 重 要 哲 学 家 并 驾 齐 驱 的 哲 学 家 。 我 们 可 以 从 这 三 个 例 子 看 出 ， 引 进 的 文 化 可 能 获 得 丰 富 性 和 创 造 性 ， 但 却 无 力 产 生 第 一 流 的 哲 学 家 。

　 　 移 植 文 化 ， 如 美 国 、 澳 大 利 亚 和 一 些 殖 民 地 的 文 化 ， 往 往 不 如 引 进 文 化 健 康 ； 这 些 文 化 往 往 无 力 获 得 引 进 文 化 的 那 种 丰 富 性 和 创 造 性 ， 其 弱 点 在 艺 术 和 哲 学 的 领 域 里 都 明 显 可 见 。 文 化 不 可 能 在 未 开 化 和 非 文 明 的 土 地 上 发 展 。 当 殖 民 者 到 达 这 样 一 片 土 地 时 ， 他 们 全 神 贯 注 于 试 图 生 存 、 实 际 事 物 和 开 发 土 地 等 ； 他 们 对 要 求 稳 定 性 和 消 遣 性 的 文 化 不 感 兴 趣 。 随 著 土 地 的 不 断 开 发 ， 人 们 对 文 化 的 兴 趣 逐 渐 有 所 增 长 。 美 国 的 新 英 格 兰 地 区 是 土 地 最 早 被 开 发 和 文 明 最 早 植 根 的 地 区 ， 美 国 文 化 就 始 发 于 新 英 格 兰 地 区 。

　 　 文 化 不 会 永 远 停 留 在 不 成 熟 阶 段 ， 引 进 文 化 和 移 植 文 化 都 最 终 会 走 向 成 熟 。

　 　 ２ ２ ． 【 哲 学 复 兴 】 当 社 会 缺 少 一 套 信 仰 体 系 、 人 们 无 可 信 奉 时 ， 哲 学 就 得 到 充 份 发 展 。 比 如 ， 在 古 代 希 腊 ， 当 多 神 论 的 信 仰 体 系 不 再 流 行 时 ， 哲 学 就 得 到 充 份 发 展 。 再 比 如 ， 在 中 国 的 战 国 时 期 ， 当 贵 族 文 化 业 已 瓦 解 ， 人 们 无 可 信 奉 时 ， 哲 学 也 得 到 充 份 发 展 。

　 　 在 人 们 无 可 信 奉 时 ， 哲 学 得 到 充 份 发 展 ， 而 当 社 会 有 一 个 现 存 的 、 对 一 切 重 要 哲 学 问 题 提 供 答 案 的 信 仰 体 系 时 ， 哲 学 就 停 止 发 展 。 比 如 ， 当 孔 子 的 世 界 观 在 中 国 被 广 泛 接 受 时 ， 哲 学 就 停 止 了 发 展 。 同 样 ， 在 中 世 纪 ， 当 基 督 教 世 界 观 在 西 方 被 广 泛 接 受 时 ， 哲 学 也 停 止 了 发 展 。

　 　 基 督 教 世 界 观 在 当 代 的 解 体 对 哲 学 的 发 展 是 一 个 促 进 。 基 督 教 世 界 观 的 解 体 使 西 方 人 无 可 信 奉 ， 使 他 们 有 一 种 空 虚 感 。 勒 南 对 自 己 在 一 八 五 ○ 年 时 的 思 想 状 态 有 如 下 的 描 述 ： “ 一 旦 基 督 教 对 我 来 说 是 不 再 可 信 的 了 ， 我 就 对 其 它 的 一 切 也 失 去 了 兴 趣 。 所 有 的 一 切 都 显 得 那 么 低 级 、 那 么 不 值 得 一 顾 我 有 一 种 空 虚 感 、 一 种 彻 底 崩 溃 的 感 觉 。 ” 基 督 教 世 界 观 的 解 体 促 使 了 哲 学 的 空 白 -- 虚 无 主 义 的 产 生 。 尼 采 就 是 被 这 种 虚 无 主 义 所 激 励 、 用 自 己 的 思 想 来 填 补 这 个 空 白 的 。 当 今 的 世 界 缺 少 一 个 现 存 的 信 仰 体 系 ， 因 此 ， 我 们 可 以 期 待 哲 学 在 当 代 充 份 发 展 。 当 代 的 哲 学 家 将 象 尼 采 那 样 ， 被 当 代 社 会 缺 少 信 仰 体 系 的 现 实 所 激 励 ， 他 们 将 以 全 新 的 眼 光 看 待 世 界 。

二 、 文 学

寒 哲 （ L. James Hammond ） 著
胡 亚 非 译
(c) Yafei Hu 2002

　 　 １． 一 本 好 书 有 许 多 父 亲 ， 也 有 许 多 孩 子 。

　 　 ２． 【 作 家 的 目 标 】 以 艺 术 求 简 洁 。

　 　 ３． 好 的 文 学 风 格 就 象 冲 击 沙 滩 的 海 浪 ， 简 单 而 有 力 。

　 　 ４． 【 关 于 简 洁 】 拉 伯 雷 知 道 ， 许 多 作 家 都 有 这 样 一 个 毛 病 ， 即 用 复 杂 的 语 言 表 达 简 单 的 思 想 。 他 劝 告 人 们 道 ： “ 假 如 你 想 说 天 在 下 雨 ， 你 就 说 ‘ 天 在 下 雨 ’ ” 。 简 洁 是 好 文 章 的 标 志 ， 也 是 文 化 的 其 它 分 支 质 量 优 异 的 标 志 。 以 建 筑 为 例 ， 古 希 腊 建 筑 最 突 出 的 特 点 是 简 洁 。

　 　 古 希 腊 人 认 为 简 洁 不 仅 是 文 化 美 ， 也 是 道 德 美 。 柏 拉 图 指 出 ： “ 风 格 美 、 和 谐 、 优 雅 和 绝 妙 的 节 奏 都 取 决 于 是 否 简 洁 -- 我 指 的 是 一 个 正 直 、 高 贵 、 高 度 理 性 的 头 脑 和 性 格 所 表 现 出 来 的 那 种 真 正 的 简 洁 。 ” 假 如 说 现 代 建 筑 、 现 代 散 文 、 现 代 文 化 和 现 代 人 的 头 脑 缺 乏 一 种 质 量 的 话 ， 它 们 所 缺 乏 的 就 是 简 洁 。

　 　 ５． 【 关 于 清 晰 】 严 肃 的 作 家 力 争 读 者 的 理 解 ， 力 求 言 简 意 赅 。 与 此 相 反 ， 劣 等 作 家 只 想 听 读 者 的 惊 叹 ： “ 多 大 的 词 汇 量 ！ 多 大 的 学 问 ！ 真 是 个 天 才 呀 ！ ” 他 们 对 自 己 的 意 思 是 否 明 确 不 甚 关 心 。 坏 文 章 最 显 着 的 标 志 是 ， 在 常 用 词 可 以 表 达 清 楚 的 情 况 下 不 使 用 常 用 词 ， 而 使 用 非 常 用 词 。

　 　 重 复 使 用 某 些 字 词 可 以 达 到 文 意 清 晰 、 明 确 的 目 的 。 对 读 者 来 说 ， 重 复 比 花 样 翻 新 更 容 易 理 解 。 正 如 安 尼 东 · 弗 朗 斯 所 说 的 ： “ 在 我 的 文 章 中 ， 你 会 发 现 我 多 次 地 反 复 使 用 一 个 词 。 这 个 词 就 好 比 是 交 响 乐 中 的 主 旋 律 。 小 心 别 删 掉 它 ， 也 别 用 同 义 词 代 替 它 。 ” 就 文 体 而 言 ， 一 个 最 普 遍 的 错 误 做 法 是 避 免 重 复 ， 并 用 同 义 词 代 替 前 面 使 用 过 的 词 。

　 　 但 是 ， 仅 仅 文 意 清 晰 还 不 足 以 构 成 好 文 章 。 清 晰 一 定 要 伴 之 以 简 炼 。 好 文 章 可 以 简 炼 到 每 一 个 词 都 具 有 加 重 语 气 的 重 要 性 。

　 　 ６． 【 五 种 技 巧 】 一 个 好 作 家 会 巧 妙 而 有 效 地 运 用 五 种 写 作 技 巧 ， 这 五 种 技 巧 是 呼 唤 、 命 令 、 设 问 、 感 叹 和 重 复 。 呼 唤 也 称 作 呼 格 。 命 令 ， 也 就 是 告 诉 某 人 做 什 么 ， 也 称 作 祈 使 格 。

　 　 莎 士 比 亚 让 朱 丽 叶 说 ： “ 罗 密 欧 ， 抛 弃 你 的 姓 名 吧 ！ ” 这 里 ， 他 就 先 使 用 了 呼 格 ， 然 后 使 用 了 祈 使 格 。 梅 尔 维 尔 写 道 ： “ 南 塔 基 特 到 了 ！ 快 把 地 图 拿 出 来 看 看 ！ ” 这 里 ， 他 示 范 了 怎 样 使 用 呼 格 和 祈 使 格 。 梭 罗 给 我 们 树 立 了 使 用 重 复 和 感 叹 的 榜 样 。 他 写 道 ： “ 简 单 、 简 单 、 再 简 单 ！ 我 说 ， 琐 事 最 好 是 越 少 越 好 ， 而 不 要 多 如 牛 毛 。 ” 维 吉 尔 在 一 行 诗 句 中 使 用 了 三 种 技 巧 ， 即 重 复 、 呼 唤 、 和 设 问 ： “ 啊 ， 柯 力 丹 ， 柯 力 丹 ， 是 什 么 使 你 如 此 疯 狂 ？ ” 卡 夫 卡 在 小 说 《 城 堡 》 中 使 用 了 四 种 技 巧 ， 即 呼 唤 、 设 问 、 感 叹 、 和 重 复 ： “ 弗 丽 达 ， 你 听 见 了 吗 ？ 他 、 他 想 跟 克 莱 姆 ， 他 想 跟 克 莱 姆 谈 的 是 关 于 你 的 事 ！”

　 　 ７． 【 最 佳 风 格 】 虽 然 给 写 作 风 格 下 定 义 是 可 能 的 ， 虽 然 描 述 一 种 写 作 风 格 也 是 可 能 的 ， 但 要 手 把 手 地 教 人 写 好 文 章 却 是 不 可 能 的 。 风 格 是 个 性 的 体 现 。 伟 大 的 作 家 不 循 轨 蹈 矩 ， 他 们 按 照 自 己 的 趣 味 写 作 。 伟 大 的 作 家 是 先 天 生 成 的 ， 而 不 是 后 天 练 就 的 。

　 　 风 格 与 内 容 一 样 重 要 。 文 学 是 风 格 与 内 容 的 结 合 。 只 有 无 知 的 人 才 忽 略 风 格 ， 只 有 迂 腐 的 学 者 才 忽 略 内 容 。 为 了 追 求 风 格 而 讲 究 风 格 是 矫 揉 造 作 。 风 格 应 该 是 表 达 思 想 的 工 具 。 要 写 得 好 ， 就 必 须 有 的 说 。 有 的 可 说 、 有 深 刻 的 思 想 和 有 力 的 论 据 ， 就 自 然 有 好 的 风 格 。 伟 大 的 文 体 家 也 是 伟 大 的 思 想 家 ， 伟 大 的 思 想 家 也 是 伟 大 的 文 体 家 。 柏 拉 图 、 克 尔 恺 郭 尔 和 尼 采 分 别 被 尊 为 希 腊 风 格 、 丹 麦 风 格 和 德 意 志 风 格 的 模 式 ， 他 们 也 是 这 三 个 民 族 迄 今 所 产 生 的 最 深 刻 的 思 想 家 。 爱 默 生 是 美 国 所 产 生 的 最 深 刻 的 思 想 家 ， 他 也 是 美 国 最 优 秀 的 文 章 家 。

　 　 ８． 绰 号 、 店 号 和 广 告 是 日 常 生 活 的 诗 歌 ， 我 们 可 以 在 那 里 发 现 许 多 诗 歌 写 作 的 技 巧 。

　 　 ９． 【 读 者 与 作 者 】 读 书 通 常 意 味 着 友 谊 。 读 者 通 过 读 书 了 解 作 者 ， 假 如 读 者 喜 欢 这 个 作 者 的 话 ， 他 会 觉 得 与 作 者 有 缘 ， 这 时 友 谊 就 产 生 了 。 （ “ 异 性 相 吸 ” 的 说 法 可 能 适 用 于 爱 情 ， 却 不 适 用 于 友 谊 。 友 谊 基 于 缘 份 ， 基 于 人 的 性 格 的 相 近 。 ） 有 时 读 书 导 致 实 际 的 友 谊 、 即 同 代 人 之 间 的 友 谊 。 比 如 ， 爱 默 生 和 卡 莱 尔 就 是 在 爱 默 生 读 了 卡 莱 尔 的 书 以 后 结 为 好 友 的 。 然 而 ， 更 经 常 的 是 读 书 导 致 相 距 遥 远 的 人 们 之 间 的 友 谊 -- 这 个 距 离 可 能 是 空 间 的 ， 也 可 能 是 时 间 的 。

　 　 作 家 有 时 不 以 朋 友 的 形 像 、 而 以 父 亲 的 形 像 出 现 。 歌 德 把 莎 士 比 亚 看 作 父 亲 ， 尼 采 把 叔 本 华 看 作 父 亲 。 当 一 个 读 者 把 一 位 作 家 理 想 化 时 ， 他 往 往 想 模 仿 这 位 作 家 ， 想 象 这 位 作 家 那 样 生 活 。 比 如 ， 年 轻 的 雨 果 就 说 ， 他 要 么 做 “ 夏 多 布 里 昂 ” ， 要 么 宁 愿 一 事 无 成 。 年 轻 的 读 者 嫉 羡 他 仰 慕 的 作 家 所 获 得 的 成 就 ， 他 也 想 获 得 同 样 的 成 就 。 当 他 想 到 在 他 和 他 所 仰 慕 的 作 家 之 间 还 有 很 大 一 段 距 离 时 ， 他 会 觉 得 丧 气 。 这 很 像 一 个 珠 穆 朗 玛 峰 的 攀 登 者 ， 他 觉 得 自 己 必 须 尽 最 大 的 努 力 达 到 目 的 ， 哪 怕 体 力 不 支 ， 也 在 所 不 惜 。

　 　 现 在 的 儿 子 是 将 来 的 父 亲 。 现 在 崇 敬 作 家 的 青 年 可 能 有 一 天 也 会 成 为 作 家 。 尼 采 意 识 到 将 来 有 一 天 自 己 也 会 被 人 偶 像 化 ， 也 会 成 为 被 人 嫉 妒 的 父 亲 ， 正 如 他 过 去 把 叔 本 华 看 作 自 己 的 父 亲 一 样 。 所 以 ， 尼 采 就 让 《 查 拉 图 什 特 拉 如 是 说 》 中 年 轻 的 主 人 公 这 样 说 ： “ 是 对 你 的 嫉 妒 毁 灭 了 我 。 ” 自 我 满 足 使 生 活 轻 松 愉 快 ， 而 嫉 妒 使 生 活 痛 苦 不 堪 。 伟 大 在 痛 苦 中 生 成 。 对 自 己 的 不 满 和 对 他 人 的 崇 敬 激 励 人 完 成 伟 大 的 事 业 。 如 果 嫉 妒 并 不 在 于 把 他 人 降 低 到 自 己 的 水 平 ， 而 在 于 把 自 己 提 高 到 他 人 的 水 平 ， 那 么 嫉 妒 就 有 积 极 意 义 。 所 有 的 伟 人 在 青 年 时 代 都 嫉 妒 过 他 人 、 都 对 自 己 不 满 过 、 或 都 受 到 嫉 妒 和 不 满 的 激 励 而 去 完 成 伟 大 的 事 业 。 所 有 的 伟 人 在 青 年 时 代 都 敬 畏 伟 人 。

　 　 １０． 【 文 学 的 目 的 是 什 么 ？ 】 一 般 地 来 说 ， 文 学 的 目 的 与 艺 术 的 目 的 一 样 ， 是 使 生 活 对 人 们 更 惬 意 美 好 ， 更 丰 富 有 趣 。 艺 术 使 人 们 快 乐 ， 艺 术 使 人 们 兴 奋 ， 它 不 必 有 教 育 作 用 ， 也 不 必 有 道 德 、 宗 教 、 政 治 或 哲 学 的 意 义 。 一 个 作 曲 家 不 用 他 的 音 乐 教 育 人 ， 伟 大 的 文 学 家 也 不 用 他 们 的 文 学 教 育 人 。

　 　 １１． 【 美 有 统 一 标 准 吗 ？ 】 美 不 是 永 恒 的 ， 也 没 有 一 个 统 一 的 标 准 。 美 随 著 时 间 和 距 离 的 改 变 而 改 变 。 古 希 腊 作 家 对 现 代 读 者 吸 引 力 不 大 ， 现 代 人 里 只 有 学 者 对 古 希 腊 作 家 感 兴 趣 。 同 样 ， 莎 士 比 亚 也 总 有 一 天 会 只 吸 引 学 者 。 西 方 人 很 少 有 欣 赏 东 方 文 学 的 ， 中 国 和 日 本 的 诗 人 在 西 方 的 读 者 也 为 数 不 多 。

　 　 西 方 人 对 东 方 绘 画 则 比 对 东 方 文 学 表 现 出 更 大 的 兴 趣 。 美 术 的 美 比 文 学 的 美 涉 及 得 更 远 ， 也 延 续 得 更 久 。 音 乐 的 美 又 比 美 术 的 美 延 续 得 更 久 。 音 乐 是 所 有 艺 术 形 式 中 最 具 有 普 遍 意 义 和 永 恒 意 义 的 一 种 。

　 　 １２． 【 受 过 教 育 的 门 外 汉 】 学 者 的 文 化 不 是 健 康 的 文 化 ， 津 津 乐 道 于 古 典 美 的 文 化 不 是 健 康 的 文 化 ， 只 吸 引 教 育 资 历 浅 显 的 人 的 大 众 文 化 也 不 是 健 康 的 文 化 。 最 好 的 文 化 是 吸 引 教 育 资 历 深 厚 、 又 不 从 事 专 门 文 学 研 究 的 人 的 文 化 。 最 好 的 文 化 即 重 视 对 古 典 文 化 的 研 究 ， 又 重 视 当 代 艺 术 家 的 贡 献 。 最 好 的 文 化 力 求 避 免 学 者 文 化 的 枯 燥 ， 也 力 求 避 免 大 众 文 化 的 粗 俗 。 当 代 文 化 是 一 种 不 健 康 的 文 化 ， 它 不 是 教 育 资 历 深 厚 、 又 不 从 事 专 门 文 学 研 究 的 人 的 文 化 。 当 代 文 化 一 半 是 枯 燥 的 学 者 文 化 ， 一 半 是 粗 俗 的 大 众 文 化 。

　 　 １３． 【 歌 德 】 歌 德 的 小 说 对 现 代 读 者 吸 引 力 不 大 。 纪 德 曾 说 歌 德 的 小 说 “ 令 人 难 以 置 信 地 无 聊 ” 。 他 还 说 ， 歌 德 “ 现 在 肯 定 不 会 写 这 样 的 小 说 。 ” 跟 歌 德 的 小 说 一 样 ， 司 各 特 的 小 说 也 使 现 代 读 者 感 到 乏 味 ， 而 司 各 特 的 小 说 曾 一 度 被 认 作 不 朽 的 经 典 。 小 说 的 发 展 进 步 了 ， 这 种 进 步 使 许 多 早 期 的 作 家 ， 如 司 各 特 和 歌 德 ， 黯 然 失 色 。 旧 的 理 论 认 为 ， 艺 术 不 象 科 学 ， 艺 术 是 永 恒 的 ， 是 无 进 步 可 言 的 。 小 说 的 发 展 使 人 对 这 种 理 论 产 生 怀 疑 。

　 　 歌 德 的 诗 歌 也 和 大 多 数 诗 歌 一 样 ， 对 读 译 文 的 读 者 来 说 没 有 什 么 吸 引 力 。 （ 正 如 弗 洛 斯 特 所 说 ： “ 诗 歌 一 经 翻 译 就 面 目 全 非 了 。 ” ） 对 于 那 些 读 译 文 的 读 者 来 说 ， 歌 德 最 好 的 作 品 是 他 的 自 传 和 由 艾 克 曼 记 录 的 谈 话 录 。 歌 德 的 自 传 跟 卢 梭 的 自 传 一 样 趣 味 横 生 ， 他 与 艾 克 曼 的 谈 话 录 比 包 斯 维 尔 的 《 约 翰 逊 的 一 生 》 更 有 意 思 。

　 　 １４． 【 书 信 】 十 五 世 纪 初 ， 人 们 争 先 恐 后 地 收 集 伊 拉 斯 谟 的 书 信 。 巴 黎 人 也 争 相 传 阅 伏 尔 泰 在 福 尔 尼 写 的 生 动 有 趣 、 妙 语 连 珠 的 书 信 。 据 说 ， 伏 尔 泰 的 书 信 集 反 映 了 伏 尔 泰 写 作 的 最 佳 水 平 ， 福 楼 拜 的 书 信 集 也 反 映 了 福 楼 拜 写 作 的 最 佳 水 平 。 书 信 的 形 式 给 予 作 家 一 种 写 作 自 由 ， 这 种 自 由 是 其 它 文 学 样 式 所 无 法 提 供 的 。

　 　 １５． 最 有 趣 的 文 学 是 最 富 有 个 人 色 彩 的 文 学 ， 如 传 记 、 自 传 、 日 记 、 书 信 集 和 谈 话 录 等 。

　 　 １６． 一 个 作 家 可 以 为 读 者 提 供 的 最 珍 贵 的 服 务 之 一 就 是 使 读 者 注 意 到 别 的 好 作 家 。

　 　 １７． 【 逐 渐 成 熟 的 欣 赏 能 力 】 心 理 学 家 常 说 ， 个 人 的 成 长 历 程 总 的 说 来 是 整 个 人 类 发 展 过 程 的 重 演 。 个 人 的 成 长 重 演 人 类 宗 教 的 发 展 ， 它 以 泛 灵 论 及 图 腾 主 义 等 最 初 期 的 宗 教 形 式 开 始 ， 也 就 是 说 ， 一 个 人 在 其 生 命 的 早 期 ， 相 信 无 生 命 物 体 和 动 物 都 具 有 与 他 相 似 的 思 想 和 感 情 。 个 人 的 成 长 重 演 人 类 文 学 的 发 展 ， 它 以 童 话 及 动 物 寓 言 等 最 初 期 的 文 学 形 式 开 始 。 一 个 人 在 十 岁 左 右 时 ， 从 童 话 阶 段 逐 渐 过 渡 到 神 话 阶 段 ， 就 像 人 类 也 曾 经 从 童 话 阶 段 逐 渐 过 渡 到 神 话 阶 段 一 样 。 在 十 五 岁 左 右 ， 我 们 就 能 够 欣 赏 早 期 的 小 说 家 ， 如 笛 福 和 杜 马 之 类 。 在 二 十 岁 左 右 ， 我 们 就 能 够 欣 赏 后 来 的 小 说 家 ， 如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和 托 尔 斯 泰 。 直 到 二 十 五 岁 左 右 ， 我 们 才 能 欣 赏 二 十 世 纪 的 小 说 家 ， 如 普 鲁 斯 特 和 乔 伊 斯 。

　 　 １８． 【 契 诃 夫 】 契 诃 夫 的 人 物 对 生 活 充 满 浪 漫 的 憧 憬 ， 但 这 种 憧 憬 又 被 日 常 生 活 的 现 实 所 击 破 。 无 论 这 些 人 物 在 哪 里 忙 于 何 种 事 务 ， 他 们 总 是 希 望 自 己 在 另 外 一 个 地 方 忙 于 另 外 一 件 事 情 。 这 使 人 想 起 苏 格 拉 底 关 于 婚 姻 的 一 句 名 言 ： 假 如 你 结 了 婚 ， 你 会 后 悔 。 假 如 你 不 结 婚 ， 你 也 会 后 悔 。 这 也 使 人 想 起 福 楼 拜 的 一 个 有 名 的 人 物 ， 即 发 现 现 实 总 是 与 她 的 理 想 不 符 的 包 法 利 夫 人 。 契 诃 夫 准 是 受 了 福 楼 拜 的 影 响 。 契 诃 夫 小 说 《 决 斗 》 中 的 人 物 雷 也 夫 斯 基 是 契 诃 夫 人 物 的 典 型 代 表 。 契 诃 夫 写 道 ： “ 两 年 前 ， 当 [ 雷 也 夫 斯 基 ] 爱 上 娜 蒂 亚 的 时 侯 ， 他 认 为 只 要 他 到 高 加 索 去 和 她 生 活 在 一 起 ， 他 就 会 摆 脱 生 活 的 粗 俗 和 空 虚 。 现 在 他 跟 以 前 一 样 地 坚 信 ， 只 要 他 离 开 娜 蒂 亚 ， 到 彼 得 堡 去 ， 他 就 会 得 到 他 所 需 要 的 一 切 。 ”

　 　 契 诃 夫 和 许 多 现 代 作 家 和 现 代 画 家 一 样 ， 不 描 写 实 际 的 现 实 ， 而 描 写 人 所 理 解 的 现 实 。 托 尔 斯 泰 把 契 诃 夫 称 作 “ 印 象 派 ” 。 例 如 ， 契 诃 夫 在 描 写 一 个 女 人 时 ， 不 描 写 她 的 个 性 特 徵 ， 而 描 写 这 个 女 人 给 别 人 的 印 象 。 他 这 样 描 写 他 的 一 个 人 物 ： 由 于 她 总 是 跟 她 的 狗 形 影 不 离 ， 人 们 叫 她 “ 牵 狗 的 女 人 ” 。

　 　 契 诃 夫 认 为 ， 艺 术 应 当 是 现 实 的 真 实 反 映 。 从 这 一 点 来 说 ， 契 诃 夫 跟 其 他 一 些 十 九 世 纪 的 作 家 很 相 似 ， 如 易 卜 生 、 福 楼 拜 和 左 拉 等 。 契 诃 夫 还 擅 长 细 节 描 写 。 在 他 的 小 说 中 ， 局 部 比 整 体 更 重 要 。

　 　 契 诃 夫 跟 卡 夫 卡 一 样 ， 也 描 写 生 活 的 荒 诞 ， 但 是 契 诃 夫 却 不 象 卡 夫 卡 那 样 偏 重 想 象 ， 他 更 注 重 现 实 主 义 的 描 述 。 契 诃 夫 的 创 作 基 于 他 平 时 观 察 生 活 所 作 的 笔 记 ， 而 卡 夫 卡 的 创 作 则 基 于 他 的 无 意 识 或 他 的 灵 感 的 发 挥 。

　 　 １９． 【 卡 夫 卡 】 哲 学 家 们 一 般 只 有 一 个 主 要 思 想 ， 这 个 主 要 思 想 是 他 们 的 哲 学 的 中 心 。 同 样 ， 文 学 家 们 也 一 般 只 有 一 个 中 心 思 想 ， 这 个 中 心 思 想 贯 穿 于 他 们 所 有 的 文 学 作 品 。

　 　 拿 卡 夫 卡 来 说 ， 他 的 中 心 思 想 是 个 人 被 庞 大 的 机 构 、 硕 大 而 无 生 命 的 物 体 、 巨 大 的 人 群 和 世 界 的 荒 唐 所 淹 没 。 这 个 主 题 在 《 判 决 》 和 《 城 堡 》 中 尤 其 突 出 。 这 个 主 题 在 卡 夫 卡 的 小 说 《 美 国 》 和 他 其 它 的 小 说 中 ， 虽 然 不 像 它 在 《 判 决 》 和 《 城 堡 》 中 那 样 无 处 不 在 ， 但 也 是 反 复 出 现 的 。 在 小 说 《 美 国 》 中 ， 庞 大 机 构 的 象 征 是 西 方 大 酒 店 和 俄 克 拉 何 马 大 剧 院 ， 这 两 者 都 是 “ 巨 大 无 比 的 ” 。 硕 大 而 无 生 命 物 体 的 象 征 是 那 个 有 着 “ 望 不 到 尽 头 的 楼 梯 ” 和 “ 曲 里 拐 弯 的 走 廊 ” 的 海 上 游 船 。

　 　 乔 伊 斯 的 文 体 新 奇 而 古 怪 ， 普 鲁 斯 特 的 字 斟 而 句 酌 ， 卡 夫 卡 的 则 简 洁 而 具 有 古 典 美 ， 卡 夫 卡 也 因 此 而 较 乔 伊 斯 和 普 鲁 斯 特 更 为 读 者 所 喜 爱 。

　 　 大 部 份 现 代 作 家 的 创 作 不 远 离 现 实 ， 并 多 以 自 己 的 生 活 为 原 型 。 然 而 ， 卡 夫 卡 创 造 的 世 界 却 远 离 真 实 世 界 ， 他 的 作 品 的 想 象 力 是 极 为 鲜 见 的 。 人 们 可 以 把 莎 士 比 亚 充 满 哲 理 的 道 白 、 托 尔 斯 泰 对 心 理 的 描 述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对 无 神 论 的 论 述 和 普 鲁 斯 特 对 爱 情 、 死 亡 与 艺 术 的 见 解 编 撰 成 一 部 精 萃 的 短 文 集 。 但 卡 夫 卡 的 作 品 却 绝 无 类 似 的 评 论 、 见 解 或 思 想 。 摘 录 或 引 用 卡 夫 卡 是 不 可 能 的 。 卡 夫 卡 不 试 图 理 解 世 界 ， 他 创 造 反 映 心 理 现 实 的 幻 想 世 界 。

