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生命的门口（原创）

天空和地面发着一样的颜色，灰暗灰暗的，天与地都承托着同样灰暗的事物；枯褐的枝干、污秽的积雪、融化的街道，以及走在上面毫无生气的人们。沾着泥水的塑料袋丢得满街都是，融化了积水顺着窄窄的巷道流到街面上来，行走在这里的人们大都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鞋子，再伴着迟缓的步调、暗淡的面容；看起来，这个温暖的早春就很象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垃圾场了。

我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小片积水，扶着墙边堆放着的、支起来的木材条紧赶几步，再一跃，就上了一段还算干净的石板路面。我在寻找，寻找让我这个生命呱呱坠地的地方。许多年以前，我在这里的一处小医院里降生，现在我凭着多年前长辈叙述的回忆来寻找它的身影。在我的记忆里并没有它的印象，也不知道它精确的位置；只是听老人说过，那种房子只有那种地方有，是中俄合作出来的产物，所以具备了两个地域的建筑风格。

建筑学我并不懂，一丝一毫也不能判断出所谓的建筑风格。但是这个城市我很熟悉，就如同熟悉自己的面孔一样，骨骼或是神情，甚至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记得去年的时候，我写过一篇〈吉林街52号〉。那时我所说出的建筑风格，也是迥异于常见的俄式建筑；再因为些历史的原因，才能够判断它的国籍。至于建筑上谈及的种种建筑风格，歌特或巴洛克，我都不能解释，因为实在不懂。

这里的街道及建筑很杂、很乱，和我住的地方有些接近，只是楼房和平房交错着拥挤在一起，再加上堆放的杂物，摊车旁流过来的污水，显得更脏乱一些罢了。

走过石板路，踏过一片枯草地，我进入了一个楼区。说是楼区，不过是四栋老旧的红楼围起来的空间，中间本应是空地和花园的左侧地面盖了一些低矮的小平房，几块破烂的修车牌子支在半敞开着的门旁，一些轮子、车架散放在一边。看不到人，修车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右侧总算是看到了一小块算是花园的铁栅栏圈起来的地，有一处露出砖色的水泥花坛，上面堆满了黑雪，一株枯折的万年红从雪中探出来；延伸开去，花坛旁是几片去年开过野花、长过野草的，光秃秃的黑土地。

我看到在没了油漆的栅栏上挂着几串发黑的辣椒，一双污秽的球鞋。想是储存辣椒的人忘记了收回，而精疲力尽的孩子忘记拿走驰骋草场的骄傲了。望着它们，我心里一丝烦乱的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很亲切，很亲切，有种住家的味道。

吁了口气，我抬头望那些老旧的三层楼房，那依旧是使用砖瓦的结构使我更感到加倍的亲切；毕竟钢筋水泥的高大建筑把人们彼此之间的距离搁得太远了，住过旧楼的人，每每看到旧式建筑就总会从心底感到舒适和温馨。我也不能例外。于是我选了一处离我最近的房子观察起来...

我转了东、西、北三个面来看，当然是先从屋顶看起。屋顶的样子，是用红色的瓦片一层层叠下的，在角处有水泥制作的飞檐，有些中国式建筑的影子。看楼体的外观，有部分窗户的外观属于俄式建筑特有的花纹窗格形状，是水泥制作的，而非三扇的木制结构。在西侧和东侧的楼面上，可以见到常见的俄式镶嵌物，也是水泥制品，由古朴的花纹和五角星形组成。我想懂点历史的人都知道，前苏联和中国都以五星做国徽的一部分。收回视线再看楼门的形状，则又有些中国建筑的味道。

看到这里，我心里不由地一动，快步绕过几处泥水地，转到另几处楼房前察看。这三处楼房的结构和先一处很接近，都是红瓦做顶，角起飞檐，窗户的外观都基本相同，只是少了东西两侧的镶嵌物。我注意到，这三栋楼都是常住居民家的样子，凉台上有各种悬挂和堆放物；但先一处楼房则是一半有杂物，另一半则干净得很，凉台上一点杂物都看不到。看起来很特别。

我于是绕过一个横拦在楼角处的修鞋摊，转到了正南一面。

南面的街道比较干净，路面也很宽阔，红楼的对面是一片新起的住宅区，全新的外观，宽敞明亮的大窗户使人心情为之一爽。我于是转身，一块长大而黑白分明的牌子跃然眼中：“XX职工医院”，在字的旁边有一个鲜红的红十字。

刹那间，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并把这微笑和呼吸凝固在久久不能转移的眸子里。我知道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出生地，虽然它破败的外貌早已远远落后于时代，但这完全不重要；正如母亲早已离开我，但我会永远把她印在心里。母亲是生我养我的人，而这里就是给予我安全出生的地，我怎么会厌弃它呢？

我没有进去，并非我不愿进去，但是我没有进去。我只是站在外面看它，和它身边的一切可以见到的事物；包括灰暗的天空，黑骖骖的污雪，横流遍地的泥水。我也是黑色的服装，并有着黑色的眼睛，但却在心底面对灰暗的天空下生出的种种敬仰和感恩。我想，这应该是红色，鲜红鲜红的如血样浓郁；就如同不久的将来，医院后边的花坛里即将会盛开鲜红的花朵一样的色彩。

当我离开医院，回到自己居住的那条几乎同样老旧的小楼门前时，一根平时全不介意的，用薄铁皮衔接制作的烟囱，就颤颤微微地耸立在我费劲地仰起的额头前。一些刮过的风把屋顶黏结的碎冰卷落下来，敲打着铁皮烟囱、滑过我的眸子，千百片地粉碎在地面上。这一刻，我忽然感到生命的脆弱，有种莫名的恐惧瞬然就潜入心底.. ...

2005.3.16日17：15分秋色

轻云飘走了，落下来一个猪头，问大家好！

不错的文字！

猪头、猪头，我是快乐的小猪头~~~

谢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