　 　 促 使 卡 夫 卡 作 品 风 格 形 成 的 因 素 之 一 是 近 代 庞 大 政 府 官 僚 机 构 的 发 展 。 卡 夫 卡 自 己 就 做 过 政 府 职 员 。 第 二 个 因 素 是 果 戈 理 小 说 的 影 响 ， 果 戈 理 的 小 说 通 常 以 陷 于 荒 唐 窘 境 的 主 人 公 开 始 ， 卡 夫 卡 的 小 说 也 是 这 样 。 比 如 ， 《 变 形 记 》 和 《 判 决 》 就 是 如 此 。 第 三 个 因 素 与 卡 夫 卡 的 父 亲 有 关 。 他 的 父 亲 是 一 个 雄 心 勃 勃 并 惯 于 发 号 施 令 的 人 ， 他 使 卡 夫 卡 倍 感 负 疚 、 谦 卑 和 软 弱 。 第 四 个 因 素 是 卡 夫 卡 犹 太 人 的 家 庭 背 景 。 犹 太 人 的 背 景 使 卡 夫 卡 的 软 弱 感 有 增 无 减 。

　 　 然 而 ， 卡 夫 卡 在 幽 默 中 为 自 己 的 痛 苦 、 负 疚 感 和 软 弱 感 找 到 了 解 脱 。 卡 夫 卡 之 所 以 是 一 位 不 凡 的 作 家 是 因 为 他 具 有 不 凡 的 幽 默 感 。 正 如 弗 洛 伊 德 所 说 ： “ 并 不 是 所 有 的 人 都 具 有 幽 默 的 能 力 。 幽 默 是 难 能 可 贵 的 天 赋 。 ”

　 　 ２０． 【 福 楼 拜 】 卡 夫 卡 个 性 的 主 要 特 徵 是 幽 默 ， 福 楼 拜 个 性 的 主 要 特 徵 则 是 高 傲 。 福 楼 拜 对 自 己 致 力 于 文 学 创 作 无 比 自 豪 ， 他 甚 至 对 自 己 的 作 品 是 否 得 到 世 人 的 称 颂 不 屑 一 顾 。 他 曾 说 ： “ 说 到 结 果 或 成 功 ， 谁 在 乎 呢 ？ 在 这 个 世 界 上 ， 最 重 要 的 是 保 持 自 己 的 精 神 境 界 、 避 免 陷 入 小 资 产 阶 级 和 民 众 喧 闹 的 泥 潭 。 致 力 于 文 学 艺 术 令 人 感 到 骄 傲 ， 而 人 的 骄 傲 永 远 不 会 是 多 余 的 。 这 就 是 我 的 哲 学 。 ”

　 　 福 楼 拜 鄙 视 中 产 阶 级 物 质 主 义 价 值 观 。 他 的 《 滥 调 集 》 和 他 的 人 物 曼 · 何 马 斯 都 是 对 中 产 阶 级 的 嘲 讽 。 福 搂 拜 和 易 卜 生 一 样 ， 也 反 对 当 时 的 民 主 浪 潮 。 他 对 平 等 思 想 和 普 选 权 很 不 以 为 然 。 他 对 勒 南 说 ： “ 谢 谢 你 挺 身 而 出 反 对 民 主 平 等 权 利 。 在 我 看 来 ， 那 是 一 颗 毁 灭 世 界 的 种 子 。 ”

　 　 福 楼 拜 和 其 他 许 多 伟 大 作 家 一 样 ， 也 重 视 对 经 典 的 研 究 并 藐 视 新 闻 写 作 。 他 对 新 闻 写 作 的 藐 视 使 他 恨 不 得 立 即 禁 止 印 刷 术 的 使 用 。 他 说 ： “ 假 如 皇 帝 明 天 就 禁 止 印 刷 ， 我 愿 一 路 长 跪 到 巴 黎 ， 感 激 涕 零 地 亲 吻 他 的 屁 股 。 ” 他 预 见 到 ， 总 有 一 天 民 主 思 潮 和 大 众 宣 传 媒 介 的 发 展 会 给 文 化 的 未 来 蒙 上 阴 影 。

　 　 福 楼 拜 和 普 鲁 斯 特 一 样 ， 把 文 学 视 为 宗 教 。 文 学 使 福 楼 拜 的 生 活 充 满 意 义 并 富 有 挑 战 性 ， 它 使 福 楼 拜 有 所 尊 崇 并 有 所 自 豪 。 文 学 使 福 楼 拜 高 高 地 凌 驾 于 世 俗 之 上 ， 它 帮 助 福 楼 拜 把 握 生 活 ， 也 帮 助 他 正 视 死 亡 。 福 楼 拜 的 例 子 说 明 ， 现 代 人 也 可 以 借 助 文 学 的 力 量 来 建 立 一 种 新 的 宗 教 。 这 种 宗 教 将 填 补 由 于 基 督 教 的 衰 落 而 造 成 的 空 白 ， 这 种 宗 教 不 以 上 帝 、 圣 书 或 神 戒 为 基 础 ， 而 以 哲 学 、 心 理 学 和 文 学 艺 术 为 基 础 。

　 　 ２１． 【 客 观 性 与 主 观 性 】 福 楼 拜 认 为 文 学 不 应 带 有 个 人 色 彩 ， 文 学 不 应 成 为 作 家 表 达 个 人 情 感 和 描 述 个 人 经 历 的 工 具 。 这 种 看 法 在 十 九 世 纪 末 颇 为 流 行 ， 它 是 对 浪 漫 主 义 的 一 种 反 动 ， 是 对 主 观 的 和 表 现 个 人 的 写 作 手 法 这 一 浪 漫 主 义 倾 向 的 反 动 。 从 福 楼 拜 的 时 代 至 今 ， 有 许 多 作 家 和 批 评 家 赞 同 文 学 应 当 是 客 观 的 这 一 观 点 。 支 持 客 观 文 学 理 论 的 人 可 以 说 ， 优 秀 的 文 学 是 客 观 的 文 学 。 比 如 ， 荷 马 的 作 品 就 不 表 现 作 者 的 个 人 情 感 ， 也 不 描 述 作 者 的 个 人 经 历 。 反 对 客 观 文 学 理 论 的 人 可 以 说 ， 优 秀 的 文 学 是 带 有 个 人 色 彩 的 主 观 的 文 学 。 大 多 数 中 世 纪 以 来 的 西 方 文 学 作 品 都 带 有 主 观 色 彩 。 易 卜 生 就 是 一 例 。 易 卜 生 说 ： “ 你 想 要 客 观 ， 就 去 看 实 物 吧 。 要 想 了 解 我 ， 就 请 读 我 的 书 。 ” 伟 大 的 文 学 既 可 是 客 观 的 ， 也 可 是 主 观 的 ， 正 如 伟 大 的 文 学 既 可 是 现 实 的 ， 也 可 是 非 现 实 的 一 样 。

　 　 ２２．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的 写 作 是 主 观 的 ； 他 作 品 中 众 多 的 人 物 性 格 表 现 了 他 本 人 性 格 的 各 个 方 面 。 例 如 ， 《 卡 拉 马 佐 夫 兄 弟 》 中 的 几 个 主 要 人 物 就 都 表 现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本 人 性 格 的 各 个 方 面 ： 德 米 特 里 是 个 倒 运 的 赌 徒 （ 陀 氏 本 人 也 是 如 此 ） ， 伊 凡 是 个 因 不 虔 心 信 教 而 自 我 折 磨 的 记 者 （ 陀 氏 本 人 也 是 如 此 ） ， 斯 麦 尔 佳 科 夫 患 有 癫 痫 症 （ 陀 氏 本 人 也 是 如 此 ） ， 等 等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笔 下 的 许 多 人 物 性 格 中 都 有 虐 待 狂 和 受 虐 狂 的 倾 向 ， 这 是 因 为 他 本 人 性 格 中 也 有 虐 待 狂 和 受 虐 狂 的 倾 向 。 例 如 ， 《 温 顺 的 女 性 》 的 主 人 公 说 ： “ 我 即 折 磨 自 己 ， 也 折 磨 别 人 。 ”

　 　 受 虐 狂 的 性 格 倾 向 使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的 许 多 男 主 人 公 爱 上 身 有 残 疾 的 女 人 。 这 些 人 物 苛 刻 的 超 我 使 他 们 无 法 和 正 常 的 女 人 产 生 恋 爱 关 系 。 受 虐 狂 的 性 格 倾 向 还 使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的 许 多 人 物 成 为 插 科 打 诨 、 自 我 嘲 弄 的 小 丑 ； 这 种 人 往 往 从 当 众 羞 辱 自 己 中 获 得 快 感 。 我 们 可 以 把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与 约 翰 逊 的 传 记 作 者 包 斯 维 尔 作 一 个 比 较 ： 两 人 都 有 一 个 专 制 的 父 亲 ； 两 人 的 超 我 都 不 健 全 ； 两 人 都 时 常 经 历 严 重 的 自 我 虐 待 ； 两 人 也 都 倾 向 于 自 我 嘲 弄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的 最 大 错 误 在 于 他 过 份 扩 大 对 自 己 的 心 理 分 析 ， 以 至 于 到 了 病 态 的 地 步 。 当 我 们 把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和 托 尔 斯 泰 相 比 较 时 ， 我 们 就 会 发 现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的 这 一 错 误 尤 其 明 显 。 托 尔 斯 泰 不 但 具 有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的 深 刻 和 尖 锐 ， 他 还 具 有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所 缺 乏 的 简 洁 和 宁 静 。

　 　 ２３． 【 托 尔 斯 泰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擅 长 心 理 观 察 的 事 实 众 所 周 知 ， 而 托 尔 斯 泰 在 这 方 面 的 特 点 却 有 时 被 人 忽 视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能 够 理 解 别 人 ， 因 为 他 深 刻 地 分 析 自 己 复 杂 而 又 神 经 质 的 个 性 。 托 尔 斯 泰 虽 不 象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那 么 神 经 质 ， 但 却 一 贯 精 神 高 度 集 中 、 精 力 极 为 充 沛 。 他 经 历 广 泛 ， 又 深 知 自 己 的 个 性 ， 因 此 ， 托 尔 斯 泰 对 他 人 的 了 解 很 少 有 人 可 以 企 及 。 对 他 人 的 理 解 来 自 对 自 己 的 理 解 ， 心 理 的 洞 察 来 自 自 我 意 识 。

　 　 假 如 我 们 把 托 尔 斯 泰 对 人 类 本 性 的 观 察 和 弗 洛 伊 德 对 人 类 本 性 的 观 察 作 一 番 比 较 ， 我 们 就 会 发 现 他 们 两 人 之 间 明 显 的 一 致 。 托 尔 斯 泰 说 ： “ 〔 列 文 的 母 亲 〕 对 他 来 说 ， 是 神 圣 的 记 忆 。 他 将 来 的 妻 子 必 须 是 一 个 他 母 亲 那 样 的 圣 洁 而 高 雅 的 女 人 。 ” 同 样 ， 弗 洛 伊 德 也 说 ： “ 男 人 寻 求 能 代 替 母 亲 的 女 人 。 这 种 寻 求 从 他 的 孩 提 时 代 就 占 据 他 全 部 的 身 心 。 ”

　 　 托 尔 斯 泰 谈 到 “ 只 有 一 个 深 爱 著 的 男 人 才 会 有 报 复 性 的 愤 怒 ” 。 他 还 说 ： “ 爱 之 终 结 是 恨 之 开 始 。 ” 同 样 ， 弗 洛 伊 德 也 说 ： “ 爱 与 恨 令 人 惊 奇 地 不 可 分 割 。 在 许 多 情 形 下 ， 爱 变 成 恨 ， 恨 变 成 爱 。 ”

　 　 弗 洛 伊 德 在 多 拉 的 病 例 分 析 中 指 出 ： “ 性 的 吸 引 使 父 亲 与 女 儿 更 亲 近 ， 使 母 亲 与 儿 子 更 亲 近 。 ” 托 尔 斯 泰 则 在 以 下 的 描 述 中 讨 论 这 种 “ 性 的 吸 引 ” 。 “ 小 女 孩 是 父 亲 的 宠 儿 ， 她 大 胆 地 跑 上 去 拥 抱 父 亲 ‘ 早 上 好 ， ’ 父 亲 朝 儿 子 笑 笑 他 意 识 到 自 己 对 儿 子 并 不 那 么 喜 爱 ， 便 试 图 做 出 公 平 的 样 子 。 但 是 ， 男 孩 子 感 觉 到 这 一 点 。 他 对 父 亲 冰 冷 的 微 笑 丝 毫 没 有 反 应 。 ”

　 　 伟 大 的 思 想 家 通 常 会 分 别 得 出 同 样 的 结 论 。 思 想 家 的 思 想 一 般 来 自 个 人 的 经 历 或 对 他 人 的 观 察 。 由 于 人 类 的 本 性 不 随 时 间 和 地 点 的 更 动 而 改 变 ， 思 想 家 的 经 历 和 观 察 往 往 是 相 似 的 。 真 理 放 之 四 海 而 皆 准 。

　 　 伟 大 的 思 想 家 的 见 解 往 往 是 一 致 的 ， 一 般 人 的 经 历 也 往 往 与 伟 大 思 想 家 的 观 察 一 致 。 这 里 ， 我 们 又 一 次 看 到 ， 真 理 放 之 四 海 而 皆 准 。 人 们 从 个 人 经 历 中 得 出 的 观 察 可 以 在 书 本 中 得 到 证 实 ， 书 本 上 的 思 想 也 可 以 在 人 们 的 经 历 中 得 到 证 实 。

　 　 ２４． 【 乔 伊 斯 】 托 尔 斯 泰 和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的 小 说 表 达 个 人 的 思 想 并 反 映 作 者 对 宁 静 的 精 神 生 活 的 追 求 ， 乔 伊 斯 的 小 说 则 有 不 同 的 目 的 。 乔 伊 斯 说 ： “ 《 尤 力 西 斯 》 基 本 上 是 一 部 幽 默 作 品 。 ” 他 还 说 ： “ 《 芬 尼 根 的 觉 醒 》 旨 在 让 人 发 笑 。 ” 显 然 ， 《 尤 力 西 斯 》 和 《 芬 尼 根 的 觉 醒 》 属 于 佩 特 罗 尼 乌 斯 、 拉 伯 雷 和 斯 特 恩 的 喜 剧 传 统 ， 而 乔 伊 斯 的 短 篇 小 说 则 以 简 洁 、 清 新 的 现 实 主 义 风 格 使 人 联 想 起 契 诃 夫 的 短 篇 小 说 。

　 　 乔 伊 斯 对 哲 学 和 政 治 毫 无 兴 趣 。 他 讨 厌 萧 伯 纳 ， 因 为 萧 伯 纳 用 自 己 的 戏 剧 说 教 。 当 第 二 次 世 界 大 战 开 始 时 ， 乔 伊 斯 的 弟 弟 问 他 对 政 治 形 势 有 什 么 看 法 ， 他 说 ： “ 我 对 政 治 不 感 兴 趣 。 我 所 感 兴 趣 的 只 是 风 格 。 ”

　 　 乔 伊 斯 和 易 卜 生 、 托 尔 斯 泰 、 普 鲁 斯 特 等 许 多 虚 构 文 学 作 家 一 样 ， 对 灵 学 现 象 进 行 观 察 和 描 述 。 例 如 ， 在 《 一 个 艺 术 家 的 画 像 》 中 ， 斯 蒂 芬 · 戴 德 勒 斯 躺 在 床 上 ， 想 著 他 的 女 朋 友 ， 他 寻 思 着 他 的 女 朋 友 在 做 什 么 ： “ 也 许 与 此 同 时 ， 她 的 灵 魂 也 在 以 精 神 的 神 秘 力 量 感 受 着 他 的 崇 拜 ？ 她 感 觉 到 他 的 意 愿 ， 从 甜 蜜 的 睡 梦 中 醒 来 。 ” 乔 伊 斯 对 灵 学 的 兴 趣 把 他 与 卡 夫 卡 区 别 开 来 。 卡 夫 卡 从 不 讨 论 灵 学 、 美 学 、 或 宗 教 。 卡 夫 卡 留 连 于 幻 想 的 世 界 ， 并 从 不 放 弃 它 。

　 　 声 响 在 乔 伊 斯 的 散 文 中 有 它 在 现 代 诗 人 诗 歌 中 同 等 重 要 的 地 位 。 不 足 为 奇 ， 乔 伊 斯 自 己 也 是 诗 人 。 乔 伊 斯 消 灭 了 、 或 至 少 是 混 淆 了 诗 歌 与 散 文 的 界 限 。 人 说 诗 歌 不 可 译 ， 乔 伊 斯 的 散 文 也 不 可 译 。 人 说 诗 歌 可 反 复 吟 诵 ， 乔 伊 斯 的 散 文 也 可 反 复 吟 诵 。

　 　 普 鲁 斯 特 的 风 格 令 人 想 起 画 家 （ 他 给 他 的 一 部 小 说 中 的 一 章 起 名 为 “ 海 景 ” ） ， 乔 伊 斯 则 令 人 想 起 音 乐 家 。 乔 伊 斯 经 常 援 引 别 的 作 家 ， 也 经 常 援 引 自 己 的 作 品 ， 这 就 象 音 乐 家 在 音 乐 创 作 中 经 常 援 引 前 面 出 现 的 主 题 乐 一 样 。 乔 伊 斯 很 像 古 代 诗 人 ， 他 们 经 常 援 引 过 去 诗 人 的 作 品 ， 也 经 常 援 引 自 己 作 品 中 前 面 出 现 过 的 诗 句 。

　 　 ２５． 【 普 鲁 斯 特 】 也 许 我 们 可 以 说 卡 夫 卡 是 幽 默 型 ， 乔 伊 斯 是 喜 剧 型 ， 普 鲁 斯 特 是 怀 旧 型 。 卡 夫 卡 式 的 幽 默 掩 藏 着 痛 苦 与 严 肃 。 不 能 想 象 卡 夫 卡 开 乔 伊 斯 式 的 猥 亵 的 玩 笑 。 乔 伊 斯 式 的 喜 剧 感 则 表 现 欢 乐 ， 不 表 现 痛 苦 。 他 说 ， 文 学 “ 应 该 表 现 神 圣 的 欢 乐 精 神 ” 。

　 　 普 鲁 斯 特 的 怀 旧 有 两 个 起 因 ： 一 是 他 把 自 己 与 世 隔 绝 ， 二 是 他 对 母 亲 的 依 恋 。 他 在 写 他 的 巨 着 时 ， 把 自 己 封 闭 在 巴 黎 的 一 间 布 满 了 瓶 塞 的 公 寓 里 ， 完 全 地 与 世 隔 绝 。 这 种 与 世 隔 绝 的 处 境 必 定 引 起 人 对 过 去 的 怀 念 。 普 鲁 斯 特 对 他 的 母 亲 有 一 种 异 常 的 依 恋 。 在 他 母 亲 去 世 以 后 ， 普 鲁 斯 特 对 女 佣 说 ： “ 如 果 我 能 与 母 亲 相 见 黄 泉 ， 我 就 死 而 无 憾 了 。 ” 普 鲁 斯 特 对 母 亲 的 依 恋 和 与 现 世 的 隔 绝 一 起 促 成 了 他 作 品 的 怀 旧 情 调 。

　 　 普 鲁 斯 特 作 品 的 一 个 重 大 主 题 是 唯 心 主 义 。 换 句 话 说 ， 普 鲁 斯 特 认 为 ， 世 界 只 是 人 对 世 界 的 看 法 。 他 在 描 写 巴 尔 贝 克 和 古 尔 芒 特 公 爵 夫 人 时 ， 并 不 大 注 重 对 这 两 个 人 物 本 身 的 描 写 ， 倒 更 注 重 叙 述 人 对 这 两 个 人 物 的 看 法 。 他 描 述 的 主 题 是 叙 述 人 的 感 情 和 思 想 。 因 此 ， 我 们 可 以 说 普 鲁 斯 特 和 塞 万 提 斯 有 共 同 之 处 。 塞 万 提 斯 描 述 的 主 题 不 是 世 界 本 身 ， 而 是 堂 吉 珂 德 眼 中 的 世 界 。

　 　 不 同 的 是 ， 堂 吉 珂 德 眼 中 的 世 界 是 不 变 的 ， 而 普 鲁 斯 特 的 叙 述 人 对 世 界 的 看 法 却 不 断 变 化 。 例 如 ， 他 的 叙 述 人 对 阿 尔 伯 蒂 的 态 度 就 随 时 光 的 流 逝 而 变 化 。 虽 然 这 个 叙 述 人 一 度 迷 恋 过 阿 尔 伯 蒂 ， 并 在 阿 尔 伯 蒂 出 走 时 受 到 严 重 的 打 击 ， 但 他 最 终 还 是 把 阿 尔 伯 蒂 忘 在 了 脑 后 ， 并 对 她 无 动 于 衷 。 普 鲁 斯 特 描 述 了 时 间 怎 样 改 变 人 对 世 界 的 看 法 ， 也 描 述 了 时 间 怎 样 改 变 世 界 本 身 。

　 　 普 鲁 斯 特 的 作 品 多 性 格 分 析 ， 少 情 节 描 述 。 他 的 叙 述 不 紧 不 慢 ， 且 多 有 停 顿 ， 就 好 像 两 个 正 在 散 步 的 人 完 全 沉 浸 在 交 谈 中 ， 不 知 不 觉 地 停 了 下 来 。 普 鲁 斯 特 的 特 殊 风 格 与 他 的 特 殊 个 性 有 关 。 他 过 份 地 讲 究 文 字 ， 他 的 文 体 复 杂 深 奥 、 晦 涩 难 懂 。

　 　 在 所 有 的 虚 构 作 品 文 学 家 中 ， 普 鲁 斯 特 是 最 具 有 宗 教 色 彩 的 。 他 创 造 了 自 己 的 宗 教 、 一 种 以 文 学 艺 术 为 基 础 的 宗 教 。 普 鲁 斯 特 的 宗 教 和 其 它 宗 教 一 样 ， 为 生 命 正 名 、 教 人 正 视 死 亡 、 教 人 对 死 后 复 生 或 长 生 不 老 寄 于 希 望 。

　 　 普 鲁 斯 特 是 一 个 深 刻 的 思 想 家 。 他 能 教 会 人 们 怎 样 对 待 生 活 、 怎 样 对 待 时 光 的 流 逝 和 怎 样 对 待 死 亡 。 他 的 作 品 所 包 含 的 哲 学 思 考 比 任 何 二 十 世 纪 哲 学 家 的 着 作 所 包 含 的 哲 学 思 考 都 要 多 。 然 而 ， 普 鲁 斯 特 却 不 是 托 尔 斯 泰 和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式 的 思 想 家 ， 他 的 作 品 没 有 关 于 上 帝 的 探 讨 。 他 的 思 考 不 是 哲 学 家 式 的 沉 思 ， 他 的 思 考 是 从 感 觉 和 感 情 出 发 的 思 考 。

　 　 ２６． 【 死 亡 的 欲 望 】 悲 剧 表 现 痛 苦 ， 这 种 痛 苦 使 悲 剧 人 物 宁 愿 一 死 。 为 什 么 人 们 会 从 观 看 悲 剧 中 得 到 享 受 呢 ？ 为 什 么 人 们 会 从 对 痛 苦 的 表 现 中 得 到 享 受 呢 ？

　 　 痛 苦 是 人 类 的 一 种 普 遍 经 验 。 没 有 痛 苦 的 生 活 是 不 可 能 的 。 当 痛 苦 达 到 一 定 的 程 度 时 ， 人 就 会 想 到 死 或 自 杀 。 几 乎 每 个 人 都 在 生 活 的 此 时 或 彼 时 想 到 过 自 杀 。 经 历 痛 苦 和 期 待 死 亡 强 化 并 深 化 人 的 个 性 。 威 廉 · 詹 姆 斯 说 过 ： “ 从 未 想 到 过 自 杀 的 人 对 生 活 一 无 所 知 。 ” 假 如 一 个 人 从 未 经 历 过 痛 苦 ， 或 从 未 想 到 过 自 杀 ， 这 个 人 就 不 可 能 成 熟 或 获 得 性 格 的 力 量 ， 这 个 人 就 不 可 能 有 所 成 就 。 一 个 人 在 经 历 了 痛 苦 并 产 生 了 死 的 念 头 之 后 ， 往 往 会 做 出 果 断 的 决 定 。 痛 苦 的 经 历 和 欲 死 之 念 使 人 无 畏 ； 人 的 果 断 决 定 或 行 动 是 无 畏 的 结 果 ； 正 如 约 翰 逊 所 说 ： “ 人 在 决 定 结 束 自 己 的 生 命 之 后 ， 便 无 所 畏 惧 了 。 ”

　 　 人 在 经 历 了 痛 苦 或 产 生 了 死 念 之 后 ， 往 往 会 果 断 地 决 定 皈 依 宗 教 。 例 如 ， 托 尔 斯 泰 的 皈 依 宗 教 就 发 生 在 他 经 历 了 痛 苦 并 产 生 了 死 念 以 后 。 他 曾 这 样 描 述 自 己 皈 依 宗 教 以 前 的 精 神 状 态 ： “ 你 看 我 为 了 不 上 吊 自 杀 而 不 得 不 把 绳 索 藏 起 来 。 ”

　 　 人 在 经 历 了 痛 苦 或 产 生 了 死 念 之 后 ， 往 往 会 果 断 地 决 定 去 犯 罪 。 罪 犯 往 往 在 痛 苦 的 逼 迫 下 扪 心 自 问 ： “ 我 有 什 么 可 丢 失 的 ？ 既 然 不 想 活 了 ， 何 必 不 临 死 前 满 足 一 下 犯 罪 的 欲 望 呢 ？ ” 因 此 ， 他 就 决 定 犯 罪 。 大 规 模 屠 杀 的 凶 犯 总 是 在 杀 瘾 过 后 自 杀 身 亡 。 斯 丹 达 尔 在 思 忖 自 杀 的 时 侯 ， 想 到 过 暗 杀 路 易 十 八 ， 为 的 是 使 自 己 “ 痛 苦 得 有 意 义 ” ， 或 说 死 得 其 所 。

　 　 人 在 经 历 了 痛 苦 或 产 生 了 死 念 之 后 ， 还 往 往 会 果 断 地 决 定 满 足 性 欲 。 性 交 与 死 密 切 相 关 。 人 害 怕 性 交 就 象 害 怕 死 亡 一 样 。 低 级 动 物 ， 比 如 昆 虫 ， 就 往 往 在 交 配 的 过 程 中 死 去 。 按 照 《 创 世 纪 》 的 记 载 ， 是 人 的 性 活 动 把 死 亡 带 给 了 世 界 。 人 们 有 时 把 性 高 潮 叫 做 “ 死 过 一 回 ” 。 兰 克 说 过 ： “ 强 制 型 神 经 病 患 者 由 于 怕 死 而 避 免 性 交 。 ” 假 如 一 个 人 从 未 经 历 过 痛 苦 或 从 未 产 生 过 死 念 ， 他 就 不 具 备 性 活 动 所 需 的 性 格 的 勇 气 和 力 量 。 除 了 皈 依 宗 教 、 犯 罪 和 满 足 性 欲 以 外 ， 人 在 经 历 了 痛 苦 或 产 生 了 死 念 之 后 ， 还 会 做 出 其 它 决 定 。 痛 苦 使 人 无 畏 ， 无 畏 使 人 行 动 果 决 。

　 　 悲 剧 表 现 痛 苦 ， 这 种 痛 苦 使 悲 剧 人 物 宁 愿 一 死 。 悲 剧 人 物 的 痛 苦 和 他 宁 死 的 决 心 使 他 有 勇 气 采 取 果 断 行 动 。 悲 剧 的 观 众 与 悲 剧 人 物 产 生 共 鸣 ， 他 们 在 想 象 中 也 经 历 痛 苦 ， 也 产 生 宁 死 的 决 心 。 虽 然 观 众 的 痛 苦 经 历 和 宁 死 的 决 心 是 想 象 中 的 ， 但 这 也 使 他 们 体 验 到 采 取 果 断 行 动 的 勇 气 和 渴 望 生 命 的 欲 望 。

　 　 ２７． 【 精 神 的 松 垮 】 痛 苦 增 强 一 个 人 的 道 德 精 神 。 同 样 ， 痛 苦 、 战 争 与 贫 困 也 增 强 一 个 国 家 的 道 德 精 神 。 舒 适 、 和 平 及 富 足 使 现 代 人 的 道 德 精 神 日 益 松 垮 。

　 　 ２８． 【 英 雄 人 物 】 史 诗 与 悲 剧 有 着 密 切 的 关 系 。 史 诗 和 悲 剧 都 表 现 比 现 实 生 活 中 的 人 更 高 贵 的 人 。 在 史 诗 和 悲 剧 作 者 的 脑 海 中 ， 有 一 个 理 想 人 物 或 英 雄 人 物 ， 而 现 代 虚 构 文 学 作 品 作 家 却 对 人 缺 乏 高 度 认 识 ， 因 此 ， 他 们 就 不 写 悲 剧 与 史 诗 。 他 们 倾 向 于 病 态 的 或 喜 剧 式 的 创 作 ， 倾 向 于 以 贬 低 或 讽 刺 的 方 式 描 写 人 。 在 现 代 文 学 躲 避 对 英 雄 人 物 的 描 写 ， 转 向 病 态 的 和 喜 剧 式 的 创 作 时 ， 现 代 绘 画 和 现 代 雕 塑 则 躲 避 对 英 雄 人 物 的 刻 画 ， 转 向 虚 无 主 义 ， 现 代 音 乐 则 躲 避 对 英 雄 人 物 的 歌 颂 ， 转 向 享 乐 主 义 。

三 、 教 育

寒 哲 （ L. James Hammond ） 著
胡 亚 非 译
(c) Yafei Hu 2002

　 　 １． 【 学 术 文 化 】 文 化 是 一 个 有 机 的 整 体 ， 而 学 术 界 却 把 它 部 门 化 。 文 化 与 生 活 不 可 分 割 ， 而 学 术 界 却 使 它 脱 离 生 活 ， 并 把 它 变 为 一 种 交 易 。 文 化 应 该 与 金 钱 无 关 ， 而 学 术 界 却 把 它 商 品 化 ， 使 它 成 为 一 种 可 买 可 卖 的 货 物 。

　 　 在 印 刷 机 发 明 之 前 ， 学 生 没 有 教 材 ， 所 以 ， 由 教 授 读 给 学 生 听 ； “ 讲 授 ” （ lecture ） 这 个 词 来 自 拉 丁 文 “ legere ” ， 意 思 是 “ 朗 读 ” 。 印 刷 术 的 发 明 使 学 生 自 己 阅 读 成 为 可 能 ， 因 此 ， 教 授 存 在 的 理 由 便 不 存 在 了 。 约 翰 逊 说 ： “ 人 们 现 在 有 一 种 奇 怪 的 想 法 ， 认 为 无 论 什 么 都 要 通 过 讲 授 来 教 给 学 生 。 我 看 不 出 讲 授 比 阅 读 究 竟 好 在 哪 里 ， 因 为 讲 义 都 是 从 书 本 上 抄 来 的 。 ” 教 育 过 程 发 生 在 作 者 与 读 者 之 间 ， 而 不 是 学 生 与 教 授 之 间 。 人 通 过 阅 读 ， 而 不 是 通 过 听 课 ， 受 到 教 育 。

　 　 ２． 【 学 者 】 学 术 界 是 学 者 的 领 域 ， 而 不 是 真 正 的 知 识 份 子 的 领 域 。 对 于 学 者 来 说 ， 文 化 是 一 份 工 作 或 一 个 谋 生 的 手 段 。 对 于 真 正 的 知 识 份 子 来 说 ， 文 化 是 一 种 激 情 、 一 桩 恋 事 、 一 个 使 命 。 真 正 的 知 识 份 子 往 往 做 非 脑 力 劳 动 的 工 作 以 维 持 生 计 。 例 如 ， 卡 夫 卡 做 过 小 职 员 ， 梭 罗 做 过 测 量 员 ， 郝 佛 做 过 码 头 工 。 对 于 学 者 来 说 ， 文 化 是 一 个 职 业 。 对 于 真 正 的 知 识 份 子 来 说 ， 文 化 是 他 的 生 命 。 学 者 并 不 是 天 生 的 做 文 化 工 作 的 人 ， 别 的 行 业 可 能 对 他 们 更 为 合 适 ， 比 如 法 律 、 医 药 、 商 业 等 。 真 正 的 知 识 份 子 则 是 天 生 的 做 文 化 工 作 的 人 。 不 做 文 化 工 作 ， 他 就 无 法 生 存 。 假 如 文 化 不 存 在 ， 他 会 创 造 文 化 。 学 者 用 他 的 头 脑 从 事 文 化 工 作 ， 而 真 正 的 知 份 子 用 他 的 生 命 从 事 文 化 工 作 。 学 者 受 社 会 的 尊 敬 ， 真 正 的 知 识 份 子 则 与 社 会 格 格 不 入 ， 受 社 会 的 排 挤 。 学 者 谦 恭 谨 慎 、 小 心 从 事 ， 真 正 的 知 识 分 子 则 骄 傲 、 莽 撞 、 痴 情 。 学 者 过 著 舒 适 安 逸 的 生 活 ， 真 正 的 知 识 份 子 则 整 日 价 如 履 薄 冰 。

　 　 学 者 写 不 出 经 典 着 作 。 学 术 界 出 一 部 经 典 简 直 是 百 年 不 遇 。 经 典 着 作 体 现 作 家 的 个 性 、 怜 悯 、 悲 伤 、 愤 恨 与 幽 默 。 所 有 这 些 都 是 学 术 性 着 作 所 缺 乏 的 。 经 典 着 作 是 作 家 用 激 情 写 成 的 ， 它 引 发 读 者 的 激 情 。 学 术 性 着 作 则 多 冷 漠 、 枯 燥 、 不 富 人 情 ， 也 引 不 起 读 者 的 激 情 。 经 典 着 作 具 有 生 命 和 活 力 ， 你 割 它 一 刀 ， 它 会 流 出 血 来 。 学 术 性 着 作 则 毫 无 生 命 力 ， 你 捅 它 一 下 ， 它 只 会 落 下 灰 尘 。

　 　 ３． 【 读 与 写 】 学 生 应 该 多 读 少 写 。 学 写 好 文 章 的 最 好 办 法 是 阅 读 好 文 章 。 就 内 容 和 风 格 而 言 ， 学 生 应 该 读 经 典 着 作 。 今 天 的 教 授 经 常 要 求 学 生 写 有 关 一 个 狭 窄 命 题 的 论 文 。 这 种 要 求 鼓 励 学 生 去 读 那 些 与 狭 窄 命 题 有 关 的 无 名 之 作 。 这 样 一 来 ， 学 生 们 就 不 读 经 典 着 作 ， 就 成 为 知 识 面 很 窄 的 人 。

　 　 教 授 应 该 跟 学 生 一 样 ， 集 中 精 力 于 读 书 和 研 究 经 典 ， 而 不 应 该 一 味 地 写 作 。 教 授 应 该 跟 学 生 一 样 ， 遵 循 叔 本 华 的 教 诲 ， 去 阅 读 好 作 品 ， 而 不 要 去 撰 写 坏 作 品 。 现 在 的 教 授 要 么 把 时 间 花 在 阅 读 跟 他 们 的 专 业 有 关 的 二 流 作 品 上 ， 要 么 就 把 时 间 花 在 撰 写 跟 他 们 的 专 业 有 关 的 二 流 作 品 上 。 他 们 感 到 非 写 作 不 可 。 他 们 的 口 号 是 ： “ 要 么 出 版 ， 要 么 完 蛋 。 ” 学 术 界 把 文 学 降 低 到 了 商 品 交 换 的 水 平 。

　 　 ４． 【 文 学 与 新 闻 】 当 代 作 家 不 是 为 了 后 代 人 写 作 ， 而 是 为 了 当 代 人 写 作 。 所 以 ， 当 代 的 大 部 份 作 品 都 只 不 过 是 新 闻 故 事 ， 而 不 是 文 学 。 早 先 的 作 家 似 乎 在 写 作 时 就 坚 信 ， 自 己 的 作 品 会 经 久 不 衰 ， 后 人 会 为 它 们 树 碑 立 传 。 当 代 作 家 则 似 乎 在 写 作 时 就 料 到 ， 自 己 的 作 品 会 先 畅 销 一 时 ， 然 后 就 报 废 。 早 先 的 作 家 写 一 封 信 所 付 出 的 努 力 比 我 们 现 在 写 一 本 书 所 付 出 的 努 力 还 要 大 。 他 们 的 信 比 我 们 的 书 更 接 近 于 文 学 。 当 代 文 学 正 逐 渐 沦 为 新 闻 写 作 ， 正 如 当 代 教 育 正 逐 渐 沦 为 职 业 教 育 一 样 。

　 　 ５． 【 什 么 是 经 典 ？ 】 每 一 代 人 都 必 须 回 答 这 个 问 题 。 每 一 代 人 都 必 须 重 新 给 经 典 下 定 义 。 经 典 这 个 躯 体 必 须 靠 增 加 新 的 书 籍 来 增 添 新 鲜 血 液 。 随 著 新 的 书 籍 加 入 经 典 的 行 列 ， 其 它 的 书 籍 就 应 该 被 削 减 ， 以 免 经 典 着 作 的 数 量 太 大 。 旧 的 经 典 必 须 给 新 的 经 典 让 位 ， 就 好 像 一 棵 树 越 长 越 高 ， 当 上 面 长 出 了 新 枝 ， 下 面 的 旧 枝 就 死 掉 了 。 经 典 必 须 少 而 精 ， 且 一 般 人 都 可 以 阅 读 。 只 有 读 过 经 典 的 人 才 算 是 受 过 教 育 的 人 。 在 现 代 西 方 ， 由 于 文 化 被 分 割 成 专 业 领 域 ， 读 过 经 典 着 作 的 人 寥 寥 无 几 。

　 　 经 典 应 该 是 旧 作 与 新 作 的 结 合 ， 应 该 是 荷 马 和 卡 夫 卡 的 结 合 、 莎 士 比 亚 和 弗 洛 伊 德 的 结 合 。 然 而 ， 现 在 却 有 一 种 只 视 旧 作 为 经 典 的 趋 向 。 学 术 界 总 是 迟 迟 不 愿 封 一 部 为 经 典 。 时 间 在 学 术 界 比 在 现 实 里 要 慢 上 几 个 世 纪 。 在 关 于 “ 古 代 与 现 代 ” 的 论 争 中 ， 学 术 界 一 般 站 在 古 代 一 边 。 学 术 界 宁 愿 要 象 亚 里 士 多 德 、 马 基 雅 弗 利 和 霍 布 斯 那 样 的 古 代 作 家 ， 也 不 愿 要 克 尔 恺 郭 尔 、 奥 塔 加 和 荣 格 这 样 的 现 代 作 家 。

　 　 现 代 作 家 与 古 代 作 家 在 一 切 方 面 都 可 以 并 驾 齐 驱 ， 不 同 的 只 是 ， 现 代 作 家 比 古 代 作 家 更 重 要 、 更 具 有 针 对 性 而 已 。 现 代 作 家 经 历 了 现 代 文 明 ， 他 们 能 为 现 代 文 明 的 问 题 提 供 答 案 。 另 外 ， 现 代 作 家 从 发 生 在 现 代 的 知 识 的 进 步 中 摄 取 了 力 量 。 比 方 说 ， 尼 采 就 可 以 从 叔 本 华 和 达 尔 文 的 学 说 中 获 益 ， 而 柏 拉 图 就 无 法 从 这 些 知 识 的 进 步 中 获 益 。 同 样 ， 当 代 哲 学 家 可 以 从 弗 洛 伊 德 和 荣 格 的 学 说 中 获 益 ， 而 尼 采 就 无 法 从 这 些 知 识 的 进 步 中 获 益 。

　 　 近 来 ， 一 个 新 的 论 争 使 古 老 的 “ 古 代 与 现 代 ” 的 论 争 大 为 逊 色 ， 这 就 是 一 概 反 对 经 典 的 论 争 。 按 照 这 场 论 争 中 的 一 个 论 点 ， 经 典 是 由 西 方 的 男 性 白 种 人 论 定 的 ， 这 些 人 忽 视 了 妇 女 和 有 色 人 种 的 作 品 。 这 个 论 点 是 已 在 政 治 中 占 优 势 的 多 元 文 化 的 延 伸 ， 优 待 妇 女 和 优 待 少 数 民 族 就 是 多 元 文 化 的 一 个 表 现 。

　 　 ６． 【 未 出 版 的 经 典 着 作 】 当 经 典 被 公 认 为 经 典 后 ， 所 有 的 人 都 会 欣 赏 它 。 但 是 ， 当 一 部 经 典 之 作 还 未 发 表 时 ， 就 没 有 人 来 鉴 识 它 。 比 方 说 ， 《 斯 万 之 家 》 就 被 许 多 出 版 商 所 拒 绝 ， 甚 至 连 当 时 最 着 名 的 批 评 家 纪 德 也 没 有 看 出 它 的 不 凡 。 普 鲁 斯 特 在 受 挫 后 ， 便 打 算 自 费 出 版 《 斯 万 之 家 》 。 但 是 ， 他 的 一 个 朋 友 劝 他 把 手 稿 寄 给 另 外 一 个 出 版 商 。 这 个 出 版 商 退 还 了 手 稿 ， 并 写 给 普 鲁 斯 特 一 个 条 子 。 他 说 ： “ 亲 爱 的 朋 友 ， 我 的 脸 皮 可 能 比 谁 都 厚 ， 但 是 我 就 是 不 明 白 ， 为 什 么 有 人 要 用 三 十 页 的 篇 幅 来 描 写 他 在 床 上 因 失 眠 而 辗 转 反 侧 的 情 形 。 我 死 活 也 不 明 白 。 ” 既 然 如 此 ， 普 鲁 斯 特 就 自 费 出 版 了 《 斯 万 之 家 》 。 对 于 批 评 家 来 说 ， 最 难 的 是 在 一 部 经 典 之 作 尚 未 出 版 之 际 鉴 识 它 。 大 部 份 人 都 等 到 经 典 着 作 名 声 大 振 了 以 后 ， 才 对 它 表 示 欢 迎 ， 正 如 大 部 份 人 都 等 到 别 人 鼓 起 掌 来 ， 自 己 才 也 鼓 起 掌 来 一 样 。 只 有 少 数 人 敢 于 带 头 鼓 掌 。

　 　 ７． 【 新 型 考 核 与 新 型 学 府 】 目 前 ， 有 许 多 对 学 习 能 力 和 专 业 知 识 的 考 核 ， 但 却 没 有 对 人 文 学 的 一 般 知 识 或 经 典 着 作 的 掌 握 程 度 的 考 核 。 如 果 有 这 样 的 考 核 ， 并 对 在 这 种 考 核 中 获 得 优 异 成 绩 的 人 有 所 奖 励 ， 那 么 ， 文 化 就 会 受 到 更 多 的 尊 敬 ， 经 典 着 作 也 会 受 到 更 多 的 重 视 。 这 样 的 考 核 应 该 每 两 、 三 年 举 行 一 次 。 不 但 学 生 应 该 参 加 这 样 的 考 核 ， 成 年 人 也 应 该 参 加 这 样 的 考 核 。

　 　 在 这 种 考 核 中 获 得 优 异 成 绩 的 人 ， 应 该 被 一 种 特 殊 的 学 府 录 取 。 这 种 学 府 提 供 免 费 学 习 ， 并 提 倡 独 立 的 学 习 精 神 。 这 种 学 府 与 那 种 学 费 昂 贵 、 鼓 励 在 教 授 后 面 亦 步 亦 趋 的 学 习 方 式 的 现 代 大 学 完 全 不 同 。 这 种 学 府 应 该 致 力 于 文 化 的 发 展 ， 而 不 应 该 象 现 在 的 大 学 那 样 ， 仅 仅 致 力 于 实 际 工 作 能 力 的 训 练 。 这 种 学 府 向 学 生 提 供 终 生 的 ， 而 不 是 仅 仅 几 年 的 支 持 和 鼓 励 ， 它 是 一 种 有 组 织 的 资 助 。 虽 然 ， 这 种 学 府 也 会 有 一 切 学 府 所 具 有 的 不 足 ， 但 它 会 对 文 化 的 复 兴 有 所 帮 助 。

　 　 ８． 【 牛 津 派 与 斯 特 拉 特 福 派 】 当 我 们 听 到 哥 白 尼 、 伽 利 略 以 及 其 他 人 的 理 论 是 如 何 被 接 受 的 时 侯 ， 当 我 们 听 到 这 些 理 论 是 如 何 被 忽 略 、 被 嘲 弄 、 被 压 制 的 时 侯 ， 我 们 认 为 ， 那 样 的 事 情 决 不 会 发 生 在 我 们 的 时 代 ； 我 们 认 为 ， 我 们 的 时 代 是 自 由 、 开 放 、 启 蒙 、 先 进 的 时 代 。 然 而 ， 实 际 上 ， 真 理 的 前 进 在 现 在 和 在 过 去 都 是 一 样 的 缓 慢 。

　 　 学 术 界 理 应 坚 持 对 真 理 的 探 索 ， 但 是 ， 它 却 往 往 更 有 意 于 为 现 存 的 学 说 辩 护 ， 而 无 意 于 发 现 真 理 。 学 术 界 所 为 之 辩 护 的 学 说 之 一 是 莎 士 比 亚 的 着 作 的 确 是 由 斯 特 拉 特 福 的 莎 士 比 亚 所 作 。 支 持 这 一 学 说 的 证 据 几 乎 等 于 零 。 相 反 ， 倒 有 大 量 的 证 据 表 明 ， 莎 士 比 亚 的 着 作 是 牛 津 伯 爵 所 作 。 大 量 证 据 表 明 ， 斯 特 拉 特 福 的 莎 士 比 亚 几 乎 连 写 字 都 不 会 ， 更 不 用 提 创 作 戏 剧 ， 也 更 不 用 提 创 作 高 质 量 的 戏 剧 。 但 是 ， 斯 特 拉 特 福 理 论 仍 然 流 行 不 误 。 斯 特 拉 特 福 理 论 的 持 续 使 人 联 想 起 宗 教 学 说 的 持 续 。

　 　 正 如 教 会 压 制 异 教 学 说 一 样 ， 学 术 界 也 压 制 牛 津 理 论 。 当 《 哈 佛 杂 志 》 在 一 九 七 四 年 发 表 了 一 篇 为 牛 津 理 论 辩 护 的 文 章 时 ， 一 些 哈 佛 的 教 授 对 这 家 杂 志 的 编 辑 居 然 给 牛 津 理 论 这 一 机 会 极 为 气 愤 。 牛 津 理 论 的 支 持 者 很 难 在 学 术 界 站 脚 。 一 个 人 要 想 在 学 术 界 成 功 ， 就 必 须 维 护 流 行 的 观 点 并 为 现 存 的 学 说 辩 护 。

　 　 在 十 九 世 纪 初 ， 许 多 思 想 家 都 反 对 斯 特 拉 特 福 理 论 。 （ 一 个 时 期 的 主 要 思 想 家 通 常 得 出 相 同 的 结 论 。 学 术 界 也 会 得 出 这 些 结 论 ， 但 那 要 等 到 许 多 年 以 后 。 ） 惠 特 曼 坚 决 反 对 斯 特 拉 特 福 理 论 ， 他 说 ： “ 我 坚 决 反 对 莎 克 斯 泼 （ 作 者 注 ： Shaksper 是 斯 特 拉 特 福 的 莎 士 比 亚 名 字 的 一 种 写 法 。 ） 我 是 说 那 个 阿 望 河 那 个 演 戏 的 。 ” 马 克 · 吐 温 说 ， 他 “ 问 心 无 愧 地 肯 定 ” 斯 特 拉 特 福 的 莎 士 比 亚 不 是 真 正 的 作 者 。 亨 利 · 詹 姆 斯 说 ： “ 神 圣 的 威 廉 是 这 个 轻 信 的 世 界 所 经 历 的 最 大 和 最 成 功 的 骗 局 。 我 总 ‘ 有 点 儿 ’ 摆 脱 不 了 这 一 信 念 。 ” 在 十 九 世 纪 ， 历 史 批 评 主 义 的 潮 流 冲 击 了 宗 教 学 说 ， 也 冲 击 了 斯 特 拉 特 福 理 论 。 对 斯 特 拉 特 福 理 论 的 批 评 迫 使 人 们 询 问 ： “ 假 如 ， 莎 士 比 亚 的 戏 剧 不 是 斯 特 拉 特 福 的 莎 士 比 亚 所 作 ， 那 么 ， 究 竟 是 谁 这 些 戏 剧 的 作 者 呢 ？ ” 那 时 ， 有 几 个 原 作 者 的 人 选 ， 但 没 有 ? ?个 可 以 使 人 确 信 。 终 于 ， 有 一 个 名 叫 鲁 尼 的 英 国 教 师 ， 为 了 寻 找 真 正 的 作 者 ， 对 这 个 问 题 做 了 系 统 的 研 究 。 他 发 现 ， 莎 士 比 亚 戏 剧 的 真 正 作 者 是 牛 津 伯 爵 ， 并 在 一 九 二 ○ 年 发 表 了 他 的 研 究 成 果 。 弗 洛 伊 德 在 读 了 罗 尼 的 着 作 后 说 ： “ 看 来 ， 斯 特 拉 特 福 的 莎 士 比 亚 没 有 丝 毫 理 由 为 自 己 的 着 作 权 辩 护 ， 而 牛 津 伯 爵 却 几 乎 有 一 切 理 由 。 ”

　 　 然 而 ， 重 要 思 想 家 的 意 见 对 英 语 教 授 来 说 一 钱 不 值 ， 因 为 ， 那 不 是 专 家 的 意 见 。 在 那 些 英 语 教 授 们 看 来 ， 专 家 们 知 道 得 更 多 ， 专 家 们 对 伟 大 作 家 的 理 解 比 伟 大 作 家 对 伟 大 作 家 的 理 解 还 要 深 刻 。 的 确 ， 只 有 专 家 才 写 得 出 连 篇 累 牍 的 、 建 立 在 沙 滩 上 的 、 用 稻 草 编 织 起 来 的 那 个 斯 特 拉 特 福 人 的 传 记 故 事 。

　 　 ９． 【 关 于 外 语 】 人 们 为 什 么 学 外 语 ？ 现 在 ， 人 们 学 外 语 的 目 的 是 做 生 意 和 旅 游 。 但 是 ， 从 前 人 们 学 外 语 是 为 了 阅 读 外 文 书 籍 。 比 如 ， 从 前 人 们 学 希 腊 语 和 拉 丁 语 ， 就 是 为 了 读 希 腊 文 和 拉 丁 文 原 着 。

　 　 反 对 为 了 读 外 文 原 着 而 学 习 外 语 有 以 下 几 个 理 由 ： 理 由 之 一 ， 一 个 人 完 全 可 以 把 花 费 在 外 语 学 习 上 的 大 量 时 间 用 来 阅 读 翻 译 作 品 。 理 由 之 二 ， 学 外 语 的 人 大 多 只 能 获 得 对 那 门 外 语 的 粗 浅 的 、 部 份 的 了 解 。 但 是 ， 不 管 怎 么 说 ， 拉 丁 文 是 值 得 一 学 的 。 学 习 拉 丁 文 ， 即 使 不 为 了 读 拉 丁 文 原 着 ， 也 可 以 增 加 对 英 语 词 法 和 语 法 的 了 解 。 假 如 ， 如 果 一 个 人 的 母 语 属 拉 丁 语 族 ， 那 么 ， 通 晓 拉 丁 文 能 使 他 提 高 写 作 能 力 。

　 　 １０． 【 为 什 么 研 究 科 学 ？ 】 科 学 家 常 说 ， 科 学 具 有 丰 富 的 哲 学 意 义 。 有 的 科 学 家 甚 至 说 ， 通 向 智 慧 的 道 路 必 经 遥 远 的 星 河 和 逊 原 子 微 粒 。 哲 学 家 却 持 不 同 观 点 。 哲 学 家 一 般 认 为 ， 科 学 与 哲 学 无 关 ， 科 学 毫 无 哲 学 意 义 ， 科 学 是 离 题 的 歧 途 。 比 如 ， 克 尔 恺 郭 尔 就 把 科 学 看 作 各 个 知 识 领 域 里 最 微 不 足 道 的 一 种 ； 奥 塔 加 也 认 为 ， 科 学 与 生 活 无 关 ， 它 不 为 人 提 供 任 何 可 供 遵 循 的 生 活 准 则 。

　 　 科 学 曾 经 有 过 哲 学 意 义 。 科 学 家 曾 经 与 宗 教 对 峙 ； 他 们 的 发 现 与 《 圣 经 》 和 教 会 的 相 悖 。 科 学 家 ， 如 哥 白 尼 ， 曾 改 变 了 人 类 的 世 界 观 ， 并 对 旧 的 宗 教 世 界 观 的 崩 溃 起 了 作 用 。 但 是 ， 一 旦 宗 教 的 世 界 观 完 全 地 崩 溃 了 ， 科 学 就 大 体 上 失 去 了 哲 学 意 义 。 一 八 八 ○ 年 ， 尼 采 宣 布 了 上 帝 的 死 亡 ， 从 那 时 至 今 ， 科 学 就 不 再 有 哲 学 意 义 了 。 例 如 ， 哲 学 家 对 爱 因 斯 坦 的 着 作 就 几 乎 毫 无 兴 趣 ； 海 森 堡 的 测 不 准 原 理 对 人 文 科 学 也 毫 无 影 响 ， 因 为 人 文 科 学 从 不 试 图 达 到 对 任 何 事 物 绝 对 准 确 的 认 识 。

　 　 哲 学 家 对 文 明 的 命 运 比 对 宇 宙 的 命 运 更 感 兴 趣 ， 科 学 家 则 全 力 以 赴 地 研 究 宇 宙 ， 对 文 明 毫 不 关 注 。 殊 不 知 ， 假 如 文 明 灭 亡 ， 科 学 也 就 会 灭 亡 ， 远 古 的 迷 信 就 会 卷 土 重 来 。

　 　 哲 学 一 向 是 争 论 的 焦 点 ， 哲 学 在 今 天 依 旧 是 争 论 的 焦 点 。 另 一 方 面 ， 科 学 虽 然 曾 经 是 争 论 的 焦 点 ， 但 现 在 却 不 再 是 争 论 的 焦 点 。 现 代 科 学 家 不 再 与 现 行 宗 教 对 峙 ； 他 们 不 再 遭 焚 烧 ； 他 们 的 书 籍 不 再 遭 禁 止 。 与 先 前 科 学 家 被 社 会 所 迫 害 的 命 运 不 同 ， 现 代 科 学 家 由 社 会 所 资 助 。 正 因 为 科 学 不 再 具 有 哲 学 意 义 ， 人 们 也 不 再 对 它 有 所 争 议 。 科 学 讲 求 实 效 ， 它 的 目 的 是 增 加 财 富 、 达 到 某 些 实 际 的 目 标 。 它 只 注 重 手 段 ， 不 注 重 目 的 。 现 代 社 会 政 府 资 助 科 学 发 展 的 目 的 ， 不 是 开 发 智 慧 或 促 进 文 化 发 展 ， 而 是 取 得 经 济 或 军 事 的 优 势 。

　 　 科 学 要 求 专 业 化 ， 它 妨 碍 人 们 追 求 丰 富 的 知 识 。 奥 塔 加 曾 说 ， 专 业 化 使 现 代 科 学 家 成 为 有 学 问 的 蠢 人 和 野 蛮 人 。 只 有 人 文 学 的 广 泛 教 育 才 能 使 人 的 精 神 丰 富 起 来 ， 才 能 给 人 以 生 活 的 目 的 。 人 文 学 向 人 提 供 生 活 方 式 ， 科 学 只 向 人 提 供 谋 生 手 段 。 人 文 学 不 仅 注 重 知 识 的 增 长 ， 也 注 重 生 活 的 质 量 和 对 人 的 个 性 的 培 养 。 人 文 学 影 响 人 们 的 价 值 观 及 对 生 活 的 看 法 。 可 是 ， 当 我 们 研 究 海 王 星 的 卫 星 和 土 星 的 光 环 时 ， 我 们 的 价 值 观 和 我 们 对 生 活 的 看 法 不 随 之 改 变 。

　 　 “ 人 止 于 小 智
　 　 不 求 知 于 遥 远
　 　 无 用 、 悔 涩 与 难 解 之 物 ， 但 求 于
　 　 每 日 生 活 区 区 之 所 见
　 　 此 为 大 智 。 ”

四 、 伦 理

寒 哲 （ L. James Hammond ） 著
胡 亚 非 译
(c) Yafei Hu 2002

　 　 １． 【 工 作 价 值 观 与 民 族 性 格 】 新 教 工 作 价 值 观 的 后 果 之 一 是 对 工 作 的 嗜 好 。 “ 埋 头 工 作 ” -- 这 是 新 教 工 作 价 值 观 的 格 言 。 它 的 后 果 之 二 是 生 活 节 奏 的 加 快 。 以 这 种 工 作 价 值 观 为 生 活 准 则 的 人 总 是 劳 碌 而 匆 忙 ， 因 为 按 照 这 种 价 值 观 ， 浪 费 时 间 就 是 犯 罪 。 它 的 后 果 之 三 是 实 利 主 义 态 度 的 出 现 ； 按 照 这 种 价 值 观 ， 重 要 的 是 工 作 、 挣 钱 、 发 财 ， 而 不 是 丰 富 精 神 生 活 。

　 　 埋 头 工 作 、 劳 碌 而 匆 忙 的 生 活 方 式 、 实 利 主 义 -- 所 有 这 些 新 教 工 作 价 值 观 的 影 响 都 有 害 于 文 化 。 工 作 价 值 观 对 文 化 的 毒 害 主 要 表 现 在 盎 格 鲁 - 美 利 坚 国 家 ， 因 为 这 些 国 家 受 苦 行 主 义 新 教 精 神 的 影 响 最 大 。 新 教 在 德 国 就 较 少 地 带 有 苦 行 主 义 色 彩 。 新 教 在 法 国 的 影 响 几 乎 等 于 零 ， 因 为 法 国 人 绝 大 多 数 是 天 主 教 徒 ， 这 使 他 们 得 以 避 开 新 教 工 作 价 值 观 对 文 化 发 展 所 产 生 的 坏 影 响 。 法 国 文 化 质 量 的 优 异 至 少 部 份 地 有 赖 于 这 一 点 。

　 　 ２． 【 文 化 与 有 闲 阶 级 】 纵 观 历 史 ， 从 伯 里 克 利 的 时 代 到 托 尔 斯 泰 的 时 代 ， 健 康 的 文 化 总 是 从 贵 族 社 会 中 产 生 ， 或 者 说 ， 从 存 在 著 有 闲 阶 级 的 社 会 中 产 生 。 有 闲 阶 级 不 屑 于 工 作 、 挣 钱 ， 却 看 重 文 化 和 文 化 的 交 流 。 有 闲 阶 级 的 成 员 不 得 不 设 法 克 服 生 活 的 无 聊 ， 他 们 不 得 不 设 法 消 磨 时 间 。 文 化 是 有 闲 阶 级 消 磨 时 间 的 一 种 方 式 ， 文 化 给 他 们 以 生 活 的 内 容 。 尽 管 有 闲 阶 级 不 创 造 文 化 ， 但 他 们 对 文 化 的 态 度 是 严 肃 认 真 的 。 由 于 有 闲 阶 级 尊 崇 文 化 ， 他 们 就 对 艺 术 家 与 作 家 实 行 保 护 和 资 助 。 维 吉 尔 和 霍 雷 斯 就 受 到 罗 马 贵 族 麦 西 纳 斯 的 保 护 和 资 助 。 麦 西 纳 斯 的 资 助 使 维 吉 尔 和 霍 雷 斯 有 可 能 把 自 己 的 全 部 精 力 贡 献 给 文 化 事 业 。

　 　 现 代 民 主 社 会 不 存 在 有 闲 阶 级 。 现 代 社 会 在 它 的 同 一 性 ， 即 无 阶 级 性 方 面 是 无 与 伦 比 的 。 现 代 人 再 也 无 须 克 服 生 活 的 无 聊 ， 他 自 有 消 磨 时 间 的 办 法 ， 他 自 有 消 磨 一 生 的 办 法 ； 他 工 作 、 挣 钱 、 积 累 财 富 。 现 代 人 不 满 足 于 只 挣 够 生 活 所 需 ， 他 要 挣 得 越 多 越 好 。 现 代 人 假 装 工 作 是 件 不 得 已 的 事 ， 而 实 际 上 一 般 地 来 说 ， 工 作 对 他 来 说 ， 是 何 乐 而 不 为 ， 因 为 工 作 是 现 代 人 消 磨 时 间 的 最 佳 方 式 。 对 现 代 人 来 说 ， 工 作 可 以 打 消 、 或 用 有 所 成 就 的 幻 觉 来 代 替 他 的 无 用 感 和 空 虚 感 。 此 外 ， 工 作 还 使 他 得 以 获 取 财 富 ， 并 因 而 获 得 别 人 对 他 的 尊 敬 和 他 的 自 尊 。

　 　 现 在 ， 工 作 不 再 是 一 种 耻 辱 。 相 反 ， 不 工 作 才 是 一 种 耻 辱 。 现 代 人 把 工 作 强 调 到 至 高 无 上 的 地 步 。 甚 至 亿 万 富 翁 的 儿 女 也 宁 愿 工 作 而 不 愿 过 悠 闲 的 生 活 。 一 个 美 国 政 治 家 的 口 头 禅 是 “ 只 要 你 还 有 一 口 气 ， 我 就 要 你 工 作 ” 。 当 今 流 行 的 乌 托 邦 式 理 想 是 “ 全 部 就 业 ” ， 也 就 是 说 ， 人 人 都 有 一 份 全 日 的 工 作 。 假 如 一 个 人 斗 胆 不 工 作 ， 他 就 注 定 要 遭 到 轻 蔑 或 忍 受 孤 独 。 假 如 一 个 人 决 定 致 力 于 文 化 ， 他 就 会 被 社 会 所 排 斥 。 在 这 种 气 氛 中 ， 文 化 就 窒 息 了 。

　 　 虽 然 我 们 不 能 成 为 有 闲 阶 级 的 一 员 ， 因 为 现 在 没 有 这 样 一 个 阶 级 ， 但 是 ， 我 们 应 该 把 自 己 象 有 闲 阶 级 那 样 生 活 。 我 们 应 该 避 免 经 商 、 赚 钱 、 消 费 。 我 们 应 该 把 文 化 作 为 消 遣 ， 以 文 化 丰 富 自 己 。 这 样 ， 时 间 就 会 放 慢 脚 步 ， 我 们 就 会 在 欣 赏 文 化 的 轻 松 愉 快 、 饶 有 趣 味 的 一 面 中 渡 过 每 一 天 ， 我 们 就 会 怀 著 高 尚 的 目 的 感 渡 过 每 一 天 。 这 样 ， 我 们 就 会 象 前 人 那 样 生 活 ， 我 们 就 会 觉 得 我 们 与 前 人 相 距 不 远 ， 前 人 的 文 学 、 艺 术 以 及 音 乐 也 就 会 在 我 们 的 心 中 产 生 共 鸣 。

　 　 ３． 贫 乏 于 金 钱 ， 富 足 于 时 间 。

　 　 ４． 【 中 世 纪 名 言 】 匆 忙 与 魔 鬼 同 伍 。

　 　 ５． 【 有 成 效 的 悠 闲 】 现 代 人 把 生 活 划 分 为 工 作 和 休 假 。 他 把 休 假 定 义 为 无 压 力 、 无 成 果 的 时 期 。 现 代 人 不 懂 得 悠 闲 的 意 义 ， 他 不 知 道 悠 闲 时 期 也 可 能 是 压 力 重 重 和 硕 果 累 累 的 时 期 。 现 代 人 对 那 些 靠 遗 产 生 活 的 人 不 以 为 然 ， 尽 管 事 实 上 许 多 杰 出 的

作 家 和 艺 术 家 都 是 靠 遗 产 生 活 的 。 比 如 说 ， 叔 本 华 、 克 尔 恺 郭 尔 和 普 鲁 斯 特 就 从 来 也 没 自 己 挣 过 钱 。

　 　 ６． 【 四 种 世 界 观 】 现 在 西 方 最 流 行 的 世 界 观 有 基 督 教 、 人 道 主 义 、 物 质 主 义 和 环 境 保 护 主 义 。 虽 然 基 督 教 已 被 西 方 主 要 思 想 家 所 摈 弃 ， 但 它 还 有 许 多 信 徒 ， 特 别 是 在 那 些 教 育 水 平 较 低 的 人 中 间 。 然 而 ， 现 在 西 方 的 大 多 数 基 督 徒 并 不 狂 热 地 信 仰 基 督 教 ， 他 们 尊 崇 基 督 教 ， 不 过 是 由 于 他 们 不 愿 脱 离 传 统 、 公 益 精 神 和 基 督 教 道 德 观 而 已 。

　 　 人 道 主 义 把 世 界 看 作 一 个 大 医 院 ， 它 旨 在 建 立 一 个 没 有 贫 穷 、 没 有 疾 病 、 没 有 饥 饿 的 世 界 。 人 道 主 义 只 有 消 极 的 消 除 痛 苦 的 目 标 ， 而 没 有 积 极 的 目 标 。 人 道 主 义 并 不 争 取 使 人 类 超 出 现 有 的 水 平 ， 它 看 不 到 人 类 的 伟 大 。

　 　 物 质 主 义 也 是 现 代 西 方 的 一 种 流 行 哲 学 。 按 照 物 质 主 义 的 理 论 ， 道 德 的 最 高 理 想 是 个 人 发 家 致 富 ， 政 治 的 最 高 理 想 是 国 家 兴 旺 发 达 。 物 质 主 义 认 为 财 富 是 美 德 的 象 征 ， 它 忘 记 了 罗 金 斯 这 句 的 名 言 ， “ 财 富 不 足 言 ， 唯 有 生 活 高 ”。 物 质 主 义 不 但 在 西 方 国 家 很 流 行 ， 而 且 在 非 西 方 国 家 也 很 流 行 。 非 西 方 国 家 迟 迟 不 肯 接 受 基 督 教 ， 但 他 们 却 急 不 可 奈 地 接 受 了 物 质 主 义 。

　 　 环 境 保 护 主 义 把 自 然 本 身 看 作 美 ， 它 忘 记 了 自 然 是 相 对 于 人 类 而 存 在 的 。 没 有 人 类 和 人 类 的 意 识 及 观 念 ， 天 空 便 不 再 蔚 蓝 ， 草 地 便 不 再 碧 绿 ， 月 亮 也 便 不 再 银 白 了 。 环 境 保 护 主 义 假 定 人 类 将 永 远 继 续 存 在 下 去 ， 并 将 继 续 具 备 欣 赏 自 然 的 能 力 。 实 际 上 ， 人 类 和 文 明 的 将 来 是 不 确 定 的 。 我 们 所 关 心 的 应 该 是 人 类 和 文 明 的 将 来 ， 而 不 应 该 是 自 然 。 文 明 象 一 只 射 出 去 的 箭 ， 它 要 么 上 升 ， 要 么 下 降 。 一 味 强 调 自 然 的 结 果 必 定 是 文 明 的 衰 落 。

　 　 ７． 【 被 娇 纵 的 儿 女 】 美 国 商 人 在 谈 论 目 标 和 价 值 观 时 常 说 ， 他 们 为 了 子 女 而 奋 斗 ， 或 说 他 们 想 让 自 己 的 子 女 生 活 得 好 ， 或 说 他 们 想 有 能 力 送 自 己 的 子 女 进 大 学 。 如 果 父 母 为 子 女 而 活 ， 子 女 又 为 谁 而 活 呢 ？ 子 女 应 该 看 到 父 母 为 一 个 崇 高 的 理 想 而 奋 斗 ， 而 不 是 只 为 他 们 自 己 。 当 子 女 们 有 了 生 活 除 了 使 他 们 自 己 过 得 好 以 外 便 没 有 其 它 目 标 的 印 象 时 ， 他 们 就 会 丧 失 对 成 人 的 尊 敬 ， 他 们 就 会 被 娇 惯 坏 。 现 在 有 许 多 被 娇 纵 的 孩 子 ， 他 们 唯 自 己 是 重 ， 认 为 自 己 是 宇 宙 的 中 心 。

　 　 ８． 【 旅 行 】 自 古 以 来 ， 思 想 家 对 旅 行 持 批 评 态 度 。 比 如 ， 爱 默 生 说 ， 旅 行 是 “ 傻 瓜 的 天 堂 ” 。 虽 然 旅 行 通 常 不 过 是 一 种 逃 避 现 实 的 无 效 的 手 段 ， 但 是 ， 人 们 却 总 有 理 由 喜 欢 旅 行 。 当 人 们 按 照 已 习 惯 了 的 常 规 生 活 时 ， 时 间 飞 逝 ， 生 活 显 得 枯 躁 乏 味 。 但 是 ， 在 旅 行 途 中 ， 时 间 却 显 得 过 得 很 慢 。 叔 本 华 说 过 ： “ 旅 行 中 的 一 个 月 似 乎 比 在 家 的 四 个 月 还 要 长 。 ” 旅 行 往 往 促 使 人 们 做 出 重 要 决 定 ， 并 往 往 成 为 人 们 生 活 中 的 转 折 点 。

　 　 年 轻 人 常 有 外 出 旅 行 的 欲 望 ， 这 种 欲 望 之 所 以 产 生 ， 是 因 为 年 轻 人 试 图 割 断 那 一 直 束 缚 著 自 己 的 与 家 人 在 感 情 上 的 联 系 。 割 断 旧 的 感 情 联 系 与 建 立 新 的 感 情 联 系 相 辅 相 成 。 外 出 旅 行 的 欲 望 与 建 立 新 的 感 情 联 系 的 欲 望 有 关 ， 或 者 说 与 性 的 欲 望 有 关 。 普 鲁 斯 特 在 谈 及 旅 行 时 ， 经 常 使 用 隐 喻 性 的 意 象 。 他 说 ： “ 一 阵 疯 狂 的 欲 望 攫 住 了 我 ， 我 想 跟 沉 睡 的 小 镇 做 爱 。 ” 在 这 里 ， 他 故 意 使 用 小 镇 （ villes ） 这 个 词 ， 因 为 它 和 女 孩 （ filles ） 这 个 词 谐 音 。 同 理 ， 对 旅 行 的 反 感 也 与 对 性 的 反 感 有 关 。 康 德 和 爱 米 莉 · 迪 更 森 就 从 未 离 开 过 自 己 的 出 生 地 ， 他 们 两 人 都 是 禁 欲 主 义 者 。

　 　 年 轻 人 外 出 旅 行 的 欲 望 不 但 与 性 欲 的 促 动 有 关 ， 而 且 与 以 流 浪 为 生 的 欲 望 也 有 关 。 人 在 年 轻 的 时 侯 都 经 历 一 个 欲 以 流 浪 为 生 的 阶 段 。 正 如 先 前 所 提 及 的 ， 个 人 的 成 长 过 程 反 映 整 个 人 类 的 发 展 过 程 。 个 人 在 成 长 过 程 中 会 经 历 整 个 人 类 在 发 展 过 程 中 所 经 历 的 阶 段 ， 这 包 括 游 牧 或 流 浪 的 阶 段 。

　 　 ９． 【 正 在 消 失 的 四 种 情 愫 】 抱 负 、 骄 傲 、 钦 敬 和 鄙 夷 往 往 混 然 而 为 一 体 ， 这 种 种 情 愫 往 往 在 一 个 人 身 上 同 时 存 在 。 然 而 ， 在 当 代 西 方 人 身 上 ， 抱 负 、 骄 傲 、 钦 敬 和 鄙 夷 却 一 概 不 见 。 西 方 人 只 有 廉 价 的 抱 负 与 骄 傲 。 他 只 想 胜 过 自 己 的 邻 人 。 只 要 他 胜 过 自 己 的 邻 人 ， 他 就 引 以 为 自 豪 了 。 他 从 不 把 自 己 与 历 史 人 物 相 比 较 ， 他 从 无 名 垂 青 史 的 大 志 向 。

　 　 钦 敬 与 鄙 夷 不 可 分 割 。 一 个 崇 敬 某 些 人 的 人 自 然 就 鄙 视 另 一 些 人 。 尼 采 就 注 意 到 钦 敬 与 鄙 夷 之 间 的 联 系 ， 他 说 ： “ 我 热 爱 伟 大 的 藐 视 者 ， 因 为 他 们 同 时 又 是 伟 大 的 崇 敬 者 。 ” 现 在 ， 人 们 既 不 崇 敬 任 何 人 ， 也 不 藐 视 任 何 人 。 人 们 再 也 不 仰 视 或 崇 敬 任 何 人 ， 人 们 认 为 自 己 和 其 他 人 是 平 等 的 。 我 曾 听 到 有 人 说 ： “ 如 今 ， 我 们 只 藐 视 那 些 藐 视 别 人 的 人 ” 。

　 　 现 代 西 方 人 不 仅 失 去 了 对 他 人 的 鄙 夷 ， 也 失 去 了 对 自 己 的 鄙 夷 。 对 他 人 的 钦 敬 往 往 伴 之 以 对 自 己 的 鄙 夷 。 由 于 现 代 人 不 再 仰 视 别 人 ， 他 也 不 再 俯 视 自 己 。 尼 采 指 出 ： “ 最 可 鄙 视 的 时 代 正 在 到 来 ， 因 为 人 类 再 也 不 鄙 视 自 己 。 ” 最 可 鄙 视 的 时 代 已 经 到 来 ， 因 为 现 代 人 再 也 不 鄙 视 自 己 。

　 　 这 些 情 愫 -- 抱 负 、 骄 傲 、 钦 敬 和 鄙 夷 -- 一 直 是 西 方 世 界 生 命 力 的 来 源 ， 它 们 使 西 方 世 界 以 雄 厚 而 丰 富 的 实 力 ， 生 气 勃 勃 、 斗 志 昂 扬 地 向 无 极 的 未 来 进 取 。 这 些 情 愫 在 近 代 西 方 的 消 失 使 西 方 世 界 日 益 穷 困 、 浅 薄 并 衰 落 。

　 　 １０． 威 胁 西 方 的 不 是 外 族 侵 略 ， 经 济 衰 退 或 环 境 污 染 。 威 胁 西 方 的 是 精 神 的 匮 乏 、 思 想 与 目 标 的 匮 乏 、 志 向 与 抱 负 的 匮 乏 以 及 对 物 质 的 过 份 追 求 和 对 营 利 与 消 费 的 过 份 追 求 。

　 　 １１． 【 经 典 着 作 】 学 习 经 典 不 仅 在 于 扩 充 知 识 ， 也 在 于 改 善 品 行 、 提 高 生 活 水 平 、 使 个 性 得 到 发 展 。 学 习 经 典 使 人 超 越 物 质 世 界 和 日 常 琐 事 。 学 习 经 典 使 人 有 所 尊 崇 、 鼓 舞 人 为 崇 高 的 目 标 奋 斗 。 学 习 经 典 无 论 从 伦 理 或 智 力 发 展 的 角 度 来 说 ， 都 是 重 要 的 ； 它 能 改 善 人 的 精 神 境 界 ， 也 能 改 善 人 的 性 格 。

　 　 然 而 ， 学 习 经 典 也 有 不 利 的 一 面 。 它 要 求 精 力 高 度 集 中 和 艰 苦 努 力 ， 它 有 时 导 致 对 无 意 识 的 抑 制 ， 进 而 引 起 心 理 的 不 平 衡 。 许 多 学 者 ， 包 括 韦 伯 和 穆 勒 ， 就 由 于 过 度 的 智 力 消 耗 而 受 到 精 神 崩 溃 的 折 磨 。 如 果 说 智 慧 既 包 括 广 博 的 知 识 ， 也 包 括 平 和 的 内 心 的 话 ， 那 么 ， 对 经 典 就 应 只 作 适 度 的 研 究 。 任 何 人 在 试 图 给 经 典 下 定 义 时 ， 都 不 应 忽 视 这 一 点 ： 经 典 应 该 是 少 而 精 ， 应 该 尽 可 能 地 简 约 可 读 。

　 　 １２． 【 艺 术 与 道 德 】 艺 术 应 不 应 该 具 有 道 德 意 义 ？ 柏 拉 图 和 孔 夫 子 认 为 应 该 。 他 们 认 为 ， 音 乐 应 该 具 有 增 强 道 德 和 培 育 性 格 的 作 用 ； 他 们 认 为 ， 政 府 应 该 禁 止 那 些 道 德 不 纯 的 音 乐 ； 他 们 认 为 ， 放 荡 的 音 乐 会 怂 恿 放 荡 的 行 为 ， 并 最 终 导 致 道 德 无 政 府 状 态 和 政 治 动 乱 。 柏 拉 图 和 孔 夫 子 认 为 ， 音 乐 和 文 学 都 应 具 有 鼓 舞 人 心 和 催 人 向 上 的 作 用 。

　 　 悲 剧 和 史 诗 的 语 言 及 内 容 通 常 鼓 舞 人 心 ， 催 人 向 上 。 悲 剧 和 史 诗 刻 画 英 雄 人 物 ， 也 鼓 励 英 雄 行 为 。 有 些 视 觉 艺 术 ， 如 古 希 腊 的 雕 塑 和 米 开 朗 基 罗 的 雕 塑 ， 就 与 悲 剧 相 似 。 它 们 表 现 英 雄 人 物 ， 提 高 人 类 对 自 身 的 认 识 。 音 乐 一 般 也 具 有 鼓 舞 人 心 和 催 人 向 上 的 作 用 。 贝 多 芬 的 音 乐 就 是 如 此 。 很 明 显 ， 伟 大 的 艺 术 具 有 道 德 意 义 ， 但 不 说 教 。 伟 大 的 艺 术 提 高 人 类 对 自 身 的 认 识 ， 但 不 宣 扬 道 德 善 行 。

　 　 １３． 【 道 德 的 无 政 府 主 义 状 态 】 对 道 德 的 宣 扬 到 了 虚 伪 的 程 度 ， 就 会 引 起 反 动 。 十 九 世 纪 末 的 现 实 主 义 艺 术 就 是 对 过 份 的 道 德 感 和 感 伤 主 义 的 反 动 。 不 久 ， 邪 恶 便 成 了 艺 术 的 一 个 主 题 ， 正 如 过 去 善 良 曾 是 艺 术 的 主 题 一 样 。 二 十 世 纪 的 艺 术 ， 包 括 电 影 ， 被 令 人 毛 骨 悚 然 和 非 道 德 的 内 容 所 困 扰 。 似 乎 有 许 多 现 代 艺 术 家 认 为 ， 深 刻 见 之 于 对 人 的 邪 恶 、 非 理 性 和 病 态 的 表 现 。 现 代 艺 术 对 病 态 的 表 现 和 十 九 世 纪 初 的 感 伤 主 义 一 样 ， 是 片 面 的 、 夸 大 的 和 做 作 的 。 现 代 艺 术 在 道 德 上 的 无 政 府 状 态 ， 尤 其 是 流 行 音 乐 和 电 影 在 这 方 面 的 表 现 ， 毫 无 疑 问 地 对 现 代 社 会 的 道 德 无 政 府 主 义 状 态 起 了 推 波 助 澜 的 作 用 。

　 　 １４． 【 东 方 的 智 慧 】 东 方 宗 教 和 东 方 哲 学 在 西 方 越 来 越 受 欢 迎 。 叔 本 华 是 第 一 个 崇 拜 东 方 哲 学 的 西 方 哲 学 家 ； 他 反 对 基 督 教 ， 却 热 衷 于 印 度 教 。 佛 教 和 道 教 以 纯 真 而 独 创 的 形 式 出 现 ， 是 非 神 的 宗 教 。 这 对 无 神 论 者 ， 如 叔 本 华 ， 更 具 吸 引 力 。 总 的 说 来 ， 上 帝 在 东 方 的 宗 教 中 并 不 像 他 在 犹 太 教 、 基 督 教 和 伊 斯 兰 教 中 那 样 起 重 要 的 作 用 。

　 　 尼 采 并 不 象 叔 本 华 那 样 对 东 方 宗 教 有 那 么 好 的 印 象 。 但 是 ， 尼 采 的 有 些 短 文 却 令 人 想 起 具 有 东 方 色 彩 的 实 践 活 动 ， 如 静 思 。 尼 采 写 道 ： “ 静 躺 和 勿 思 是 医 治 精 神 疾 病 的 最 物 美 价 廉 的 药 品 。 不 断 地 练 习 使 人 舒 适 倍 增 。 ”“ 勿 思 ” 并 不 象 听 上 去 那 么 简 单 。 思 想 四 处 游 荡 ， 它 喜 欢 抓 住 一 个 东 西 不 放 。 印 度 和 中 国 发 展 出 各 种 使 心 情 平 静 的 技 巧 ， 如 静 思 、 瑜 珈 、 太 极 拳 等 。 这 些 技 巧 把 人 的 思 想 引 向 简 单 而 轻 松 的 东 西 ， 如 呼 吸 、 散 步 、 重 复 同 一 个 字 词 、 或 慢 速 伸 展 、 锻 炼 身 体 。 由 于 这 些 技 巧 对 身 体 和 精 神 都 有 好 处 ， 它 们 在 西 方 越 来 越 流 行 。

　 　 东 方 的 技 巧 和 思 想 与 西 方 的 思 想 可 和 谐 共 存 ， 并 必 将 在 西 方 宗 教 和 哲 学 中 起 重 要 作 用 。 然 而 ， 它 们 却 不 大 可 能 于 近 期 内 在 西 方 享 有 广 泛 的 大 众 性 。 它 们 不 对 大 多 数 人 ， 而 对 少 数 受 过 教 育 的 人 具 有 吸 引 力 。 在 印 度 ， 佛 教 的 静 思 也 远 不 如 印 度 教 的 多 神 主 义 受 大 众 欢 迎 。

　 　 １５． 【 静 思 】 静 思 就 是 静 坐 -- 身 体 的 静 、 思 想 的 静 和 意 志 的 静 。 静 思 就 是 无 为 ， 无 为 减 轻 紧 张 感 。 从 另 一 方 面 说 ， 假 如 一 个 人 做 得 太 多 、 思 考 得 太 多 、 或 欲 求 得 太 多 ， 他 的 紧 张 感 就 剧 增 。 可 以 把 静 思 定 义 为 笔 直 地 立 坐 ， 集 中 精 力 于 呼 吸 。 尼 采 的 处 方 -- “ 静 躺 和 勿 思 ” -- 也 可 以 说 是 静 思 。 的 确 ， 只 要 你 集 中 精 力 于 你 正 做 的 一 件 事 ， 什 么 都 可 叫 静 思 。 比 如 ， 假 如 你 集 中 精 力 的 话 ， 听 音 乐 也 可 以 叫 静 思 。 然 而 ， 人 们 往 往 在 听 音 乐 的 时 候 做 着 其 它 的 事 -- 如 开 车 、 吃 饭 、 看 杂 志 什 么 的 。

　 　 我 们 经 常 以 对 将 来 的 忧 虑 和 对 过 去 的 遗 憾 给 我 们 的 思 想 增 加 负 担 。 静 思 通 过 集 中 精 力 于 此 时 此 刻 ， 解 除 我 们 的 思 想 负 担 。 静 思 通 过 集 中 精 力 和 增 强 精 神 的 力 量 ， 帮 助 我 们 克 服 疼 痛 。 人 们 往 往 把 静 思 的 技 巧 教 给 孕 妇 ， 以 帮 助 她 们 克 服 生 产 的 疼 痛 。 人 们 还 往 往 把 静 思 的 技 巧 教 给 患 有 慢 性 脊 背 疼 痛 和 其 它 各 种 病 痛 的 人 。

　 　 静 思 可 帮 助 我 们 对 付 疼 痛 ， 也 可 帮 助 我 们 对 付 诱 惑 。 诱 惑 支 配 著 许 多 人 的 生 活 ， 并 导 致 饮 食 、 酗 酒 、 抽 烟 等 健 康 问 题 。 诱 惑 受 到 抑 制 ， 会 变 得 更 加 强 烈 ； 抑 制 不 能 解 决 诱 惑 的 问 题 。 静 思 及 其 它 减 轻 紧 张 感 的 技 巧 是 对 付 诱 惑 的 最 佳 方 式 。 人 们 在 无 所 事 事 或 深 感 紧 张 时 ， 往 往 进 食 、 饮 酒 、 或 抽 烟 。 静 思 通 过 帮 助 人 们 对 付 无 所 事 事 感 和 紧 张 感 ， 而 排 除 诱 惑 。

　 　 静 思 不 要 求 独 特 的 个 性 特 徵 ， 也 不 要 求 特 殊 的 知 识 才 能 。 但 是 ， 如 果 对 静 思 没 有 一 个 正 确 态 度 ， 静 思 的 技 巧 就 不 起 作 用 ； 态 度 与 技 巧 在 此 同 等 重 要 。 人 应 该 有 无 所 欲 求 、 随 遇 而 安 的 态 度 。 每 一 个 持 这 种 态 度 、 把 静 思 放 在 重 要 位 置 的 人 都 会 从 静 思 中 得 到 益 处 。

　 　 １６． 无 为 的 思 想 为 价 值 观 带 来 革 命 ， 就 像 零 这 个 数 字 为 数 学 带 来 革 命 一 样 。

　 　 １７． 【 禅 宗 】 静 思 在 禅 宗 佛 教 中 占 有 很 重 要 的 位 置 。 实 际 上 ， 如 果 我 们 追 溯 “ 禅 ” 这 个 字 的 字 源 ， 从 日 语 回 到 汉 语 ， 再 从 汉 语 回 到 印 度 方 言 ， 我 们 就 会 发 现 “ 禅 ” 这 个 字 的 本 意 就 是 静 思 。 尽 管 禅 宗 很 可 能 起 源 于 印 度 ， 但 它 是 在 中 国 发 展 起 来 的 。 在 中 国 ， 禅 受 到 道 教 的 影 响 ， 也 受 到 老 、 庄 哲 学 的 影 响 。 虽 然 禅 宗 在 中 国 文 化 上 打 下 了 很 深 的 烙 印 ， 它 在 日 本 得 到 的 应 用 最 为 广 泛 。 在 日 本 的 徘 句 诗 、 茶 道 以 及 日 本 人 生 活 的 很 多 其 它 方 面 都 可 以 见 到 禅 的 痕 迹 。

　 　 大 多 数 宗 教 都 逐 渐 裹 上 一 层 迷 信 的 外 衣 ， 但 禅 宗 却 一 直 保 持 其 简 单 、 纯 洁 的 本 质 ， 所 以 ， 禅 宗 于 最 近 几 个 世 纪 在 西 方 作 家 和 艺 术 家 中 很 受 欢 迎 。 在 禅 宗 佛 教 中 ， 没 有 上 帝 。 无 神 论 对 中 国 的 知 识 分 子 来 说 是 自 然 而 然 的 事 ， 因 为 他 们 认 为 世 界 是 像 植 物 一 样 自 然 形 成 和 成 长 的 ； 他 们 不 把 世 界 看 成 是 由 一 个 万 能 的 神 体 设 计 并 建 造 的 。 中 国 人 的 世 界 观 与 现 代 科 学 一 致 。

　 　 大 多 数 宗 教 都 有 圣 经 、 圣 殿 和 圣 人 ， 但 在 禅 宗 里 却 没 有 任 何 神 圣 的 东 西 。 大 多 数 宗 教 都 把 神 物 和 非 神 物 加 以 区 别 ， 而 禅 宗 却 崇 尚 一 切 。 西 方 的 宗 教 一 般 把 世 俗 世 界 看 成 是 非 圣 洁 的 。 拉 丁 文 的 “ 世 界 ” 这 个 词 是 “ mundus ” ， 这 个 词 是 英 文 中 “ mundane ” 一 词 的 词 根 ， 而 这 个 词 在 英 文 中 的 意 思 是 世 俗 的 、 非 圣 洁 的 。 然 而 ， 禅 宗 不 认 为 世 界 是 非 圣 洁 的 或 肮 脏 的 。 禅 宗 珍 视 世 俗 世 界 ， 因 为 禅 宗 不 沉 溺 于 “ 冥 界 ” 、 “ 来 世 ” 或 “ 天 堂 ” 。 禅 宗 能 崇 尚 此 时 此 刻 是 因 为 它 不 沉 溺 于 “ 永 恒 ” 。

　 　 徘 句 诗 赞 美 日 常 生 活 中 的 普 通 事 物 。

　 　 “ 西 瓜 透 心 凉 ，
　 　 　 斑 斑 驳 驳 见 泥 点
　 　 　 晨 露 使 甜 香 。 ” （ 译 自 英 文 ）

　 　 这 首 诗 的 作 者 是 芭 蕉 － － 日 本 最 着 名 的 徘 句 诗 人 。 这 里 还 有 一 首 芭 蕉 的 诗 ：

　 　 “ 你 来 点 起 火
　 　 　 我 让 你 看 一 下 它 － －
　 　 　 雪 球 亮 又 大 ！ ” （ 译 自 英 文 ）

　 　 禅 宗 对 此 时 此 刻 有 充 份 的 意 识 ， 对 人 此 时 此 刻 所 经 历 的 形 像 和 声 音 、 气 味 和 味 道 有 充 份 的 意 识 。 人 们 吃 饭 的 时 候 通 常 是 急 匆 匆 的 ， 脑 子 里 想 著 别 的 事 ； 一 个 美 国 教 静 思 的 老 师 总 是 这 样 开 始 他 的 第 一 堂 课 ： 他 给 每 一 个 学 生 一 粒 葡 萄 乾 ， 叫 他 们 精 神 集 中 地 细 嚼 慢 咽 。

　 　 信 禅 的 人 对 生 活 持 一 种 自 然 、 直 接 的 态 度 ， 不 做 过 多 的 思 考 。 一 位 名 叫 布 来 思 （ R. H. Blyth ） 的 禅 宗 作 家 把 哈 姆 雷 特 叫 做 “ 毫 无 禅 宗 精 神 的 人 ” ， 因 为 哈 姆 雷 特 思 虑 重 重 。 一 个 古 代 的 佛 教 格 言 说 ： “ 唤 醒 头 脑 ， 令 其 漫 游 。 ”

　 　 禅 宗 没 有 学 说 和 理 论 。 一 个 十 二 世 纪 的 禅 宗 大 师 太 一 （ 音 译 自 英 文 ， Tai-E ） “ 烧 毁 了 禅 宗 经 书 ”， 因 为 他 不 想 让 禅 宗 成 为 死 气 沉 沉 、 灰 尘 累 累 和 局 限 于 思 辩 的 宗 教 。 　 　 禅 宗 大 师 们 常 通 过 手 势 、 姿 态 等 对 人 们 进 行 指 导 。 “ 当 琅 地 的 长 官 问 姚 山 （ 音 译 自 英 文 ， Yao-shan ） ： ‘ 什 么 是 道 ？ ’ 大 师 指 了 指 天 ， 又 指 了 指 身 旁 的 水 罐 。 长 官 请 他 解 释 ， 他 说 ： ‘ 天 上 的 云 、 罐 中 的 水 。’”

　 　 禅 宗 和 尼 采 的 哲 学 一 样 ， 超 越 了 善 恶 说 、 不 宣 道 和 不 敬 神 。 和 尼 采 的 哲 学 一 样 ， 禅 宗 既 不 是 悲 观 的 ， 也 不 是 虚 无 主 义 的 ， 它 接 受 世 界 的 本 来 面 目 ， 它 赞 美 现 实 。 尼 采 是 西 方 最 后 的 哲 学 ， 禅 宗 是 东 方 最 高 的 智 慧 。 尼 采 和 禅 宗 将 是 我 们 时 代 哲 学 家 的 主 要 思 想 来 源 。

　 　 １８． 【 人 成 上 帝 】 尼 采 的 哲 学 和 禅 宗 有 相 似 的 地 方 ， 也 有 不 同 的 地 方 。 这 两 者 之 间 的 不 同 之 处 之 一 是 尼 采 代 表 着 自 我 膨 胀 ， 而 禅 宗 则 代 表 着 自 我 抑 制 。 一 般 地 来 说 ， 西 方 文 化 比 东 方 文 化 更 强 调 自 我 。 西 方 的 画 家 ， 如 伦 伯 朗 ， 热 衷 于 自 我 肖 像 ， 而 东 方 的 画 家 则 注 重 风 景 。 在 米 开 朗 基 罗 的 英 雄 人 物 雕 像 和 日 本 的 由 风 水 育 成 的 石 头 组 成 的 山 石 花 园 之 间 存 在 著 多 么 巨 大 的 差 别 啊 ！ 西 方 把 自 我 与 世 界 分 开 ， 而 东 方 则 将 自 我 与 世 界 合 二 为 一 。

　 　 许 多 西 方 作 家 都 对 自 己 的 作 品 估 价 很 高 ； 自 我 膨 胀 到 了 尼 采 就 达 到 了 前 所 未 有 的 高 度 。 尼 采 在 其 自 传 《 瞧 ！ 这 个 人 》 的 作 废 了 的 书 稿 中 写 道 ： “ 既 然 旧 的 上 帝 已 被 遗 弃 ， 我 就 准 备 统 治 世 界 了 。 ” 尼 采 的 自 我 膨 胀 是 他 的 无 神 论 的 结 果 。 只 要 西 方 人 还 崇 拜 上 帝 ， 他 们 的 自 我 就 会 受 到 一 定 的 限 制 ； 基 督 教 是 谦 卑 的 宗 教 。 丧 失 信 仰 导 致 自 我 膨 胀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预 言 过 无 神 论 会 导 致 自 我 膨 胀 ， 他 的 一 个 无 神 论 主 人 公 说 ： “ 如 果 没 有 上 帝 ， 那 么 我 就 是 上 帝 。 ”

　 　 禅 宗 和 自 我 膨 胀 正 相 反 。 正 如 基 督 教 ， 禅 宗 也 是 谦 卑 的 宗 教 。 静 思 使 人 谦 卑 ， 因 为 静 思 不 是 一 件 常 常 练 习 就 能 越 做 越 好 的 事 ， 谁 也 不 可 能 成 为 静 思 的 专 家 。

五 、 宗 教

寒 哲 （ L. James Hammond ） 著
胡 亚 非 译
(c) Yafei Hu 2002

　 　 １． 【 对 话 ： 上 帝 是 否 存 在 】

　 　 甲 ： 想 想 看 ， 宇 宙 如 此 巨 大 、 空 旷 ， 地 球 在 宇 宙 中 如 此 渺 小 ， 意 识 在 地 球 上 产 生 的 机 会 又 是 如 此 偶 然 。 假 如 上 帝 存 在 的 话 ， 假 如 宇 宙 是 由 谁 创 造 的 话 ， 他 为 什 么 要 创 造 这 么 多 无 生 命 的 物 体 和 这 么 大 的 无 人 迹 的 地 域 ， 又 为 什 么 要 让 意 识 以 如 此 缓 慢 而 曲 折 的 方 式 发 展 呢 ？

　 　 乙 ： 人 看 不 见 上 帝 ， 人 无 法 理 解 上 帝 的 意 志 。 我 们 不 能 假 设 我 们 可 以 理 解 上 帝 的 意 志 ， 我 们 也 不 能 怀 疑 上 帝 的 意 志 。 我 们 只 能 虔 诚 地 相 信 上 帝 ， 热 爱 上 帝 。

　 　 甲 ： 但 是 ， 如 果 我 们 无 法 证 实 上 帝 的 存 在 ， 我 们 为 什 么 要 假 设 上 帝 的 存 在 呢 ？ 假 如 上 帝 完 全 是 隐 匿 无 形 的 ， 我 们 是 否 应 该 认 为 他 根 本 就 不 存 在 呢 ？

　 　 乙 ： 上 帝 不 完 全 是 隐 匿 无 形 的 ， 我 们 有 理 由 相 信 上 帝 的 存 在 。 比 如 ， 拿 宇 宙 本 身 来 说 ， 如 果 不 是 上 帝 创 造 了 宇 宙 ， 宇 宙 又 是 从 哪 里 来 的 呢 ？ 如 果 上 帝 不 存 在 ， 你 怎 么 解 释 宇 宙 中 有 所 存 在 而 不 是 一 无 所 有 呢 ？

　 　 甲 ： 一 个 诗 人 会 这 样 回 答 ： 这 个 问 题 的 答 案 是 人 的 头 脑 不 可 企 及 的 ， 或 者 说 ， 至 少 不 是 人 目 前 的 知 识 可 以 达 到 的 。 我 们 不 能 把 自 己 的 无 知 作 为 上 帝 存 在 的 依 据 。 更 进 一 步 地 说 ， 既 使 我 们 假 定 上 帝 存 在 ， 我 们 也 不 能 轻 易 地 解 释 宇 宙 是 怎 样 产 生 的 -- 物 质 的 起 源 仍 然 是 个 谜 。

　 　 乙 ： 假 如 上 帝 不 存 在 的 话 ， 为 什 么 长 期 以 来 ， 在 世 界 各 国 有 那 么 多 凡 人 和 那 么 多 伟 人 相 信 上 帝 存 在 呢 ？

　 　 甲 ： 人 有 一 种 相 信 上 帝 存 在 的 自 然 倾 向 。 但 是 ， 这 种 倾 向 并 不 证 明 上 帝 存 在 ， 就 好 像 人 对 黄 金 时 代 的 相 信 不 能 证 明 黄 金 时 代 存 在 、 人 对 原 始 洪 荒 的 相 信 不 能 证 明 原 始 洪 荒 存 在 、 人 对 圣 灵 感 孕 的 相 信 也 不 能 证 明 圣 灵 感 孕 存 在 一 样 。 一 种 信 仰 的 普 遍 存 在 ， 不 证 明 那 种 信 仰 体 系 的 真 实 性 。 一 种 信 仰 的 普 遍 存 在 只 能 加 深 我 们 对 人 和 人 的 心 理 的 理 解 ， 并 不 能 加 深 我 们 对 外 部 世 界 的 理 解 。

　 　 乙 ： 假 如 上 帝 不 存 在 的 话 ， 你 怎 么 解 释 我 们 头 脑 中 固 有 的 善 恶 观 呢 ？

　 　 甲 ： 善 恶 观 是 相 对 的 ， 不 是 绝 对 的 。 不 同 的 社 会 、 不 同 的 历 史 阶 段 有 不 同 的 道 德 观 。 世 上 不 存 在 普 遍 正 确 的 道 德 观 ， 也 不 存 在 普 遍 正 确 的 善 恶 观 。 因 此 ， 道 德 观 不 应 该 迫 使 我 们 相 信 上 帝 存 在 。 除 了 我 们 的 意 愿 和 传 统 以 外 ， 没 有 任 何 其 它 的 东 西 能 够 迫 使 我 们 相 信 上 帝 存 在 。

　 　 ２． 【 《 圣 经 》 预 言 】 在 耶 酥 诞 生 以 前 ， 犹 太 人 一 直 相 信 弥 赛 亚 最 终 会 出 现 。 《 旧 约 全 书 》 中 充 满 了 关 于 弥 赛 亚 的 预 言 。 这 些 预 言 有 许 多 都 似 乎 在 耶 酥 的 故 事 中 实 现 。 例 如 ， 《 弥 迦 书 》 预 言 弥 赛 亚 来 自 伯 利 恒 ； 以 撒 预 言 弥 赛 亚 降 生 于 处 女 ； 《 赞 美 诗 》 预 言 弥 赛 亚 被 “ 熟 知 的 朋 友 ” 所 背 叛 ； 《 撒 迦 利 亚 书 》 甚 至 预 言 对 弥 赛 亚 的 背 叛 是 为 了 “ 三 十 两 银 子 。 ”

　 　 在 基 督 教 历 史 上 ， 预 言 总 是 被 用 来 证 实 基 督 的 神 性 。 甚 至 连 不 信 奇 迹 的 帕 斯 卡 也 相 信 这 些 预 言 ， 他 说 ： “ 对 基 督 最 有 力 的 证 明 是 预 言 。 ” 然 而 ， 只 要 人 们 对 《 圣 经 》 作 仔 细 的 审 查 ， 人 们 就 不 会 把 预 言 看 作 “ 有 力 的 证 明 ” 。 《 圣 经 》 的 预 言 和 它 的 奇 迹 一 样 可 疑 。 耶 酥 行 走 水 上 的 传 说 不 能 证 明 他 的 神 性 ， 预 言 也 不 能 证 明 耶 酥 的 神 性 。

　 　 这 些 奇 迹 和 预 言 证 明 ， 《 新 约 全 书 》 所 描 述 的 耶 酥 的 生 活 充 满 了 虚 构 的 故 事 情 节 。 这 些 故 事 情 节 是 用 来 说 服 人 们 相 信 耶 酥 就 是 他 们 长 期 等 待 的 弥 赛 亚 的 。 为 了 赢 得 更 多 的 信 徒 ， 《 新 约 全 书 》 的 作 者 必 须 使 耶 酥 的 故 事 实 现 《 旧 约 全 书 》 的 预 言 ； 他 们 必 须 使 耶 酥 的 故 事 与 预 言 相 符 。 这 样 ， 他 们 就 可 以 随 时 指 出 预 言 如 何 得 以 实 现 。 例 如 ， 在 《 使 徒 行 传 》 中 ， 彼 得 在 谈 到 对 耶 酥 的 背 叛 时 说 ： “ 圣 典 中 有 关 犹 大 的 部 份 必 须 实 现 。 ” 圣 典 的 一 切 必 须 实 现 ， 这 就 是 《 新 约 全 书 》 作 者 写 作 的 指 南 。

　 　 ３． 【 对 《 圣 经 》 的 批 评 】 《 圣 经 》 的 批 评 家 们 在 《 圣 经 》 中 发 现 了 许 多 自 相 矛 盾 和 弄 虚 做 假 的 地 方 。 例 如 ， 被 犹 太 教 和 天 主 教 归 属 于 摩 西 的 《 旧 约 全 书 》 的 前 五 部 实 际 上 并 非 摩 西 所 作 。 又 例 如 ， 对 三 位 一 体 的 早 期 提 及 （ 见 《 约 翰 一 书 》 ） 实 际 上 是 后 来 插 入 的 。 教 会 不 力 图 查 明 事 实 ， 反 而 力 图 掩 盖 事 实 ， 并 禁 止 一 切 有 关 圣 典 的 诘 问 。 比 如 ， 天 主 教 教 会 就 禁 止 对 三 位 一 体 早 期 提 及 的 诘 问 。

　 　 但 是 ， 有 些 人 会 争 辩 说 ， 对 《 圣 经 》 的 批 评 并 不 触 及 基 督 教 的 核 心 ； 它 不 能 否 认 基 督 教 道 德 观 的 崇 高 ， 它 也 不 能 否 认 山 上 宝 训 的 神 圣 。 然 而 ， 基 督 教 的 道 德 观 并 非 基 督 教 的 发 明 ， 也 并 非 基 督 教 所 独 有 。 基 督 教 的 道 德 观 和 所 有 道 德 观 一 样 ， 是 特 定 时 间 和 特 定 环 境 的 产 物 ， 是 一 定 的 文 明 水 平 的 产 物 ， 而 不 是 神 的 灵 感 的 产 物 。 在 基 督 以 前 的 时 代 ， 就 有 一 些 犹 太 思 想 家 宣 讲 与 基 督 教 道 德 观 相 似 的 道 德 观 。 在 基 督 以 前 的 几 世 纪 ， 有 诸 如 苏 格 拉 底 、 佛 陀 、 老 子 和 孔 子 之 类 的 思 想 家 ， 他 们 也 宣 讲 与 基 督 教 道 德 观 相 似 的 道 德 观 。 在 这 四 位 思 想 家 那 里 ， 我 们 可 以 发 现 基 督 教 的 思 想 ， 如 “ 己 所 不 欲 ， 勿 施 于 人 ” 和 “ 勿 抗 恶 ” 等 。

　 　 ４． 【 哪 种 宗 教 是 真 实 的 ？ 】 大 多 数 在 基 督 教 家 庭 和 基 督 教 社 会 成 长 起 来 的 人 都 成 为 基 督 徒 。 只 有 少 数 人 对 自 己 所 处 环 境 的 信 仰 体 系 产 生 疑 问 ， 并 试 图 为 自 己 发 现 真 理 。 许 多 西 方 人 认 为 ， 基 督 教 必 定 是 真 理 ， 因 为 有 如 此 之 多 的 人 信 它 信 了 几 百 年 之 久 。 总 不 会 所 有 的 人 都 错 吧 ？ 但 是 ， 非 西 方 国 家 的 人 也 对 自 己 的 宗 教 作 同 样 的 推 理 。 他 们 认 为 ， 既 然 印 度 教 、 佛 教 、 伊 斯 兰 教 等 已 经 赢 得 了 如 此 之 多 的 追 随 者 ， 那 么 它 们 必 定 是 真 理 。 假 如 基 督 教 的 大 众 性 及 长 久 性 是 其 真 实 性 的 表 现 ， 那 么 ， 同 样 享 有 大 众 性 和 长 久 性 的 印 度 教 、 佛 教 和 伊 斯 兰 教 就 也 是 真 实 的 。 然 而 ， 这 些 相 互 矛 盾 的 宗 教 体 系 怎 么 可 能 都 是 真 实 的 呢 ？

　 　 有 些 人 认 为 ， 所 有 的 宗 教 都 是 虚 假 的 ， 因 为 它 们 互 相 矛 盾 。 同 样 ， 也 有 人 认 为 ， 所 有 的 哲 学 都 是 虚 假 的 ， 因 为 它 们 互 相 矛 盾 ， 也 因 为 它 们 总 是 被 后 来 的 哲 学 家 所 超 越 。 但 是 ， 黑 格 尔 却 认 为 ， 所 有 的 哲 学 都 是 真 实 的 ， 所 有 的 哲 学 都 是 真 理 的 部 份 表 现 。 我 们 可 以 对 宗 教 也 作 同 样 的 论 述 ： 所 有 的 宗 教 都 是 真 实 的 ， 所 有 的 宗 教 都 是 真 理 的 部 份 表 现 。 宗 教 涌 发 于 人 的 精 神 ， 它 满 足 人 的 心 理 要 求 ， 它 蕴 含 心 理 的 真 实 。 宗 教 创 始 人 表 达 了 他 们 所 处 社 会 的 思 想 与 感 情 。 同 样 ， 个 人 和 教 会 对 宗 教 的 修 改 也 是 对 社 会 需 求 的 反 应 。

　 　 但 是 ， 宗 教 并 不 以 心 理 的 、 部 份 的 、 暂 时 的 、 特 定 时 间 与 环 境 的 以 及 其 它 宗 教 也 具 备 的 某 种 程 度 的 真 实 为 满 足 。 它 们 有 更 多 的 奢 求 。 它 们 声 称 自 己 掌 握 的 真 实 是 神 所 启 示 的 、 是 完 全 的 、 永 恒 的 、 放 之 四 海 而 皆 准 的 和 其 它 宗 教 所 不 具 备 的 。 为 了 维 护 这 一 主 张 ， 他 们 就 使 用 弄 虚 作 假 的 手 段 。

　 　 ５． 【 宗 教 的 未 来 】 西 方 的 主 要 思 想 家 都 反 对 基 督 教 。 无 论 是 以 个 人 的 或 是 民 族 的 形 式 坚 持 对 基 督 教 的 信 仰 都 是 落 后 的 标 志 ， 都 是 落 后 于 时 代 、 落 后 于 社 会 进 步 的 标 志 ， 正 如 泛 灵 论 和 巫 术 落 后 于 多 神 论 、 多 神 论 落 后 于 一 神 论 、 一 神 论 又 落 后 于 无 神 论 一 样 。 从 泛 灵 论 和 巫 术 的 时 代 到 现 在 的 大 约 两 万 年 里 ， 人 类 已 经 历 了 可 观 的 进 步 。 这 种 进 步 是 脱 离 宗 教 、 走 向 无 神 论 的 进 步 。 人 类 曾 经 需 要 宗 教 ， 但 他 现 在 已 不 再 需 要 它 ， 就 象 一 个 孩 子 曾 经 需 要 父 母 ， 但 最 终 却 不 再 需 要 父 母 一 样 。

　 　 然 而 ， 我 们 用 什 么 来 代 替 宗 教 呢 ？ 文 化 ， 也 就 是 说 ， 哲 学 、 历 史 、 文 学 、 视 觉 艺 术 和 音 乐 等 。 在 宗 教 变 得 越 来 越 不 重 要 的 情 况 下 ， 文 化 变 得 越 来 越 重 要 。 但 是 ， 仅 只 文 化 还 不 能 代 替 宗 教 ， 政 治 和 文 化 并 行 才 能 代 替 宗 教 。 政 治 和 文 化 是 不 可 分 割 的 ， 因 为 政 治 为 文 化 提 供 先 决 条 件 ， 文 化 （ 特 别 是 哲 学 ） 为 政 治 提 供 指 导 方 针 。 人 类 应 该 通 过 采 取 政 治 行 动 来 改 造 世 界 ， 来 为 我 们 的 后 代 创 造 一 个 和 我 们 的 世 界 一 样 美 好 ， 或 比 我 们 的 世 界 更 加 美 好 的 世 界 。 维 护 文 明 和 改 造 世 界 的 努 力 即 是 政 治 的 努 力 ， 也 是 文 化 的 努 力 。

　 　 ６． 【 文 化 与 宗 教 】 无 神 论 作 家 对 文 化 的 态 度 很 像 宗 教 作 家 对 宗 教 的 态 度 。 宗 教 作 家 ， 如 克 尔 恺 郭 尔 ， 把 宗 教 当 做 自 己 的 最 高 理 想 ， 并 立 志 献 身 于 宗 教 事 业 。 无 神 论 作 家 把 文 化 当 作 自 己 的 最 高 理 想 ， 并 立 志 献 身 于 文 化 事 业 。 克 尔 恺 郭 尔 说 ， 牧 师 不 应 该 只 在 星 期 天 在 教 堂 里 布 道 ， 牧 师 应 该 每 天 到 大 街 上 去 布 道 ， 宗 教 应 该 渗 透 人 们 的 日 常 生 活 。 无 神 论 作 家 将 试 图 把 文 化 从 课 堂 里 解 放 出 来 ， 让 它 到 人 们 的 日 常 生 活 中 去 ， 以 使 文 化 成 为 人 们 生 活 的 一 部 份 ， 而 不 仅 是 人 们 在 某 时 某 地 研 究 的 对 象 。 克 尔 恺 郭 尔 抨 击 当 时 的 教 会 ， 因 为 他 认 为 它 假 装 尊 崇 他 的 理 想 ， 可 实 际 上 却 篡 改 它 。 无 神 论 作 家 将 抨 击 学 术 界 ， 因 为 他 们 认 为 学 术 界 也 假 装 尊 崇 他 们 的 理 想 ， 即 文 化 ， 可 实 际 上 却 也 篡 改 文 化 。 克 尔 恺 郭 尔 的 战 斗 口 号 是 ： “ 剥 夺 生 活 供 给 ！ ” 也 就 是 说 ， 不 发 给 牧 师 们 薪 水 ， 以 检 验 他 们 是 真 对 宗 教 有 兴 趣 ， 还 是 假 对 宗 教 有 兴 趣 。 无 神 论 作 家 的 战 斗 口 号 也 将 是 ： “ 剥 夺 生 活 供 给 ！ ” 也 就 是 说 ， 不 发 给 学 术 界 人 士 薪 水 ， 以 检 验 他 们 是 真 对 文 化 有 兴 趣 ， 还 是 假 对 文 化 有 兴 趣 。

　 　 ７． 【 无 神 论 者 幸 福 吗 ？ 】 无 神 论 使 人 类 的 脾 性 比 以 前 更 温 和 、 更 稳 定 。 无 神 论 把 人 类 从 一 些 古 老 的 磨 难 中 解 救 出 来 ， 如 对 地 狱 的 恐 惧 和 对 违 背 上 帝 旨 意 的 恐 惧 。 无 神 论 也 剥 夺 了 人 类 的 一 些 慰 籍 和 享 受 ， 如 对 天 道 的 信 任 和 对 永 久 幸 福 的 希 望 。 无 神 论 者 比 起 基 督 教 徒 来 ， 希 望 少 ， 恐 惧 也 少 。 无 神 论 者 从 来 不 希 望 永 驻 天 堂 ， 也 从 来 不 惧 怕 永 居 地 狱 。

　 　 ８． 【 被 遗 忘 的 上 帝 】 尼 采 说 ， 上 帝 死 了 。 更 确 切 的 说 法 大 概 是 ， 上 帝 被 人 遗 忘 了 。 现 代 人 忙 于 物 质 的 追 求 ， 忙 于 政 治 ， 又 被 宣 传 媒 介 折 腾 得 麻 木 不 仁 。 他 忘 记 了 上 帝 。 他 即 不 相 信 上 帝 的 存 在 ， 也 不 否 认 上 帝 的 存 在 。 他 对 上 帝 漠 不 关 心 。

　 　 ９． 【 无 神 论 与 自 杀 】 按 照 基 督 教 的 说 法 ， 上 帝 按 自 己 的 形 像 创 造 了 人 ， 赋 予 人 一 个 不 朽 的 灵 魂 ， 并 永 远 地 守 护 他 。 这 样 ， 人 的 生 命 就 因 此 而 有 价 值 ， 每 个 人 的 生 命 都 无 比 重 要 。 所 以 ， 基 督 教 便 反 对 自 杀 。 自 杀 身 亡 的 人 不 得 享 受 基 督 徒 式 的 葬 礼 。 反 对 自 杀 的 基 督 教 思 想 家 有 克 尔 恺 郭 尔 。 克 尔 恺 郭 尔 把 自 杀 看 作 “ 反 对 上 帝 的 罪 行 。 ”

　 　 古 人 不 象 基 督 徒 那 样 ， 认 为 人 的 生 命 本 身 如 此 重 要 ， 他 们 对 自 杀 没 有 那 么 多 的 顾 虑 。 比 如 ， 西 塞 罗 就 向 遭 遇 不 幸 的 人 推 荐 自 杀 。 许 多 古 人 都 自 杀 身 亡 ， 包 括 小 卡 托 ， 布 鲁 图 和 佩 特 罗 尼 乌 斯 。

　 　 现 代 无 神 论 者 在 很 多 方 面 与 古 代 异 教 徒 相 似 。 现 代 无 神 论 者 和 古 人 一 样 ， 不 认 为 人 的 生 命 本 身 有 多 大 价 值 ， 因 此 ， 也 对 自 杀 没 有 多 少 顾 虑 。 比 如 ， 尼 采 就 说 ， 在 某 些 情 况 下 ， 自 杀 不 但 颇 有 理 由 ， 而 且 值 得 夸 赞 。

　 　 文 艺 复 兴 精 神 与 异 教 和 现 代 无 神 论 近 似 。 文 艺 复 兴 精 神 的 体 现 者 蒙 田 在 自 杀 问 题 上 ， 与 古 代 哲 学 家 和 现 代 无 神 论 者 有 相 同 的 见 解 。 他 说 ： “ 最 妙 的 死 亡 是 自 愿 的 死 亡 。 ”

　 　 １０． 【 无 神 论 与 优 生 学 】 当 人 类 不 甚 重 视 生 命 本 身 的 价 值 时 ， 他 们 就 重 视 某 一 类 型 的 人 的 发 展 ， 也 就 是 说 ， 他 们 就 重 视 优 生 学 。 因 此 ， 就 有 古 人 和 现 代 无 神 论 者 对 优 生 学 的 提 倡 。 例 如 ， 柏 拉 图 有 这 样 的 论 述 ： “ 男 女 中 的 杰 出 者 应 当 尽 可 能 多 地 互 相 结 合 ， 男 女 中 的 平 庸 者 应 当 尽 可 能 少 地 结 合 。 ” 现 代 无 神 论 者 ， 象 叔 本 华 、 尼 采 、 萧 伯 纳 和 威 尔 斯 也 提 倡 优 生 学 。

　 　 １１． 【 人 的 生 命 有 无 价 值 】 许 多 现 代 知 识 分 子 放 弃 了 基 督 教 信 仰 ， 但 他 们 却 迟 迟 不 肯 放 弃 基 督 教 关 于 生 命 可 贵 的 思 想 。 他 们 不 愿 解 答 这 样 的 问 题 ， 比 如 ， 生 命 的 价 值 是 什 么 ？ 人 的 生 命 是 否 真 正 具 有 价 值 ？ 生 命 是 意 味 着 更 多 的 幸 福 还 是 意 味 着 更 多 的 痛 苦 ？ 假 如 你 终 止 了 一 个 人 的 生 命 ， 你 是 剥 夺 了 他 的 幸 福 ， 还 是 解 除 了 他 的 痛 苦 ？ 假 如 你 终 止 了 一 个 人 的 生 命 ， 你 是 为 社 会 做 了 好 事 ， 还 是 为 社 会 做 了 坏 事 ？

　 　 大 部 份 现 代 知 识 分 子 都 拥 护 肯 定 生 命 价 值 的 理 论 。 这 些 理 论 试 图 证 实 生 命 本 身 的 价 值 ， 但 它 们 不 借 用 旧 的 宗 教 的 论 据 。 加 缪 就 是 这 样 的 一 个 例 子 。 加 缪 认 为 ， 生 命 “ 必 定 是 一 件 好 事 ” ， 所 以 人 应 该 尽 量 不 终 止 生 命 ， 也 就 是 说 ， 人 应 该 尽 量 避 免 自 杀 和 互 相 残 杀 。 然 而 ， 虽 然 加 缪 认 为 生 命 “ 必 定 是 一 件 好 事 ” ， 但 他 还 是 反 对 传 统 宗 教 提 倡 生 命 价 值 的 论 点 。 他 认 为 ， 生 命 是 无 意 义 的 、 荒 唐 的 。 他 主 张 “ 接 收 好 奇 的 人 类 和 沉 默 的 宇 宙 之 间 令 人 绝 望 的 碰 撞 。 ” 他 还 说 ： “ 人 的 生 命 必 定 是 一 件 好 事 ， 因 为 正 是 人 的 生 命 使 这 种 碰 撞 成 为 可 能 ， 还 因 为 没 有 人 的 生 命 ， 荒 唐 者 的 赌 注 便 失 去 了 基 础 。 ” 可 是 ， 我 们 为 什 么 要 使 这 种 “ 令 人 绝 望 的 碰 撞 ” 成 为 可 能 ， 我 们 又 为 什 么 要 给 予 “ 荒 唐 者 的 赌 注 ” 以 基 础 呢 ？

　 　 甚 至 就 算 我 们 假 定 ， 人 的 生 命 对 那 些 相 信 生 命 荒 唐 论 的 人 是 有 价 值 的 （ 多 么 离 奇 的 假 设 ！ ） ， 这 仍 然 不 能 证 明 生 命 对 那 些 不 相 信 生 命 荒 唐 论 的 人 ， 或 那 些 从 来 不 考 虑 生 命 问 题 的 人 是 有 价 值 的 。 可 见 ， 加 缪 为 一 小 部 份 知 识 分 子 做 出 了 对 生 命 的 肯 定 ， 或 说 他 试 图 为 一 小 部 份 知 识 分 子 做 出 对 生 命 的 肯 定 ， 然 后 ， 他 就 以 为 他 为 所 有 的 人 都 做 出 了 对 生 命 的 肯 定 。 加 缪 的 例 子 说 明 ， 人 们 会 用 各 种 无 论 多 么 复 杂 的 道 理 来 为 他 们 所 持 有 的 信 念 辩 护 ， 如 肯 定 生 命 价 值 的 信 念 。

　 　 １２． 【 上 帝 之 死 】 当 代 的 一 个 重 大 哲 学 问 题 是 上 帝 已 死 ， 以 及 上 帝 已 死 的 观 念 对 人 对 世 界 和 人 类 的 看 法 的 影 响 。 这 个 问 题 是 首 先 在 十 九 世 纪 末 提 出 来 的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和 尼 采 分 别 对 这 个 问 题 有 所 论 述 。 上 帝 已 死 意 味 着 世 界 不 再 有 一 个 神 圣 的 秩 序 ， 人 的 生 命 不 再 具 有 价 值 。 由 于 宗 教 一 直 是 道 德 的 基 础 （ 至 少 在 西 方 是 这 样 ） ， 所 以 ， 宗 教 的 瓦 解 必 定 导 致 道 德 的 瓦 解 。 尼 采 就 称 自 己 为 “ 非 道 德 者 ” ， 并 且 说 人 类 已 “ 超 越 了 善 恶 道 德 观 ” 。

　 　 正 如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和 尼 采 所 指 出 的 ， 上 帝 的 死 亡 是 人 类 历 史 上 划 时 代 的 事 件 ， 它 把 世 界 历 史 一 分 为 二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描 述 过 一 个 无 神 论 者 柯 里 罗 夫 。 这 个 柯 里 罗 夫 “ 坚 决 反 对 道 德 观 ”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的 无 神 论 人 物 不 断 地 谈 论 自 杀 和 屠 杀 。 他 写 道 ： “ 大 动 荡 即 将 来 临 ！ 世 界 从 未 见 过 这 种 动 荡 地 球 将 为 旧 日 的 上 帝 而 哭 泣 。 ” 有 谁 能 怀 疑 在 上 帝 已 死 和 纳 粹 大 屠 杀 之 间 有 一 种 联 系 ？ 又 有 谁 能 怀 疑 在 上 帝 已 死 和 红 色 高 棉 大 屠 杀 之 间 有 一 种 联 系 ？ 众 所 周 知 的 法 国 革 命 “ 恐 怖 ” 阶 段 是 大 屠 杀 的 早 期 形 式 ， 正 如 法 国 革 命 者 的 无 神 论 是 十 九 世 纪 无 神 论 的 早 期 形 式 一 样 。

　 　 虽 然 我 们 可 能 不 喜 欢 这 个 没 有 上 帝 的 新 世 界 ， 我 们 可 能 希 望 有 一 个 上 帝 ， 我 们 可 能 想 回 到 阿 奎 那 的 大 教 堂 遍 布 、 宗 教 信 仰 盛 行 和 道 德 严 明 的 时 代 ， 但 是 ， 我 们 却 不 得 不 接 收 这 个 没 有 上 帝 的 世 界 ， 我 们 必 须 学 会 在 其 中 生 存 。 嚎 哭 的 婴 儿 可 能 想 回 到 母 体 中 去 ， 可 是 他 回 不 去 。 婴 儿 能 够 逐 渐 习 惯 母 体 外 的 生 活 ， 我 们 也 能 够 逐 渐 习 惯 没 有 上 帝 的 世 界 ， 并 在 其 中 建 立 一 个 非 宗 教 的 新 道 德 体 系 。 道 德 严 明 的 时 代 不 但 存 在 于 过 去 ， 也 存 在 于 将 来 。

　 　 １３． 【 尼 采 与 纳 粹 】 如 果 说 尼 采 是 第 一 个 谈 论 上 帝 已 死 的 人 ， 而 上 帝 已 死 又 与 纳 粹 大 屠 杀 有 关 ， 那 么 是 否 可 以 说 ， 是 尼 采 引 起 了 纳 粹 大 屠 杀 呢 ？ 思 想 家 是 不 是 历 史 事 件 的 发 起 者 呢 ？ 不 是 的 。 纳 粹 大 屠 杀 即 不 是 尼 采 引 起 的 ， 也 不 是 希 特 勒 引 起 的 。 尼 采 不 过 是 传 播 了 “ 上 帝 已 死 ” 的 概 念 ， 并 解 释 了 丧 失 宗 教 信 仰 的 严 重 影 响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的 作 品 告 诉 我 们 ， 无 神 论 思 想 和 “ 超 越 善 恶 观 ” 的 理 论 在 十 九 世 纪 末 就 流 行 开 了 。 尼 采 并 不 是 这 些 思 想 的 创 造 者 ， 他 不 过 发 现 并 表 达 了 这 些 思 想 。 发 现 一 个 时 代 的 思 想 并 将 它 表 达 出 来 是 思 想 家 的 任 务 ， 正 如 一 个 政 治 家 的 任 务 是 表 达 一 个 时 代 的 意 愿 一 样 。 思 想 不 是 由 思 想 家 独 自 创 造 的 ， 这 正 如 历 史 事 件 不 是 由 政 治 家 独 自 创 造 的 一 样 。

　 　 １４． 【 宗 教 的 发 展 】 在 人 类 历 史 的 发 展 过 程 中 ， 人 逐 渐 地 加 强 了 性 格 感 和 自 尊 感 。 起 初 ， 人 崇 拜 他 所 不 了 解 的 东 西 ， 如 太 阳 、 树 木 、 河 流 、 雷 电 等 。 后 来 ， 人 又 崇 拜 动 物 图 腾 和 半 动 物 半 人 的 怪 物 ， 如 半 人 半 马 的 怪 物 。 再 后 来 ， 当 人 开 始 崇 拜 国 王 时 ， 他 就 神 化 国 王 。 至 此 ， 普 通 的 人 是 无 足 轻 重 的 。 到 了 古 希 腊 和 古 罗 马 时 代 ， 人 创 造 出 人 神 。 古 希 腊 和 古 罗 马 人 对 人 神 的 崇 拜 表 现 了 人 对 与 形 似 自 己 的 生 命 的 崇 拜 。 但 是 ， 这 些 神 仍 然 是 与 人 分 离 的 。 假 如 人 试 图 与 神 争 斗 ， 人 必 定 受 到 惩 罚 。 因 此 ， 在 古 希 腊 和 古 罗 马 神 话 中 ， 野 心 勃 勃 的 人 受 到 惩 罚 是 一 个 经 常 出 现 的 主 题 。

　 　 早 期 的 基 督 徒 崇 拜 一 个 不 仅 形 似 于 人 ， 而 且 实 际 上 是 人 的 上 帝 。 这 时 ， 普 通 人 不 再 是 无 足 轻 重 的 了 。 基 督 耶 稣 对 人 说 ： “ 你 就 是 上 帝 上 帝 的 国 度 在 你 心 中 。 ” 与 天 主 教 相 比 ， 新 教 改 革 使 人 更 接 近 上 帝 。 天 主 教 的 上 帝 只 是 遗 留 在 圣 地 的 一 副 圣 骨 ， 教 皇 是 他 的 替 身 。 新 教 的 上 帝 则 存 在 于 每 个 人 心 中 。 然 而 ， 照 新 教 的 说 法 ， 虽 然 人 通 上 帝 ， 但 他 生 来 就 有 原 罪 。 人 必 须 抑 制 自 己 本 性 中 卑 劣 的 一 面 ， 他 要 么 服 从 上 帝 的 训 戒 ， 要 么 为 自 己 的 不 驯 付 出 痛 苦 的 代 价 。

　 　 现 代 人 将 性 格 感 和 自 尊 感 又 提 高 了 一 步 。 上 帝 再 也 不 凌 驾 于 人 之 上 。 人 再 也 不 是 在 上 帝 面 前 无 比 谦 卑 的 、 可 怜 的 罪 人 。 人 成 了 自 己 的 主 人 。 人 必 须 给 自 己 建 立 目 标 ， 必 须 设 法 达 到 自 己 的 目 标 ， 也 必 须 依 靠 自 己 辨 别 是 非 。

　 　 １５． 【 无 神 论 与 未 来 世 界 】 只 要 人 相 信 上 帝 ， 他 就 只 考 虑 如 何 满 足 上 帝 的 意 愿 。 只 要 人 相 信 上 帝 ， 他 就 对 人 类 的 前 途 不 加 过 问 ， 他 以 为 上 帝 会 替 他 过 问 。 只 要 人 相 信 上 帝 ， 他 就 会 象 孩 子 一 样 ， 相 信 父 母 会 对 他 倍 加 爱 护 ， 自 己 不 用 为 任 何 事 操 心 。 只 是 在 最 近 ， 只 是 在 人 抛 弃 了 对 上 帝 的 信 仰 以 后 ， 他 才 开 始 思 考 未 来 ， 他 才 明 白 ， 将 来 是 好 是 坏 全 在 于 自 己 的 努 力 。 无 神 论 带 给 人 类 的 最 大 益 处 是 ， 它 使 人 有 了 一 种 责 任 感 ， 一 种 必 须 对 自 己 的 将 来 负 责 的 责 任 感 。 反 过 来 说 ， 宗 教 带 给 人 类 的 最 大 害 处 是 ， 它 使 人 毫 无 责 任 感 ； 它 使 人 一 味 地 依 赖 上 帝 ， 而 对 自 己 的 命 运 毫 不 关 心 。

　 　 只 是 在 最 近 ， 人 类 才 发 现 了 将 来 ， 才 开 始 放 眼 将 来 。 只 是 在 最 近 ， 人 类 才 开 始 不 仅 只 看 到 十 年 以 后 、 百 年 以 后 ， 而 且 也 看 到 千 年 以 后 、 万 年 以 后 。 只 是 在 最 近 ， 人 类 才 开 始 思 考 二 十 亿 年 以 后 太 阳 毁 灭 了 人 类 该 怎 么 办 的 问 题 。

六 、 心 理 学

寒 哲 （ L. James Hammond ） 著
胡 亚 非 译
(c) Yafei Hu 2002

　 　 １． 【 无 声 交 流 】 交 流 不 仅 通 过 语 言 实 现 ， 而 且 通 过 一 切 人 所 做 的 、 所 想 的 和 所 感 觉 的 实 现 。 一 个 人 的 无 意 识 可 以 跟 另 外 一 个 人 的 无 意 识 沟 通 。 人 们 往 往 接 到 他 们 长 久 思 念 着 的 亲 朋 好 友 的 来 信 或 电 话 ， 似 乎 无 意 识 的 沟 通 先 行 于 笔 头 或 口 头 的 交 流 。 儿 童 和 动 物 对 人 的 感 情 尤 其 敏 感 ， 他 们 的 无 意 识 比 成 年 人 的 强 ， 他 们 的 无 意 识 尚 未 受 到 意 识 的 阻 碍 。 儿 童 和 动 物 经 常 能 觉 察 人 的 感 情 ， 甚 至 在 人 试 图 掩 饰 感 情 时 也 不 例 外 。

　 　 歌 德 就 注 意 到 思 想 和 感 情 经 常 由 无 意 识 传 递 。 他 说 ： “ 一 个 人 的 思 想 可 以 通 过 其 默 然 无 声 的 存 在 就 对 另 一 个 人 的 思 想 产 生 决 定 性 影 响 。 … … 有 几 次 在 我 和 朋 友 一 起 散 步 时 ， 正 当 我 想 著 某 件 事 时 ， 我 的 朋 友 也 提 起 那 件 事 。 … … 每 个 人 体 内 都 有 一 种 电 性 或 磁 性 的 东 西 。 ”

　 　 感 情 的 沟 通 在 身 处 异 地 的 人 之 间 也 可 以 发 生 ； 无 意 识 可 以 穿 越 空 间 。 这 种 现 象 更 多 地 发 生 在 同 一 家 庭 成 员 之 间 。 亨 利 希 · 曼 在 他 姐 姐 自 杀 前 听 到 她 的 呼 喊 。 当 时 她 在 德 国 ， 而 他 在 意 大 利 。 曼 说 ： “ 我 正 在 散 步 ， 突 然 四 周 一 片 寂 静 。 我 听 到 有 人 喊 我 的 名 字 。 我 以 为 房 间 里 有 人 叫 我 。 我 当 时 毫 无 准 备 ， 竟 没 有 想 到 这 里 并 没 有 人 知 道 我 的 教 名 。 ” 王 尔 德 预 感 到 他 母 亲 的 去 世 。 当 他 的 妻 子 告 诉 他 他 母 亲 去 世 的 消 息 时 ， 他 说 他 已 经 知 道 了 。

　 　 无 意 识 不 但 可 以 穿 越 空 间 ， 而 且 也 可 以 超 越 时 间 。 人 们 经 常 对 即 将 发 生 的 事 有 所 预 感 。 比 如 ， 墨 索 里 尼 就 预 感 到 对 他 的 刺 杀 。 他 说 ： “ 一 九 二 六 年 十 月 三 十 一 日 ， 我 正 在 波 伦 亚 。 整 整 一 天 ， 我 都 觉 得 压 抑 、 沮 丧 ， 有 大 难 临 头 的 感 觉 。 结 果 ， 当 天 晚 上 就 发 生 了 对 我 的 行 刺 案 件 。 ”

　 　 并 不 是 每 个 人 都 有 同 等 程 度 的 通 灵 能 力 的 。 某 些 人 ， 如 斯 文 登 堡 和 拉 斯 布 丁 ， 就 有 超 人 的 通 灵 能 力 。 斯 文 登 堡 有 一 次 告 诉 人 们 ， 三 百 英 里 以 外 的 一 个 地 方 发 生 了 火 灾 。

结 果 ， 事 实 证 明 了 他 是 对 的 。 斯 文 登 堡 通 灵 的 能 力 是 那 样 地 准 确 无 误 ， 就 连 对 此 将 信 将 疑 的 康 德 也 感 到 惊 奇 。 拉 斯 布 丁 呢 ， 则 经 常 能 猜 出 人 们 在 想 什 么 。 有 理 由 相 信 ， 诺 斯 特 拉 达 莫 思 具 有 预 知 的 能 力 。 荣 格 就 相 信 这 一 点 。 还 有 人 认 为 ， 被 闪 电 击 中 又 复 活 的 人 往 往 有 异 常 的 通 灵 能 力 。

　 　 我 们 应 当 对 灵 学 持 开 放 的 态 度 ， 而 不 应 当 由 于 它 难 以 解 释 或 与 流 行 的 观 点 不 符 就 放 弃 对 它 的 研 究 。 灵 学 是 当 前 思 想 界 最 广 阔 的 未 被 开 发 的 领 域 ， 它 有 可 能 在 二 十 一 世 纪 的 思 想 发 展 中 起 重 要 作 用 ， 正 如 无 意 识 心 理 学 在 二 十 世 纪 的 思 想 发 展 中 起 了 重 要 作 用 和 进 化 论 在 十 九 世 纪 的 思 想 发 展 中 起 了 重 要 作 用 一 样 。

　 　 ２． 【 从 上 帝 到 无 意 识 】 当 西 方 人 的 注 意 力 完 全 被 宗 教 与 上 帝 所 占 据 时 ， 他 就 无 力 探 求 自 己 的 内 心 世 界 ， 也 无 力 探 求 心 理 学 和 灵 学 。 然 而 ， 一 旦 宗 教 信 仰 走 向 衰 落 ， 西 方 人 就 开 始 探 求 自 己 的 内 心 世 界 。 叔 本 华 是 第 一 个 反 对 宗 教 、 转 向 心 理 学 的 西 方 哲 学 家 。 叔 本 华 和 弗 洛 伊 德 一 样 ， 强 调 无 意 识 和 性 的 重 要 性 。 叔 本 华 对 灵 学 也 有 极 大 的 兴 趣 ， 他 常 常 谈 到 自 己 在 灵 学 方 面 的 体 验 。

　 　 叔 本 华 的 继 承 人 尼 采 也 反 对 宗 教 ， 并 转 向 心 理 学 。 他 们 两 人 是 弗 洛 伊 德 的 先 驱 。 弗 洛 伊 德 曾 说 ： “ 在 很 大 程 度 上 ， 心 理 分 析 与 叔 本 华 的 哲 学 相 吻 合 。 ” 弗 洛 伊 德 还 说 ， 尼 采 是 “ 又 一 位 这 样 的 哲 学 家 ： 他 的 许 多 猜 测 和 直 觉 都 令 人 吃 惊 地 与 心 理 分 析 的 实 验 结 果 相 符 。 ”

　 　 然 而 ， 尽 管 尼 采 也 对 心 理 学 感 兴 趣 ， 但 他 并 不 象 叔 本 华 那 样 对 灵 学 也 同 样 感 兴 趣 ； 这 和 弗 洛 伊 德 不 象 荣 格 那 样 对 灵 学 也 感 兴 趣 是 一 样 的 。 荣 格 对 灵 学 全 盘 接 受 ， 他 甚 至 对 星 象 学 也 持 容 纳 态 度 。

　 　 ３． 【 长 幼 顺 序 】 心 理 学 家 早 就 发 现 人 的 个 性 与 长 幼 的 顺 序 有 关 。 独 生 子 独 享 父 母 的 爱 。 长 子 在 第 二 个 孩 子 出 生 前 也 独 享 父 母 的 爱 。 因 此 ， 独 生 子 和 长 子 就 多 有 自 信 心 和 统 治 欲 。 按 弗 洛 伊 德 的 说 法 ， 伟 人 多 为 独 生 子 或 长 子 ， 伟 人 的 伟 大 ， 在 某 种 程 度 上 来 说 ， 来 自 于 他 的 自 信 心 。 弗 洛 伊 德 说 ： “ 谁 是 母 亲 绝 对 的 宠 儿 ， 谁 就 有 那 种 始 终 不 渝 的 胜 利 感 、 那 种 对 最 后 成 功 的 自 信 心 。 这 种 自 信 心 常 给 他 们 带 来 实 际 的 成 功 。 ”

　 　 巛 子 有 时 也 是 “ 母 亲 绝 对 的 宠 儿 ” ， 因 为 他 是 家 里 唯 一 的 未 成 年 的 孩 子 。 这 或 许 是 某 些 巛 子 之 所 以 出 类 拔 粹 的 原 因 。 另 外 一 个 使 巛 子 出 类 拔 粹 的 原 因 是 ， 他 们 在 长 兄 面 前 不 甘 示 弱 ， 这 使 得 他 们 产 生 争 取 不 凡 的 抱 负 。 阿 德 勒 对 这 类 的 巛 子 有 如 下 的 描 述 ： “ 他 们 靠 坚 定 的 决 心 和 不 懈 的 努 力 淘 汰 所 有 的 人 。 ”

　 　 ４． 【 残 疾 人 不 甘 示 弱 】 巛 子 不 甘 示 弱 的 精 神 状 态 可 使 其 成 为 抱 负 远 大 的 人 ， 残 废 人 不 甘 示 弱 的 精 神 状 态 也 可 使 其 成 为 抱 负 远 大 的 人 。 出 类 拔 粹 的 残 废 人 的 例 子 有 德 麦 斯 西 尼 斯 、 蒲 柏 、 李 奇 登 伯 格 、 塔 列 朗 、 拜 伦 和 克 尔 恺 郭 尔 等 。

　 　 拜 伦 在 《 畸 形 人 变 形 记 》 中 写 道 ：

　 　 　 　 　 　 畸 形 令 人 无 所 畏 惧 ，
　 　 　 　 　 　 它 给 人 以 压 倒 一 切 的
　 　 　 　 　 　 心 与 灵 魂 ， 它 要 与 世 人 平 起 平 坐 ，
　 　 　 　 　 　 它 更 要 高 人 一 等 。

　 　 ５． 【 精 神 的 钟 摆 】 人 本 能 地 在 禁 欲 和 放 纵 ， 或 说 是 在 苦 行 主 义 和 享 乐 主 义 之 间 维 持 平 衡 。 当 一 个 人 走 至 禁 欲 主 义 或 自 我 放 纵 的 极 端 时 ， 他 会 本 能 地 走 向 反 面 。

　　自 我 调 节 、 避 免 极 端 是 人 的 本 性 。 比 方 说 ， 当 一 个 人 由 于 对 自 己 过 于 苛 刻 而 感 到 压 抑 并 丧 失 了 生 的 欲 望 时 ， 他 会 一 反 常 态 ， 变 得 放 纵 起 来 ， 采 用 享 乐 主 义 的 生 活 方 式 。 享 乐 主 义 生 活 方 式 最 终 会 再 次 唤 起 他 生 的 欲 望 。 由 此 ， 他 会 又 走 向 苦 行 主 义 ， 再 开 始 一 个 新 的 循 环 。

　 　 我 们 可 以 用 弗 洛 伊 德 式 的 语 言 来 形 容 这 个 周 期 ， 即 当 超 我 这 个 暴 君 走 至 极 端 时 ， 原 我 便 进 行 反 扑 ， 使 自 我 尝 到 甜 头 。 在 自 我 恢 复 了 和 谐 与 健 康 以 后 ， 它 就 又 听 从 超 我 的 调 遣 ， 于 是 就 开 始 了 下 一 个 周 期 的 循 环 。 安 尼 东 · 弗 朗 斯 这 样 形 容 这 个 周 期 ： “ 在 我 们 每 一 个 人 身 上 都 有 一 个 唐 吉 珂 德 和 一 个 桑 可 · 潘 沙 。 我 们 轮 流 地 听 从 他 们 两 人 的 调 遣 。 ”

　 　 正 如 人 类 本 能 地 在 极 端 之 间 调 节 自 己 ， 人 类 也 本 能 地 在 环 境 中 调 节 自 己 。 当 外 界 条 件 不 利 的 时 侯 ， 人 就 收 回 里 比 多 而 放 纵 原 我 以 克 服 不 利 条 件 。 托 尔 斯 泰 在 描 述 一 个 在 艰 苦 环 境 中 想 方 设 法 自 我 安 慰 的 战 俘 时 ， 这 样 写 道 ： “ 他 的 运 气 越 不 好 、 前 景 越 糟 糕 ， 他 就 越 对 目 前 的 艰 难 处 境 无 所 畏 。 这 种 想 法 使 他 感 到 无 比 的 欣 慰 。” 超 我 在 逆 境 中 放 松 自 己 ， 在 顺 境 中 则 加 强 自 己 。

　 　 ６． 【 联 想 】 生 人 总 使 人 联 想 起 以 前 认 识 的 人 。 初 识 某 人 时 ， 人 们 经 常 这 样 想 ： “ 我 认 识 他 吗 ？ 我 以 前 见 过 他 吗 ？ ” 因 此 ， 就 有 普 鲁 斯 特 小 说 里 “ 我 ” 的 故 事 。 当 “ 我 ” 在 海 滩 上 结 交 了 新 朋 友 时 ， 他 想 起 了 自 己 以 前 在 巴 黎 认 识 的 人 。 普 鲁 斯 特 写 道 ： “ 在 巴 尔 贝 克 的 头 几 天 里 ， 我 发 现 ， 斯 万 太 太 的 行 李 夫 勒 革 兰 丁 和 斯 万 太 太 本 人 以 一 个 餐 馆 服 务 员 和 一 个 浴 室 管 理 员 的 形 像 出 现 。 这 个 餐 馆 服 务 员 是 个 外 国 人 ， 我 以 后 再 也 没 见 过 他 。 ”

　 　 ７． 【 将 他 人 理 想 化 】 人 们 在 初 遇 某 人 时 往 往 过 高 地 估 计 他 。 人 往 往 不 是 把 他 人 自 我 化 ， 就 是 把 他 人 理 想 化 。 《 战 争 与 和 平 》 里 的 人 物 安 德 烈 亲 王 在 第 一 次 遇 见 斯 宾 兰 斯 基 的 时 侯 ， 对 他 敬 慕 不 已 。 但 当 安 德 烈 亲 王 更 多 地 了 解 斯 宾 兰 斯 基 之 后 ， 就 对 他 大 失 所 望 了 。

　 　 ８． 【 互 相 模 仿 】 人 们 在 社 交 场 合 下 常 常 互 相 模 仿 面 部 表 情 、 手 式 和 姿 式 。 这 种 模 仿 通 常 是 下 意 识 的 。 从 某 种 程 度 上 说 ， 社 交 场 合 友 善 与 和 谐 的 气 氛 有 赖 于 这 种 相 互 间 的 模 仿 。 一 个 不 介 入 这 种 模 仿 的 人 往 往 打 破 社 交 场 合 的 和 谐 气 氛 。

　 　 习 惯 性 的 面 部 表 情 最 终 会 变 为 永 久 性 的 面 部 表 情 。 因 此 ， 习 惯 于 模 仿 各 自 面 部 表 情 的 夫 妻 最 终 就 变 得 相 像 起 来 。

　 　 ９． 【 猎 人 】 体 育 运 动 是 战 争 与 狩 猎 的 一 种 升 华 了 的 形 式 ， 具 有 进 攻 性 和 竞 争 性 的 人 就 喜 欢 体 育 运 动 。 人 们 有 时 候 说 ， 运 动 员 有 “ 杀 心 ” 。 托 尔 斯 泰 说 ： “ 人 分 两 类 ： 猎 人 与 非 猎 人 。 ” 也 就 是 说 ， 人 分 两 类 ： 体 育 爱 好 者 与 非 体 育 爱 好 者 。

　 　 １ ０． 【 等 级 】 等 级 差 别 与 金 钱 、 教 育 和 个 性 都 无 关 。 等 级 差 别 只 与 家 庭 背 景 有 关 。 国 王 的 儿 子 可 能 一 无 所 有 、 可 能 粗 俗 不 堪 或 显 得 毫 无 教 养 ， 但 他 还 是 来 自 于 社 会 的 最 高 等 级 。 人 们 一 般 与 来 自 同 一 社 会 等 级 的 人 联 姻 ， 这 与 人 们 一 般 与 同 一 种 族 的 人 联 姻 是 同 一 个 道 理 。 同 样 ， 在 商 业 界 ， 不 同 等 级 的 商 店 吸 引 不 同 等 级 的 顾 客 。 所 以 ， 即 使 是 在 几 乎 没 有 等 级 差 别 的 社 会 ， 甚 至 在 完 全 民 主 的 社 会 ， 等 级 的 差 别 也 还 是 依 然 存 在 并 显 而 易 见 的 。

　 　 虽 然 等 级 的 差 别 依 然 是 显 而 易 见 的 ， 但 它 在 今 天 的 社 会 毕 竟 比 在 昨 天 的 社 会 隐 晦 得 多 。 等 级 的 差 别 是 早 期 社 会 的 遗 留 物 ， 它 不 会 继 续 存 在 下 去 。 上 流 社 会 的 人 将 逐 渐 和 其 它 社 会 等 级 的 人 混 合 ， 除 非 他 们 象 古 代 罗 马 实 行 禁 止 贵 族 与 平 民 通 婚 的 条 例 那 样 ， 实 行 严 格 禁 止 与 其 它 社 会 等 级 的 人 通 婚 的 条 例 ， 或 除 非 社 会 本 身 遵 循 禁 止 等 级 间 通 婚 的 风 俗 。

　 　 １１． 【 青 少 年 时 期 的 各 个 阶 段 】 在 青 少 年 时 期 ， 来 自 潜 意 识 的 里 比 多 向 自 我 进 犯 ， 进 而 促 使 诸 如 狂 暴 和 欺 骗 等 行 为 的 产 生 。 里 比 多 还 导 致 异 性 间 相 互 爱 慕 的 感 情 ， 爱 情 和 友 谊 就 在 这 一 时 期 萌 发 。

　 　 在 一 个 人 十 五 岁 时 ， 意 识 由 于 惧 怕 从 潜 意 识 里 冲 将 而 来 的 里 比 多 而 开 始 抑 制 它 并 美 化 它 。 这 种 抑 制 导 致 禁 欲 主 义 生 活 方 式 的 形 成 。 年 轻 的 福 楼 拜 就 是 这 样 的 一 个 例 子 。 福 楼 拜 说 ， 他 在 十 五 岁 的 时 侯 曾 想 过 做 结 扎 ， 并 “ 在 整 整 两 年 的 时 间 里 ， 从 未 正 眼 看 过 女 人 一 眼 ” 。 年 轻 的 纪 德 也 过 著 淡 泊 的 生 活 ， 他 严 格 地 按 照 一 个 作 息 时 间 生 活 ； 他 在 电 车 和 操 场 上 看 歌 德 的 小 说 ； 在 木 板 上 睡 觉 ， 还 在 半 夜 三 更 起 来 祷 告 。 威 尔 斯 也 在 青 少 年 时 期 奉 行 苦 行 主 义 。 他 在 自 传 里 写 道 ： “ 我 和 哈 里 斯 一 散 步 便 长 达 一 小 时 。 我 总 是 坚 持 每 小 时 要 走 四 哩 路 。 在 散 步 途 中 ， 我 们 总 是 气 喘 嘘 嘘 地 喊 叫 著 谈 话 。 ”

　 　 在 青 少 年 时 期 ， 里 比 多 有 时 会 表 现 出 来 ， 有 时 会 受 到 抑 制 ， 也 有 时 会 被 美 化 。 当 对 里 比 多 的 抑 制 表 现 为 苦 行 主 义 生 活 方 式 时 ， 对 里 比 多 的 美 化 就 表 现 为 如 饥 似 渴 的 求 知 欲 。 举 例 说 ， 休 谟 “ 先 是 经 历 了 一 段 高 度 紧 张 的 智 力 开 发 和 读 书 的 狂 热 ， 随 后 就 在 十 八 岁 时 经 历 了 一 次 精 神 的 崩 溃 。 ” 年 轻 的 拿 破 仑 也 充 满 著 强 烈 的 求 知 欲 。 “ 在 青 少 年 时 期 ， 〔 拿 破 仑 〕 读 书 的 疯 狂 到 了 一 发 不 可 收 拾 的 地 步 。 他 狼 吞 虎 咽 地 阅 读 所 有 他 能 搞 到 手 的 书 。 ”

　 　 在 这 些 年 里 ， 青 少 年 的 精 神 是 不 和 谐 的 ： 超 我 的 力 量 不 坚 定 ， 原 我 则 时 而 反 抗 。 结 果 ， 青 少 年 的 情 绪 就 波 动 不 已 。 他 时 而 兴 高 采 烈 、 时 而 意 志 消 沉 。 他 会 今 日 奉 行 苦 行 主 义 、 明 日 奉 行 享 乐 主 义 。 这 些 情 绪 的 波 动 也 会 在 他 的 工 作 习 惯 和 饮 食 习 惯 上 表 现 出 来 。

　 　 为 了 控 制 原 我 和 提 高 意 识 的 水 平 ， 有 必 要 采 用 抑 制 和 道 德 约 束 的 手 段 。 然 而 ， 当 控 制 原 我 和 提 高 意 识 水 平 的 任 务 结 束 之 后 ， 抑 制 和 道 德 约 束 就 逐 渐 被 抛 弃 了 。 人 到 了 十 八 岁 左 右 ， 道 德 家 就 让 位 于 理 论 家 了 。 道 德 家 关 心 的 是 伦 理 道 德 ， 他 致 力 于 控 制 自 己 ， 并 把 自 己 的 事 务 管 理 得 井 井 有 条 。 理 论 家 关 心 的 是 政 治 ， 他 致 力 于 在 世 界 历 史 上 为 自 己 争 有 一 席 之 地 。

　 　 理 论 家 和 道 德 家 一 样 ， 具 有 不 平 衡 的 个 性 。 他 牺 牲 无 意 识 ， 偏 爱 意 识 。 由 于 意 识 是 个 人 的 ， 无 意 识 是 集 体 的 ， 象 青 少 年 那 样 偏 爱 意 识 就 导 致 一 种 夸 大 自 我 并 厌 恶 社 交 的 个 性 。 正 如 荣 格 所 指 出 的 ， 如 果 说 对 个 人 主 义 的 夸 大 和 对 集 体 主 义 的 夸 大 都 是 精 神 病 的 起 因 的 话 ， 青 少 年 的 精 神 病 就 起 因 于 对 个 性 的 夸 大 。 青 少 年 时 期 是 暂 时 的 轻 度 疯 狂 期 。

　 　 对 个 性 的 夸 大 使 青 少 年 对 他 人 的 感 情 漠 不 关 心 ， 并 把 自 己 关 闭 在 与 世 隔 绝 的 天 地 里 。 在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的 小 说 《 少 年 》 里 ， 十 九 岁 的 主 人 公 有 这 样 一 段 表 白 ： “ 总 的 来 说 ， 我 不 习 惯 跟 人 在 一 起 ， 无 论 是 谁 都 一 样 。 … … 我 躲 在 自 己 给 自 己 建 造 的 硬 壳 里 。 ” 年 轻 的 笛 卡 儿 厌 恶 社 交 到 了 极 点 ， 他 在 十 八 岁 到 二 十 岁 之 间 ， 几 乎 从 未 迈 出 过 自 己 的 房 门 。 他 的 地 址 对 家 人 和 朋 友 都 严 格 地 保 密 。

　 　 为 了 表 现 自 己 与 他 人 的 区 别 并 加 强 个 性 感 ， 青 少 年 往 往 严 格 地 保 守 一 项 秘 密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小 说 的 主 人 公 又 说 ： “ 我 的 ‘ 秘 密 ’ 使 我 在 软 弱 与 痛 苦 时 有 所 寄 托 。 … … 有 时 候 ， 当 我 想 到 我 会 向 别 人 透 露 我 的 ‘ 秘 密 ’ 并 因 此 而 变 得 一 无 所 有 时 ， 我 就 会 浑 身 打 起 冷 战 。 ” ⑽ 　 保 守 秘 密 是 青 少 年 时 期 的 特 徵 ， 泄 露 秘 密 则 是 后 青 少 年 时 期 的 特 徵 ： 开 始 只 向 一 个 朋 友 泄 露 ， 然 后 就 向 越 来 越 多 的 人 泄 露 。 （ 不 仅 是 个 人 ， 有 时 整 个 社 会 或 社 会 的 某 个 团 体 也 保 守 秘 密 以 建 立 特 徵 感 。 古 代 许 多 宗 教 组 织 都 强 调 保 守 秘 密 。 ）

　 　 为 什 么 人 在 青 少 年 时 期 保 守 秘 密 、 偏 爱 意 识 、 夸 大 个 性 并 表 现 出 暂 时 的 疯 狂 呢 ？ 所 有 这 一 切 都 是 为 了 两 个 目 的 ： 竖 立 个 性 特 徵 感 和 提 高 意 识 水 平 。 那 些 没 有 经 历 过 青 少 年 时 期 的 危 机 和 疯 狂 、 平 平 稳 稳 地 渡 过 了 青 少 年 时 期 的 人 到 头 来 就 缺 乏 鲜 明 的 个 性 特 徵 ， 也 无 法 获 得 高 级 的 意 识 水 平 。

　 　 随 著 青 少 年 的 逐 渐 成 熟 ， 他 的 个 性 感 变 得 愈 加 强 烈 ， 他 对 无 意 识 的 抑 制 也 随 之 减 弱 。 苦 行 主 义 不 是 目 的 ， 它 不 过 是 一 种 手 段 而 已 。 不 管 几 千 年 来 哲 学 家 们 怎 样 谆 谆 教 诲 ， 人 生 的 目 的 决 不 是 用 理 性 控 制 感 情 和 用 意 识 控 制 无 意 识 。 人 生 的 目 的 是 求 取 内 心 的 和 谐 并 获 得 个 性 的 平 衡 。

　 　 １２． 【 青 少 年 】 我 们 还 可 以 用 抽 象 的 、 形 而 上 的 语 言 来 描 述 青 少 年 。 儿 童 生 活 在 有 限 的 世 界 中 ， 无 限 的 世 界 对 他 来 说 是 陌 生 的 。 青 少 年 则 已 窥 见 无 限 ， 他 爱 上 了 它 ， 并 追 求 它 。 然 而 ， 在 他 追 求 无 限 的 同 时 ， 他 却 失 去 了 有 限 。 这 就 是 青 少 年 的 抑 郁 感 的 由 来 。 他 生 活 在 云 端 里 ， 他 是 地 上 的 陌 生 人 。 他 在 永 恒 中 快 乐 无 比 ， 在 现 时 中 苦 楚 难 言 。 成 年 人 的 任 务 则 是 在 永 恒 与 现 时 中 都 同 样 自 在 消 遥 。 青 少 年 期 可 称 为 对 无 限 的 发 现 ， 成 年 期 则 可 称 为 对 有 限 的 发 现 。

　 　 １３． 【 基 督 教 的 成 就 】 古 希 腊 人 象 儿 童 那 样 ， 对 无 意 识 毫 不 控 制 ； 他 们 不 跟 自 己 的 身 体 和 感 情 过 不 去 。 他 们 的 思 想 和 他 们 的 感 情 协 调 一 致 。 因 此 ， 古 希 腊 最 优 秀 的 人 像 雕 塑 都 带 有 宁 静 的 神 情 。

　 　 在 罗 马 帝 国 时 期 ， 放 纵 代 替 了 和 谐 。 远 古 的 宗 教 失 去 了 对 人 们 的 控 制 。 这 时 的 罗 马 人 不 受 任 何 约 束 。 他 们 在 性 生 活 上 放 荡 不 羁 ， 为 所 欲 为 ， 在 饮 食 上 毫 无 节 制 ； 暴 饮 暴 食 、 直 至 厌 腻 、 再 服 用 催 吐 剂 以 继 续 大 吃 大 喝 是 常 有 的 事 。

　 　 紧 跟 着 这 一 时 期 的 道 德 无 政 府 主 义 而 来 的 是 一 时 的 道 德 专 制 主 义 。 此 时 的 西 方 人 倾 向 于 对 无 意 识 加 以 控 制 。 这 种 抑 制 无 意 识 的 倾 向 不 仅 在 基 督 教 文 化 中 显 而 易 见 ， 而 且 在 太 阳 神 崇 拜 、 新 柏 拉 图 主 义 哲 学 和 斯 多 葛 哲 学 中 也 显 而 易 见 。 基 督 教 在 对 其 它 宗 教 占 据 了 优 势 以 后 ， 就 把 意 识 与 内 省 引 入 了 西 方 世 界 。 基 督 教 靠 抑 制 无 意 识 提 高 了 西 方 人 的 意 识 水 平 ， 这 与 人 在 青 少 年 时 期 通 过 抑 制 无 意 识 而 提 高 意 识 水 平 相 似 。

　 　 对 无 意 识 的 抑 制 在 文 艺 复 兴 时 期 有 所 放 松 ， 但 在 基 督 教 改 革 时 期 又 猛 烈 地 回 潮 。 这 个 新 的 抑 制 的 回 潮 对 禁 欲 的 新 教 影 响 很 深 的 国 家 （ 如 英 国 和 美 国 ） 冲 击 格 外 强 烈 。 这 个 新 的 抑 制 的 回 潮 在 道 德 严 明 的 维 多 利 亚 时 代 继 续 了 下 来 。 后 来 ， 抑 制 又 受 到 反 抑 制 潮 流 的 冲 击 。 到 了 二 十 世 纪 初 ， 无 意 识 开 始 摆 脱 抑 制 的 枷 锁 。 二 十 世 纪 的 艺 术 家 对 无 意 识 听 之 任 之 。 维 多 利 亚 时 期 的 道 德 观 被 放 任 的 道 德 观 所 代 替 。 我 们 时 代 所 面 临 的 任 务 是 看 我 们 能 否 在 意 识 与 无 意 识 之 间 、 在 对 无 意 识 的 完 全 抑 制 和 对 无 意 识 的 绝 对 放 任 之 间 寻 找 到 一 个 平 衡 。

　 　 十 九 世 纪 ， 即 维 多 利 亚 时 代 ， 忽 略 无 意 识 ， 二 十 世 纪 则 忽 略 超 我 、 服 从 无 意 识 。 十 九 世 纪 把 性 看 作 生 活 中 可 有 可 无 的 东 西 ， 或 人 所 无 法 避 免 的 恶 行 ， 二 十 世 纪 则 把 性 看 作 生 活 中 至 关 重 要 的 东 西 。 这 两 种 看 法 都 是 片 面 的 、 夸 大 的 和 错 误 的 。 我 们 的 时 代 的 任 务 是 在 意 识 和 无 意 识 之 间 寻 求 平 衡 ， 是 在 对 无 意 识 的 压 抑 和 对 无 意 识 的 放 纵 之 间 寻 求 平 衡 。

　 　 １４． 【 国 家 的 个 性 】 美 国 人 和 英 国 人 受 禁 欲 的 新 教 的 影 响 较 大 ， 所 以 他 们 比 欧 洲 大 陆 国 家 的 人 对 肉 体 的 快 感 和 肉 体 的 功 能 更 羞 于 启 齿 。 英 国 旅 行 家 阿 瑟 · 洋 （ Arthur Young ） 写 道 ： “ 在 英 国 ， 男 人 小 解 时 必 有 一 定 的 隐 私 ， 女 人 必 不 在 视 线 以 内 。 而 在 法 国 和 意 大 利 ， 就 没 有 这 种 担 忧 。 ” 洋 在 威 尼 斯 看 了 一 个 剧 以 后 ， 这 样 说 ： “ 在 乐 池 和 剧 场 座 位 前 几 排 之 间 ， 有 一 个 五 、 六 英 尺 宽 的 地 带 没 铺 地 板 。 一 个 几 乎 就 坐 在 楼 上 包 厢 几 位 女 士 下 面 的 穿 着 讲 究 的 男 子 ， 站 起 来 走 到 这 个 地 带 ， 若 无 其 事 地 小 解 ， 就 好 像 在 大 街 上 一 样 。 除 了 我 以 外 ， 没 有 一 个 人 对 此 感 到 震 惊 。 ”

　 　 即 使 在 今 天 ， 这 种 态 度 也 没 有 完 全 改 变 。 英 国 的 洗 手 间 都 有 男 女 之 分 ， 而 欧 洲 大 陆 国 家 的 洗 手 间 往 往 没 有 男 女 之 分 。

　 　 俄 国 人 、 西 班 牙 等 国 的 人 在 见 面 和 分 手 时 ， 常 常 接 吻 ； 这 在 古 罗 马 和 古 希 腊 人 中 也 是 一 种 习 俗 。 这 种 习 俗 当 然 不 会 在 禁 欲 的 新 教 国 家 中 发 现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在 欧 洲 旅 行 时 注 意 到 “ 英 国 人 沉 闷 的 个 性 ” 。 这 种 常 常 受 到 注 意 的 沉 闷 的 个 性 是 禁 欲 的 新 教 的 后 果 。 禁 欲 的 新 教 剥 夺 人 的 直 感 和 快 乐 ， 它 使 生 活 成 为 一 种 苦 役 。

　 　 １５． 【 家 族 之 外 】 耶 稣 说 ： “ 凡 实 行 我 天 父 的 旨 意 的 就 是 我 的 母 亲 、 我 的 兄 弟 ！ 凡 实 行 我 天 父 的 旨 意 的 ， 就 是 我 的 兄 弟 、 姐 妹 和 母 亲 了 。 ” 这 段 话 说 明 ， 耶 稣 宣 讲 的 不 是 对 家 族 的 奉 献 ， 而 是 普 遍 的 人 伦 道 德 。 在 耶 稣 以 前 ， 个 人 被 家 族 所 吞 噬 ； 基 督 教 把 个 人 从 家 族 中 解 放 了 出 来 。 在 中 世 纪 的 很 长 一 段 时 期 内 ， 基 督 教 徒 相 互 之 间 只 以 名 字 相 称 ， 姓 是 后 来 才 加 的 。 而 在 希 腊 、 罗 马 和 中 国 人 那 里 ， 家 族 的 姓 氏 却 是 首 要 的 。

　 未 开 化 的 社 会 盛 行 对 祖 先 的 崇 拜 。 对 祖 先 的 崇 拜 一 直 延 续 到 基 督 教 的 问 世 。 直 到 现 在 ， 在 基 督 教 影 响 甚 微 的 国 家 ， 对 祖 先 的 崇 拜 仍 然 存 在 。 对 一 个 生 活 在 崇 拜 祖 先 的 社 会 的 人 来 说 ， “ 人 生 的 最 大 价 值 在 于 传 宗 接 代 ， 以 继 续 崇 拜 祖 先 。 生 养 女 儿 不 是 婚 姻 的 目 的 … … 家 庭 ， 就 像 对 祖 先 的 崇 拜 一 样 ， 是 只 有 儿 子 才 能 传 延 的 。 ” 甚 至 在 今 天 ， 一 个 中 国 或 印 度 的 农 民 还 是 急 于 要 儿 子 ， 生 女 儿 的 女 人 通 常 打 胎 或 将 女 婴 遗 弃 。 在 中 国 ， 有 男 人 因 女 子 的 缺 乏 而 苦 于 找 不 到 妻 子 。

　 禁 欲 的 新 教 把 每 个 人 都 当 做 家 庭 成 员 对 待 。 所 以 ， 男 人 就 互 称 “ 约 翰 兄 弟 ” 、 “ 拖 马 斯 兄 弟 ” 等 ， 女 人 就 互 称 “ 安 姐 姐 ” 、 “ 赛 拉 妹 妹 ” 等 。 相 反 ， 中 国 人 就 以 与 族 外 之 人 的 “ 毫 不 掩 饰 的 竞 争 ” 而 闻 名 。 韦 伯 说 ： “ 中 国 人 典 型 的 相 互 之 间 的 不 信 任 是 有 目 共 睹 的 。 这 种 不 信 任 与 清 教 徒 之 间 那 种 对 笃 信 的 兄 弟 姐 妹 的 信 任 和 诚 实 形 成 了 鲜 明 的 对 照 ； 那 种 信 任 在 不 笃 信 的 人 中 间 也 是 有 的 。 ” 这 种 信 任 对 生 意 的 往 来 有 好 处 。 同 样 ， 将 人 伦 道 德 延 伸 到 家 族 以 外 对 社 区 精 神 和 社 区 事 业 都 有 好 处 。 正 是 这 样 ， 禁 欲 的 新 教 对 英 语 国 家 的 经 济 和 政 治 的 成 功 做 出 了 贡 献 。 中 国 是 一 个 缺 乏 社 区 精 神 ， 而 且 家 族 利 益 仍 占 主 导 地 位 的 国 家 。 现 在 还 很 难 断 言 民 主 制 度 能 否 在 中 国 成 功 。

　 　 １６． 【 浪 漫 的 爱 情 】 个 人 是 社 会 的 缩 影 。 莎 士 比 亚 曾 说 ： “ 人 生 / 象 一 个 小 小 的 王 国 。 ”

　 　 拿 爱 情 来 说 ， 放 纵 导 致 厌 倦 ， 克 制 导 致 欲 望 。 这 对 个 人 生 活 如 此 ， 对 社 会 生 活 也 是 如 此 。 异 教 徒 的 放 纵 导 致 对 爱 情 的 厌 倦 ， 因 此 ， 异 教 徒 就 不 美 化 爱 情 ， 也 不 把 女 人 理 想 化 。 但 是 ， 基 督 徒 在 性 生 活 方 面 的 克 制 导 致 性 的 欲 望 ， 因 此 ， 基 督 徒 就 美 化 爱 情 ， 并 把 女 人 理 想 化 。

　 　 基 督 教 的 衰 落 是 否 意 味 着 现 代 人 将 退 回 到 异 教 徒 在 性 生 活 方 面 的 放 纵 呢 ？ 否 。 因 为 现 代 人 具 有 比 异 教 徒 更 强 的 超 我 ， 他 们 不 会 象 异 教 徒 那 样 对 性 欲 不 加 约 束 。 然 而 ， 现 代 人 也 不 会 象 基 督 徒 那 样 克 制 性 欲 。 现 代 人 将 会 在 异 教 徒 的 放 纵 与 基 督 徒 的 克 制 之 间 找 到 一 个 平 衡 ， 正 如 黑 格 尔 所 说 ， 人 已 经 经 历 了 正 题 和 反 题 的 阶 段 ， 现 在 人 将 达 到 较 高 级 的 合 题 阶 段 。

　 　 １７． 【 客 观 、 主 观 】 无 意 识 呈 集 体 性 ， 意 识 呈 个 体 性 。 随 著 我 们 对 历 史 的 回 顾 ， 我 们 发 现 人 类 的 无 意 识 较 强 ， 意 识 较 弱 。 也 可 以 说 ， 人 类 的 集 体 主 义 意 识 较 强 ， 个 人 主 义 意 识 较 弱 。 原 始 人 个 人 主 义 意 识 极 低 ， 因 此 ， 大 多 数 原 始 人 都 没 有 姓 名 。

　 　 古 希 腊 人 由 于 被 无 意 识 所 支 配 ， 便 没 有 达 到 高 度 的 个 人 主 义 。 因 此 ， 也 就 有 强 调 人 物 个 性 的 现 代 戏 剧 和 强 调 命 运 的 古 代 戏 剧 之 分 。 莎 士 比 亚 是 一 个 强 调 人 物 个 性 的 现 代 戏 剧 家 。 莎 士 比 亚 对 人 物 心 理 的 深 入 刻 画 是 古 代 作 家 所 从 未 达 到 的 。 他 描 写 不 同 的 人 物 性 格 和 人 在 不 同 生 活 阶 段 的 个 性 表 现 ， 他 也 描 写 人 的 个 性 在 不 同 情 绪 下 的 多 种 反 应 。

　 　 除 莎 士 比 亚 外 ， 还 有 一 位 文 艺 复 兴 时 期 的 作 家 也 是 心 理 描 述 型 的 ， 这 就 是 塞 万 提 斯 。 早 期 的 作 家 描 写 想 象 的 事 件 ， 塞 万 提 斯 则 描 写 想 象 本 身 。 他 描 写 的 不 是 客 观 的 世 界 ， 而 是 人 眼 中 的 世 界 。 塞 万 提 斯 是 现 代 哲 学 唯 心 主 义 和 现 代 艺 术 印 象 派 的 先 驱 。

　 　 因 为 古 代 人 的 个 人 主 义 意 识 比 现 代 人 的 弱 ， 所 以 他 们 就 更 加 注 重 外 部 世 界 或 客 观 世 界 ， 而 现 代 人 则 更 加 注 重 精 神 世 界 或 主 观 世 界 。 现 代 人 的 内 心 世 界 比 古 代 人 的 内 心 世 界 更 为 广 阔 而 复 杂 。 现 代 人 对 内 心 世 界 的 观 察 比 古 代 人 更 为 深 刻 ， 他 们 也 比 古 代 人 更 善 于 观 察 和 研 究 人 的 内 心 世 界 。

七 、 天 才

寒 哲 （ L. James Hammond ） 著
胡 亚 非 译
(c) Yafei Hu 2002

　 　 １． 【 什 么 是 天 才 ？ 】 天 才 是 性 里 比 多 的 升 华 在 文 化 理 想 与 政 治 理 想 上 的 表 现 。 里 比 多 的 升 华 使 天 才 能 够 以 超 人 的 激 情 和 精 力 为 文 化 或 政 治 的 理 想 奋 斗 。 天 才 人 物 天 生 的 内 在 素 质 往 往 使 他 致 力 于 以 下 四 个 领 域 的 工 作 ： 哲 学 、 艺 术 、 科 学 或 政 治 。

　 　 ２． 【 俄 国 的 天 才 】 哲 学 天 才 是 一 种 最 罕 见 的 天 才 。 有 些 社 会 可 能 产 生 艺 术 天 才 ， 但 却 不 可 能 产 生 哲 学 天 才 。 例 如 ， 俄 国 出 现 过 几 位 伟 大 的 文 学 家 ， 但 却 从 未 出 现 过 伟 大 的 哲 学 家 。 一 个 从 未 产 生 过 伟 大 哲 学 家 的 民 族 的 意 识 水 平 比 那 些 产 生 过 伟 大 哲 学 家 的 民 族 的 意 识 水 平 要 低 。

　 　 在 十 九 世 纪 末 、 二 十 世 纪 初 ， 大 部 份 西 欧 国 家 的 主 要 思 想 家 都 超 越 了 宗 教 。 然 而 ， 俄 国 的 主 要 思 想 家 ， 如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 托 尔 斯 泰 和 索 仁 尼 琴 ， 却 还 都 依 附 于 宗 教 。 从 这 里 ， 我 们 可 以 得 出 一 个 结 论 ： 俄 国 的 意 识 水 平 低 于 大 多 数 西 方 国 家 的 意 识 水 平 。 这 个 结 论 与 我 们 从 俄 国 缺 少 哲 学 家 的 现 象 中 所 得 出 的 结 论 是 一 致 的 。

　 　 这 是 为 什 么 呢 ？ 从 地 理 上 看 ， 俄 国 位 于 西 方 文 明 的 范 围 之 外 。 古 希 腊 和 古 罗 马 文 化 对 俄 国 的 影 响 比 对 西 欧 国 家 的 影 响 小 。 同 样 ， 文 艺 复 兴 时 期 对 古 典 文 化 的 重 新 发 现 对 俄 国 的 影 响 也 比 对 西 欧 国 家 的 影 响 小 。 如 果 说 上 诉 的 原 因 阻 碍 了 俄 国 文 化 的 发 展 ， 那 么 ， 俄 国 文 化 将 很 快 地 赶 上 西 方 文 化 ， 因 为 ， 现 在 俄 国 人 有 机 会 兼 容 他 们 以 前 了 解 甚 少 的 文 化 。

　 　 ３． 【 天 才 的 种 类 】 一 个 人 能 是 一 种 以 上 的 天 才 吗 ？ 塞 缪 尔 · 约 翰 逊 认 为 ， 天 才 可 在 各 个 领 域 里 显 现 。 他 说 ： “ 假 如 牛 顿 写 诗 的 话 ， 他 会 写 出 一 部 杰 出 的 史 诗 。 一 个 充 满 活 力 的 人 既 可 以 向 东 ， 也 可 以 向 西 。 ” 有 人 曾 论 证 过 ， 莎 士 比 亚 的 戏 剧 是 培 根 写 的 ， 所 以 ， 培 根 就 既 是 哲 学 天 才 也 是 艺 术 天 才 。

　 　 象 达 · 芬 奇 和 帕 斯 卡 那 样 多 才 多 艺 的 人 是 很 少 见 的 。 大 多 数 天 才 只 在 一 个 领 域 里 显 现 。 莎 士 比 亚 的 戏 剧 和 培 根 的 哲 学 着 作 出 自 同 一 个 人 之 手 的 假 想 是 不 可 思 议 的 。 假 如 牛 顿 写 诗 的 话 ， 他 可 能 会 写 出 “ 一 部 杰 出 的 史 诗 ” 。 然 而 ， 正 因 为 牛 顿 明 确 自 己 的 局 限 ， 他 才 从 未 尝 试 过 写 诗 。 大 多 数 天 才 都 不 涉 猎 非 他 们 天 生 即 属 的 领 域 。

　 　 ４． 【 天 才 的 层 次 】 天 才 的 种 类 不 同 ， 天 才 的 层 次 也 不 同 。 最 低 层 次 的 天 才 与 最 高 层 次 的 有 才 者 极 为 近 似 。 因 此 ， 很 难 准 确 地 断 定 ， 天 才 与 有 才 者 的 界 线 在 哪 里 ； 也 很 难 准 确 地 断 言 ， 谁 是 低 层 次 的 天 才 ， 谁 是 高 层 次 的 有 才 者 。

　 　 ５． 【 天 才 的 起 源 】 什 么 是 天 才 的 起 源 ？ 叔 本 华 认 为 ， 人 的 性 格 来 自 父 亲 ， 人 的 才 智 来 自 母 亲 。 他 说 ， 天 才 人 物 是 意 志 坚 强 的 父 亲 和 才 智 过 人 的 母 亲 的 共 同 结 晶 。 卡 尔 ·亚 伯 拉 罕 是 弗 洛 伊 德 的 弟 子 之 一 。 他 认 为 ， 在 精 力 与 能 力 上 日 渐 衰 弱 的 家 庭 是 产 生 天 才 人 物 的 环 境 。 尽 管 这 种 家 庭 在 走 向 衰 落 ， 但 它 总 还 是 能 产 生 一 、 两 个 既 聪 颖 过 人 又 “ 神 经 质 ” 的 人 。 他 举 了 埃 及 国 王 易 格 纳 坦 的 例 子 。 易 格 纳 坦 的 祖 先 都 强 健 、 实 际 而 好 战 ， 他 自 己 就 即 聪 颖 过 人 又 神 经 质 。

　 　 许 多 天 才 人 物 都 出 现 在 这 种 先 是 家 境 优 越 ， 后 却 在 精 力 与 能 力 上 日 渐 衰 弱 的 家 庭 里 。 托 马 斯 · 曼 就 是 一 个 例 子 。 曼 的 家 庭 长 期 地 享 有 经 济 的 成 功 和 显 赫 的 社 会 地 位 。 显 然 ， 他 的 祖 先 必 定 意 志 坚 定 、 精 力 旺 盛 、 才 智 过 人 。 然 而 ， 曼 这 一 辈 人 就 似 乎 都 有 点 儿 不 仅 才 智 过 人 、 而 且 神 经 质 ， 或 者 ， 不 说 是 神 经 质 的 话 ， 至 少 也 是 精 神 状 态 不 稳 定 。 曼 的 哥 哥 亨 利 希 就 是 一 个 知 名 作 家 ， 他 的 名 气 只 比 曼 小 一 点 点 。 曼 的 两 个 姐 妹 都 自 杀 身 亡 。

　 　 对 天 才 起 源 问 题 的 最 佳 答 案 是 把 叔 本 华 的 理 论 和 亚 伯 拉 罕 的 理 论 结 合 起 来 的 答 案 。 天 才 人 物 产 生 于 父 亲 意 志 坚 强 ， 母 亲 才 智 过 人 ， 但 却 在 精 力 与 能 力 上 都 日 趋 衰 弱 的 家 庭 。

　 　 天 才 人 物 继 承 父 母 的 某 些 品 德 与 才 华 ， 但 他 们 却 很 少 给 后 人 遗 留 什 么 。 天 才 不 再 生 天 才 。 天 才 是 终 点 ， 而 不 是 起 点 。

　 　 ６． 【 政 治 天 才 】 动 荡 的 时 代 是 把 天 才 人 物 推 向 领 袖 地 位 的 时 代 ， 如 凯 撒 、 拿 破 仑 、 列 宁 、 墨 索 里 尼 和 希 特 勒 。

　 　 ７． 【 天 才 与 预 言 家 】 天 才 人 物 能 够 预 见 将 来 。 罗 马 悲 剧 家 塞 内 加 预 见 到 美 州 的 发 现 。 公 元 十 三 世 纪 ， 培 肯 预 见 到 机 动 车 和 飞 机 的 发 明 。 达 · 芬 奇 预 见 到 许 多 机 器 的 发 明 ， 其 中 包 括 蒸 汽 机 、 飞 机 、 降 落 伞 、 潜 水 艇 、 坦 克 和 机 关 枪 等 。 卢 梭 在 一 七 六 二 年 预 见 到 法 国 革 命 的 爆 发 和 欧 洲 君 主 制 的 崩 溃 。 杰 弗 逊 在 一 八 二 ○ 年 预 见 到 美 国 南 北 战 争 的 爆 发 。 托 克 维 尔 在 一 八 三 五 年 预 见 到 美 国 和 俄 国 总 有 一 天 会 成 为 世 界 的 两 大 强 国 。 海 涅 预 见 到 纳 粹 军 国 主 义 的 崛 起 和 种 族 大 屠 杀 的 悲 剧 。 他 说 ， 德 国 的 哲 学 所 孕 育 的 能 量 总 有 一 天 会 “ 爆 发 出 来 ， 并 使 世 界 为 之 恐 惧 和 惊 鄂 。 ” 他 还 预 言 道 ： “ 一 出 戏 剧 将 会 开 演 。 这 出 戏 剧 会 使 法 国 革 命 相 形 之 下 象 一 首 纯 情 的 牧 歌 。 ” 卡 夫 卡 预 言 说 ， 人 类 “ 会 试 图 通 过 毁 灭 犹 太 人 种 来 摧 毁 犹 太 教 。 ” 布 尔 克 哈 特 预 见 到 德 国 的 遭 遇 。 当 德 国 皇 帝 于 一 八 七 一 年 在 凡 尔 赛 加 冕 时 ， 布 尔 克 哈 特 说 ： “ 这 是 德 国 的 厄 运 。 ” 尼 采 预 见 到 无 意 识 心 理 学 的 发 展 、 世 界 大 战 的 爆 发 和 俄 国 的 崛 起 。

　 　 ８． 【 希 特 勒 和 命 运 】 是 个 人 控 制 历 史 还 是 历 史 或 命 运 控 制 个 人 ？ 天 才 人 物 的 先 知 支 持 命 运 控 制 个 人 的 论 点 ， 反 对 个 人 意 志 控 制 历 史 的 论 点 。 如 果 历 史 事 件 可 以 在 它 们 发 生 之 前 就 被 人 预 知 的 话 ， 那 么 ， 这 些 事 件 便 决 不 是 由 个 人 的 或 环 境 的 因 素 引 起 的 ， 而 是 由 历 史 和 命 运 决 定 的 。 从 表 面 上 看 ， 纳 粹 大 屠 杀 是 希 特 勒 个 性 膨 胀 的 恶 果 ； 从 表 面 上 看 ， 希 特 勒 的 崛 起 是 德 国 经 济 大 萧 条 的 结 果 。 但 是 ， 如 果 纳 粹 大 屠 杀 在 它 发 生 的 一 个 世 纪 以 前 就 被 预 知 了 ， 我 们 便 不 能 把 它 完 全 归 咎 于 某 个 个 人 或 某 种 特 殊 的 环 境 。 虽 然 希 特 勒 是 纳 粹 大 屠 杀 最 直 接 的 原 因 ， 虽 然 大 萧 条 是 希 特 勒 崛 起 最 直 接 的 原 因 ， 但 是 ， 促 使 这 些 事 件 发 生 的 最 根 本 的 原 因 却 比 某 个 个 人 或 某 种 特 殊 环 境 的 原 因 要 深 刻 得 多 。

　 　 希 特 勒 一 生 的 经 历 证 明 他 不 过 是 命 运 的 体 现 。 一 九 二 ○ 年 ， 希 特 勒 写 了 《 我 的 奋 斗 》 一 书 。 在 《 我 的 奋 斗 》 里 ， 他 勾 划 了 德 国 在 二 十 世 纪 三 十 年 代 和 二 十 世 纪 四 十 年 代 的 历 史 。 他 预 想 到 一 个 规 模 巨 大 的 战 争 即 将 爆 发 ， 他 也 预 想 到 德 国 会 在 这 个 战 争 中 毁 灭 。 希 特 勒 也 意 识 到 自 己 是 命 运 的 体 现 。 他 感 到 自 己 的 生 命 和 行 动 是 命 运 的 结 果 ， 而 不 是 意 外 事 变 或 人 的 选 择 的 结 果 。 由 于 意 识 到 命 运 的 支 持 ， 希 特 勒 感 到 自 己 具 有 极 大 的 力 量 ， 他 觉 得 自 己 是 不 可 战 胜 的 ， 他 对 自 己 有 无 比 的 自 信 。 他 的 自 信 使 他 在 演 讲 时 能 够 表 现 出 激 情 、 精 力 和 说 服 力 ， 他 的 自 信 使 他 能 够 迷 惑 一 个 民 族 。

　 　 希 特 勒 凭 仗 自 己 的 无 意 识 预 测 注 定 要 发 生 的 事 件 ， 他 的 预 感 和 直 觉 是 他 依 靠 的 对 象 。 他 说 ： “ 我 以 一 个 梦 游 者 的 充 份 的 把 握 ， 在 命 运 指 给 我 的 路 上 前 行 。 ” 他 对 命 运 和 无 意 识 十 足 地 依 赖 使 他 与 现 实 失 去 了 联 系 ， 并 丧 失 了 精 神 的 健 全 。

　 　 拿 破 仑 的 经 历 在 许 多 方 面 与 希 特 勒 的 相 似 。 拿 破 仑 和 希 特 勒 一 样 ， 也 意 识 到 自 己 是 命 运 的 体 现 。 他 感 到 自 己 有 能 力 预 知 未 来 ； 他 感 到 自 己 无 法 摆 布 历 史 ， 却 反 过 来 被 历 史 所 摆 布 。 他 说 ： “ 我 总 是 预 先 知 道 什 么 在 等 待 着 我 从 没 有 一 件 事 的 发 生 是 出 乎 我 意 料 之 外 的 。 ” 他 坚 信 ， 在 他 走 完 命 运 为 他 规 定 的 生 命 历 程 以 前 ， 任 何 企 图 谋 害 他 的 暗 杀 活 动 都 是 注 定 要 失 败 的 。 事 实 上 ， 的 确 有 许 多 对 拿 破 伦 的 暗 杀 活 动 以 失 败 告 终 。

　 　 ９． 【 疯 狂 的 天 才 】 为 什 么 天 才 能 够 预 知 未 来 呢 ？ 一 部 份 原 因 是 天 才 具 有 极 高 的 意 识 水 平 ， 另 一 部 份 原 因 是 天 才 与 无 意 识 的 联 系 极 为 紧 密 。 天 才 的 先 知 是 无 意 识 感 知 的 结 果 ， 也 是 意 识 思 维 的 结 果 。 天 才 从 他 的 无 意 识 中 汲 取 思 想 、 捕 捉 形 像 、 灵 感 和 直 觉 。

　 　 由 于 天 才 与 无 意 识 联 系 过 于 紧 密 ， 精 神 错 乱 对 他 就 总 是 个 威 胁 。 许 多 天 才 人 物 都 最 终 落 得 精 神 错 乱 的 结 局 。 这 样 的 例 子 有 ： 塔 索 、 牛 顿 、 斯 威 夫 特 、 孔 德 、 果 戈 理 、 罗 斯 金 、 荷 尔 德 林 、 舒 曼 、 尼 采 、 斯 特 林 堡 和 梵 高 。

　 　 １０． 【 半 疯 狂 的 天 才 】 许 多 天 才 的 精 神 状 态 不 是 不 完 全 正 常 ， 就 是 完 全 不 正 常 ， 还 有 许 多 天 才 的 精 神 状 态 介 于 正 常 与 不 正 常 之 间 。 精 神 状 态 不 完 全 正 常 的 天 才 的 例 子 有 叔 本 华 。 叔 本 华 常 表 现 出 无 端 的 恐 惧 和 忧 虑 。 他 唯 恐 有 一 天 人 们 会 把 他 的 昏 睡 误 认 为 死 亡 ， 并 因 此 而 活 埋 他 ， 就 立 下 了 这 样 一 条 规 定 ： 他 死 后 ， 遗 体 保 留 的 时 间 要 比 一 般 遗 体 保 留 的 时 间 长 。 精 神 状 态 不 完 全 正 常 的 天 才 的 例 子 还 有 塞 尚 。 他 患 有 “ 惯 性 妄 想 症 ” 。 他 在 朋 友 为 他 举 行 的 生 日 晚 会 上 忿 然 离 去 ， 他 认 为 ， 他 的 朋 友 是 在 借 故 捉 弄 他 。

　 　 天 才 的 精 神 状 态 不 完 全 正 常 表 现 在 他 们 容 易 走 极 端 ， 并 只 看 到 事 物 的 一 面 ； 他 们 往 往 缺 乏 伸 缩 性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说 过 ： “ 我 无 时 无 处 不 在 走 极 端 。 从 我 出 生 到 现 在 ， 我 一 直 在 走 极 端 。 ”

　 　 天 才 的 精 神 状 态 不 完 全 正 常 还 表 现 在 ， 跟 大 多 数 人 相 比 ， 他 们 的 情 绪 更 常 有 喜 怒 无 常 的 变 化 。 换 句 话 说 ， 天 才 的 情 绪 时 而 高 涨 ， 时 而 低 落 。 情 绪 多 变 的 天 才 的 例 子 有 克 尔 恺 郭 尔 。 他 的 精 神 状 态 被 描 述 为 “ 郁 郁 寡 欢 ， 偶 而 情 绪 高 涨 ， 更 多 的 情 况 下 是 既 郁 郁 寡 欢 ， 又 情 绪 高 涨 。 ” 情 绪 多 变 的 天 才 的 例 子 还 有 斯 特 林 堡 。 他 的 传 记 作 者 这 样 写 道 ： “ 他 的 一 生 充 满 了 从 极 度 兴 奋 到 极 度 忧 郁 的 情 绪 变 化 。 ” 天 才 多 落 落 寡 合 、 抑 郁 不 欢 ， 这 是 他 们 情 绪 的 基 本 表 现 。 卡 夫 卡 就 是 这 样 一 个 抑 郁 型 天 才 的 例 子 。 他 说 ： “ 我 每 天 都 恨 不 得 能 从 地 球 上 消 失 。 ”

　 　 另 外 ， 天 才 的 精 神 状 态 不 完 全 正 常 又 表 现 在 他 们 通 常 体 弱 多 病 。 长 期 患 病 的 天 才 人 物 有 伊 壁 鸠 鲁 、 帕 斯 卡 、 李 奇 登 伯 格 、 席 勒 、 莱 奥 帕 尔 迪 、 达 尔 文 、 尼 采 和 普 鲁 斯 特 。 疾 病 通 常 与 心 理 状 态 有 关 。 某 些 疾 病 ， 如 癫 痫 症 和 气 喘 病 ， 则 几 乎 总 是 与 心 理 状 态 有 关 。 患 有 癫 痫 症 的 天 才 人 物 有 穆 罕 默 德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和 福 楼 拜 。 同 样 ， 普 鲁 斯 特 的 气 喘 病 也 是 他 的 精 神 状 态 的 表 现 ： 那 是 他 乞 求 母 爱 的 托 辞 。 常 言 说 ， 最 理 想 的 人 有 一 个 蕴 含 著 健 康 的 精 神 的 健 康 的 躯 体 。 果 然 如 此 的 话 ， 天 才 的 不 健 康 的 躯 体 里 就 蕴 含 著 不 健 康 的 精 神 。 许 多 天 才 都 不 幸 早 逝 ， 这 难 道 还 奇 怪 吗 ？

　 　 １１． 【 天 才 的 多 变 性 】 天 才 具 有 多 面 性 和 变 幻 性 。 天 才 具 有 多 种 不 同 的 个 性 。 斯 特 林 堡 就 是 一 例 。 比 昂 松 这 样 对 斯 特 林 堡 说 ： “ 啊 ！ 你 这 既 热 情 、 又 强 壮 、 又 软 弱 的 斯 特 林 堡 ！ 你 这 既 轻 信 、 又 多 疑 、 既 勇 敢 、 又 怯 弱 、 既 充 满 爱 心 、 又 充 满 憎 恨 、 既 充 满 诗 意 、 又 枯 燥 乏 味 、 既 时 而 对 人 牵 挂 不 已 、 又 时 而 对 人 漠 不 关 心 的 斯 特 林 堡 ！ ”

　 　 １２． 【 女 人 、 孩 子 、 天 才 】 男 性 天 才 会 表 现 出 女 子 气 。 成 年 天 才 会 表 现 出 孩 子 气 。 维 吉 尔 就 由 于 他 身 上 的 那 股 女 子 气 而 被 称 为 “ 帕 西 尼 亚 斯 ” ， 或 “ 贞 女 ” 。 弥 尔 顿 的 绰 号 是 “ 基 督 夫 人 ” （ 他 曾 在 基 督 大 学 就 学 ） 。 契 诃 夫 被 人 描 述 为 “ 羞 怯 而 恬 静 得 象 个 小 姑 娘 ， 走 起 路 来 也 象 个 女 孩 子 。 ” 艺 术 的 创 作 特 别 要 求 极 大 程 度 的 女 子 气 质 。 然 而 ， 跟 艺 术 的 天 才 相 比 ， 哲 学 的 、 科 学 的 和 政 治 的 天 才 就 较 少 地 带 有 女 子 气 。 因 此 ， 哲 学 的 、 科 学 的 和 政 治 的 天 才 成 为 同 性 恋 者 的 可 能 也 就 比 艺 术 的 天 才 成 为 同 性 恋 者 的 可 能 要 小 。

　 　 １３． 【 不 成 熟 的 天 才 】 天 才 人 物 孩 子 气 十 足 ， 他 们 以 自 己 的 天 真 对 待 世 界 ， 似 乎 这 世 界 有 多 么 新 奇 。 达 · 芬 奇 就 是 一 个 孩 子 气 十 足 的 天 才 。 弗 洛 伊 德 曾 这 样 说 过 ： “ 伟 大 的 达 · 芬 奇 在 他 整 整 一 生 中 都 保 留 著 稚 气 。 作 为 一 个 成 年 人 ， 他 还 是 不 停 地 玩 耍 。 ” 据 说 ， 莫 扎 特 的 “ 艺 术 很 早 就 表 现 出 成 年 男 子 的 成 熟 ， 但 就 一 切 其 它 方 面 而 言 ， 他 却 始 终 是 个 孩 子 。”

　 　 １４． 【 活 泼 欢 快 的 天 才 】 天 才 人 物 的 性 格 有 抑 郁 的 一 面 ， 也 有 欢 快 的 一 面 ， 这 似 乎 自 相 矛 盾 。 但 是 ， 活 泼 欢 快 是 可 能 与 抑 郁 忧 闷 共 存 的 。 天 才 性 格 中 活 泼 欢 快 的 一 面 是 他 的 孩 子 气 的 表 现 ； 他 享 受 着 其 他 成 年 人 已 失 去 的 东 西 。 康 德 就 是 这 样 一 个 例 子 。 赫 尔 德 说 ， 康 德 “ 总 是 象 年 轻 人 那 样 欢 快 活 泼 。 ” 卡 夫 卡 也 是 一 位 性 格 开 朗 而 欢 快 的 天 才 的 例 子 。 尽 管 卡 夫 卡 有 时 陷 入 极 度 的 忧 郁 ， 但 据 说 ， 他 “ 常 常 兴 高 采 烈 。 ”

　 　 １５． 【 喜 爱 顽 耍 的 天 才 】 天 才 ， 特 别 是 艺 术 天 才 ， 和 儿 童 一 样 具 有 创 造 幻 想 世 界 的 内 在 倾 向 。 天 才 和 儿 童 都 对 现 实 世 界 置 若 罔 闻 ， 都 热 衷 于 创 造 自 己 的 世 界 。 艺 术 家 常 常 被 比 作 玩 耍 中 的 孩 子 。

　 　 １６． 【 天 才 与 自 恋 】 为 什 么 天 才 都 有 女 子 气 和 孩 子 气 呢 ？ 天 才 与 女 人 和 孩 子 有 什 么 共 同 之 处 呢 ？ 女 人 和 孩 子 都 自 恋 ， 天 才 也 有 自 恋 倾 向 。 天 才 的 自 恋 常 使 他 们 孤 寡 无 朋 。 米 开 朗 基 罗 说 ： “ 我 没 有 朋 友 。 我 不 需 要 朋 友 ， 也 不 想 有 朋 友 。 ” 据 传 ， 拉 菲 尔 说 过 ， 米 开 朗 基 罗 “ 孤 独 得 象 个 守 绞 刑 架 的 刽 子 手 。 ” 一 个 认 识 克 尔 恺 郭 尔 和 易 卜 生 的 女 人 曾 说 ： “ 我 从 来 也 没 见 过 像 他 俩 这 样 宁 愿 独 处 的 人 ， 不 论 是 男 人 还 是 女 人 也 好 。 ”

　 　 天 才 的 自 恋 与 自 爱 使 他 们 很 难 爱 别 人 。 人 们 有 时 认 为 天 才 的 爱 情 逸 事 也 有 自 恋 的 本 质 。 人 们 说 ， 贝 多 芬 “ 爱 的 是 爱 情 本 身 ， 而 不 是 女 人 。 ” 奥 塔 加 说 ， 尽 管 斯 丹 达 尔 和 夏 多 布 里 昂 接 二 连 三 地 卷 入 爱 情 风 波 ， 但 他 们 却 从 未 真 正 爱 过 哪 个 女 人 。

　 　 由 于 天 才 很 难 全 心 全 意 地 爱 别 人 ， 他 们 往 往 恪 守 独 身 。 即 使 他 们 有 的 结 了 婚 ， 并 有 了 孩 子 ， 他 们 也 往 往 不 是 好 父 亲 。 比 方 说 ， 卢 梭 就 不 是 一 个 好 父 亲 。 卢 梭 把 他 所 有 的 孩 子 都 送 进 了 孤 儿 院 。 希 施 曼 说 ： “ 如 果 天 才 人 物 的 儿 女 无 所 成 就 ， 甚 至 毫 无 出 息 不 应 该 忘 记 ， 他 们 的 父 亲 的 自 恋 是 造 成 这 种 现 象 的 一 个 原 因 。 ” 无 所 成 就 的 天 才 人 物 的 孩 子 有 ： 歌 德 、 梅 尔 维 尔 、 乔 伊 斯 和 爱 因 斯 坦 。

　 　 １７． 【 天 才 与 同 性 恋 】 所 有 的 人 都 可 以 说 在 某 种 程 度 上 精 神 不 正 常 。 同 样 ， 所 有 的 人 也 都 可 以 说 在 某 种 程 度 上 有 同 性 恋 倾 向 。 一 般 的 人 只 有 些 微 的 同 性 恋 倾 向 ， 天 才 的 同 性 恋 倾 向 则 比 一 般 人 强 。 正 如 天 才 比 一 般 人 更 接 近 于 精 神 不 正 常 一 样 ， 他 们 也 比 一 般 人 更 接 近 于 同 性 恋 。 是 同 性 恋 的 天 才 人 物 的 很 多 ， 如 魏 尔 兰 、 兰 波 、 惠 特 曼 、 斯 温 伯 恩 、 波 德 莱 尔 、 王 尔 德 、 普 鲁 斯 特 、 纪 德 和 奥 登 等 。

　 　 为 什 么 天 才 会 有 同 性 恋 倾 向 呢 ？ 这 是 由 于 天 才 和 同 性 恋 者 都 倾 向 于 带 有 女 子 气 和 自 恋 。 同 性 恋 的 自 恋 使 他 们 无 法 去 爱 一 个 异 性 的 躯 体 。

　 　 如 果 说 ， 有 的 天 才 都 有 女 子 气 ， 并 都 自 恋 ， 那 么 为 什 么 不 是 所 有 的 天 才 都 是 同 性 恋 呢 ？ 一 个 人 与 父 母 的 关 系 决 定 他 是 否 会 成 为 同 性 恋 。 弗 洛 伊 德 认 为 ， 男 性 同 性 恋 起 源 于 儿 童 时 代 ， 这 些 起 因 一 般 可 归 结 为 以 下 几 点 ： 与 母 亲 关 系 极 为 密 切 、 母 亲 具 有 驾 驭 一 切 的 男 性 性 格 特 徵 、 早 年 丧 父 、 或 与 父 亲 关 系 不 阂 。 任 何 一 个 上 述 的 原 因 都 会 阻 止 儿 子 与 父 亲 认 同 。 换 句 话 说 ， 任 何 一 个 上 述 的 原 因 都 会 阻 止 儿 子 获 得 父 亲 的 男 性 性 格 特 徵 。 由 于 以 上 的 任 何 一 个 原 因 ， 那 些 无 法 与 父 亲 认 同 的 天 才 就 成 为 同 性 恋 者 。 比 如 说 ， 普 鲁 斯 特 与 母 亲 的 关 系 就 极 为 密 切 ， 纪 德 和 王 尔 德 的 母 亲 就 都 有 驾 驭 一 切 的 男 性 性 格 特 徵 。

　 　 １８． 【 希 腊 爱 、 自 恋 】 同 性 恋 在 古 代 希 腊 公 开 而 普 遍 。 同 性 恋 有 时 也 被 称 作 “ 希 腊 爱 ” 。 萨 克 斯 指 出 ， 古 希 腊 人 的 自 恋 是 他 们 倾 向 于 同 性 恋 的 原 因 ， 也 是 他 们 对 人 的 躯 体 给 予 艺 术 的 赞 美 ， 却 对 大 自 然 毫 无 兴 趣 ， 并 对 科 技 发 展 避 而 不 谈 的 原 因 。

　 　 为 什 么 古 希 腊 人 自 恋 呢 ？ 自 恋 是 原 始 社 会 的 特 徵 ， 是 一 个 未 超 越 里 比 多 发 展 进 程 中 自 恋 这 一 阶 段 的 社 会 的 特 徵 。 这 个 社 会 尚 未 达 到 他 爱 的 阶 段 。 这 和 一 个 人 的 自 恋 标 志 着 他 的 不 成 熟 、 标 志 着 他 尚 未 达 到 他 爱 阶 段 是 同 一 个 道 理 。 因 此 ， 未 开 化 的 人 种 就 多 有 自 恋 和 同 性 恋 的 倾 向 。 用 弗 洛 伊 德 的 话 说 ， 就 是 “ [ 同 性 恋 ] 明 显 地 多 见 于 原 始 的 和 未 开 化 的 种 族 。 ” 虽 然 古 希 腊 人 并 不 是 完 全 的 “ 原 始 和 未 开 化 ” ， 但 他 们 在 某 些 方 面 是 不 成 熟 的 。 人 们 常 把 他 们 比 作 青 年 或 少 年 。

　 　 １９． 【 天 才 与 自 然 】 古 希 腊 人 的 自 恋 使 他 们 对 自 然 不 感 兴 趣 ， 天 才 的 自 恋 也 常 使 他 们 对 自 然 不 感 兴 趣 。 比 如 ， 福 楼 拜 就 这 样 说 过 ： “ 我 不 迷 恋 自 然 。 自 然 界 的 奇 观 不 象 艺 术 的 奇 迹 那 样 打 动 我 的 心 弦 。 ” 陀 斯 妥 耶 夫 斯 基 被 描 述 成 “ 对 自 然 景 观 完 全 地 无 动 于 衷 。 ” 王 尔 德 说 ： “ 我 讨 厌 观 赏 风 景 。 真 正 的 绅 士 决 不 向 窗 外 探 头 探 脑 。 ”

　 　 ２０． 【 天 才 与 青 少 年 】 青 少 年 和 天 才 一 样 也 自 恋 。 青 少 年 的 自 恋 表 现 为 对 异 性 的 反 感 ， 特 别 是 对 异 性 生 殖 器 的 反 感 。 古 希 腊 人 由 于 自 恋 也 对 异 性 生 殖 器 反 感 。 这 也 是 为 什 么 在 希 腊 神 话 中 ， 任 何 瞥 见 女 性 生 殖 器 的 男 人 -- 美 杜 莎 的 头 是 女 性 生 殖 器 的 象 征 -- 都 会 化 作 石 头 的 原 因 。

　 　 除 了 自 恋 以 外 ， 天 才 与 青 少 年 还 有 许 多 其 它 的 共 同 特 徵 ， 如 性 情 郁 闷 、 古 怪 、 忧 虑 、 易 于 精 神 不 正 常 和 易 于 走 极 端 等 。 天 才 的 行 为 通 常 被 看 作 一 种 青 少 年 时 期 的 表 现 ， 一 种 延 长 了 的 或 重 复 的 青 少 年 时 期 的 表 现 。

　 　 ２１． 【 天 才 与 婴 儿 】 青 少 年 和 婴 儿 面 临 类 似 的 艰 巨 任 务 ： 青 少 年 必 须 学 会 脱 离 家 庭 而 独 立 生 活 ， 婴 儿 必 须 学 会 脱 离 母 体 而 成 活 。 人 在 青 少 年 时 期 的 表 现 是 人 早 先 在 婴 儿 期 的 表 现 的 重 复 。 天 才 往 往 成 熟 得 很 慢 ， 他 们 倾 向 于 在 青 少 年 时 期 滞 留 ， 他 们 甚 至 常 常 在 婴 儿 期 滞 留 。 例 如 ， 麦 考 莱 、 尼 采 和 爱 因 斯 坦 小 时 侯 就 都 很 晚 才 学 会 说 话 。

　 　 婴 儿 没 有 把 自 己 与 外 部 世 界 分 开 的 能 力 ； 婴 儿 尚 未 建 立 起 自 我 的 界 限 。 婴 儿 与 宇 宙 是 同 一 的 。 天 才 在 婴 儿 期 滞 留 ， 并 永 远 不 完 全 丧 失 婴 儿 的 与 宇 宙 同 一 的 情 感 。 这 种 与 宇 宙 同 一 的 情 感 ， 这 个 无 限 的 自 我 ， 有 助 于 天 才 理 解 人 类 和 世 界 ； 它 有 助 于 科 学 天 才 理 解 自 然 和 宇 宙 ， 有 助 于 政 治 天 才 理 解 国 家 ， 也 有 助 于 文 艺 天 才 与 外 部 世 界 产 生 共 鸣 。 假 如 我 们 可 以 把 天 才 看 作 晚 熟 的 青 少 年 ， 我 们 就 也 可 以 把 天 才 看 作 晚 成 的 婴 儿 。

　 　 ２２． 【 天 才 与 性 】 有 的 天 才 不 但 不 在 青 少 年 时 期 滞 留 ， 反 而 在 性 和 智 力 方 面 都 成 熟 得 很 快 。 这 方 面 的 例 子 有 拜 伦 和 林 姆 保 德 。 按 弗 洛 伊 德 的 说 法 ， “ 性 的 早 熟 往 往 伴 之 以 智 力 的 早 熟 。 ”

　 　 虽 然 我 们 可 以 在 艺 术 家 身 上 发 现 性 早 熟 和 智 力 早 熟 ， 但 我 们 却 不 可 能 在 哲 学 家 身 上 发 现 性 早 熟 和 智 力 早 熟 。 哲 学 家 一 般 在 年 轻 时 萌 发 自 己 的 思 想 ， 但 他 们 要 到 三 十 岁 左 右 才 会 发 挥 和 表 达 这 些 思 想 。 哲 学 要 求 高 水 平 的 意 识 ， 而 对 无 意 识 的 抑 制 则 阻 止 性 早 熟 。 对 无 意 识 的 抑 制 有 时 乾 脆 阻 止 一 切 性 活 动 ， 许 多 哲 学 家 就 因 此 而 成 为 禁 欲 主 义 者 。 据 说 ， 柏 拉 图 “ 从 未 碰 过 女 人 一 下 ” 。 帕 斯 卡 、 康 德 、 克 尔 恺 郭 尔 和 尼 采 也 大 致 如 此 。

　 　 科 学 家 也 和 哲 学 家 一 样 ， 要 通 过 抑 制 无 意 识 而 获 得 高 水 平 的 意 识 。 这 种 抑 制 有 时 也 阻 止 性 活 动 。 艾 斯 勒 说 ， 牛 顿 “ 从 不 知 性 交 为 何 物 ” ， 孟 德 尔 也 大 致 如 此 。

　 　 然 而 ， 艺 术 和 哲 学 不 同 。 艺 术 不 要 求 对 无 意 识 的 抑 制 。 相 反 ， 艺 术 要 求 无 意 识 的 介 入 。 因 此 ， 艺 术 家 在 性 生 活 方 面 往 往 是 无 所 节 制 、 放 荡 不 羁 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