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一组向水鬼虫子等诗友们问好 - 【梦溪园】 - 诗昆论坛 - 传统文化的守望者，我们的精神家园。

《迁徙》直到搬家时，住过的地方才像百宝箱一般在混乱中打开，昆虫们残破轻盈的躯体被扫出来，在灰尘中翻滚，挣扎其实很多事早已结束了只是等着被发现，被扫进垃圾堆我们要搬往一套闲了四五年的公房那里有一条咸鱼躺在破沙发上欢迎我们厚厚的灰尘散发着死亡干燥的气息我们花了一整天清洗梗在喉头的那团黑痰却总也咳不干净在过道的墙壁上，我们发现一些铅笔画的短线旁边是歪歪扭扭地字“小华的身高，某月某日” 铅笔线在某一高度消失，我们继续往上寻找一大片空白的墙壁，劣制的涂料正在剥落露出建筑物沙质的骨架

《红叶李》雨水煮熟了脚下的垃圾堆黑狗跑过来撒了泡尿咽下去，一天就这样开始了就这样被钝刀子剁成肉泥搓成蚯蚓，在无边的夜里浸泡被泥土的桑拿熨平而充血的木纤维总是在清明前后刺穿浮肿的脑袋里面的洗洁精和猪血沸腾起来泡沫喷射，挤碎空气的玻璃鸟群拍打翅膀离开城市皱缩的肚皮《春日》阳光打开天空的锁我们钻出低矮的房间在雪后敞亮的光中阅读投递在树枝上的绿色不知不觉，溪水的光亮涨起来了漫过我们的眼睛垂柳伸出无数天牛的触角触摸春天，雪刚刚撤退草丛中还留着它白色的战壕蜜蜂还在六边形里做梦嗅着稀薄的花香焦急地飞行《静夜》人们鱼一般游动进入试管里明亮的水域村庄舒展松毛虫的细脚在水底爬行沿田螺身上的纹路横穿长满绒毛的水田为了进去我收紧自己把房间折叠成一枚子弹落叶又麻雀般飞起来浮向天空退得越远视野就越开阔行星上的戈壁已经停止燃烧发出柔和的红光

《五里亭》剥了皮的月亮四处游荡晃过狗眼里漆黑的水面它们在小巷的裂缝里互相敲打让彼此更加坚硬老鼠翻过高高的墙体找到丢失的草原天空趴在褐色的毛毯上孵化星星旧电线昂着混乱的头爬行把勺子伸进嘴里寻找掉进去的手机喉咙翻出来了就再也装不回去了像个垃圾袋，在胸前摇晃从报纸上爬下来的蚂蟥继续在床上繁衍它们用柔软的舌头舔着我们的脚板悄悄占领我们的身体《角落》夜从燃烧轮胎的烟里升起来做梦的店铺躺在饲养槽两边房子吊在风筝下面摇摇晃晃不安的狗啃着绷紧的绳子我们烂菜叶的边缘眺望暴风雨在靠近要把这些都咽下去《三月十日·夜》风在夜的胸腔里吼叫毛茸茸的耳朵贴在屋顶上聆听墙角的泥土在雨水里柔软潮水般涌起来，淹没低矮的天空血液流过小巷狭窄的塑料管小姆指翘起来，大地朝一侧倾斜是谁挥刀劈开我的脑袋取出灯光冰冷的尸体《一九九七》穿着天蓝色披风的人俯下身来他脸上的强光让我失明一双有力的手，把我推向深渊银色的蒲公英迅速离开我的嘴唇鱼群无声地悬浮在空中我艰难地呼吸着深紫色的湖水火焰熄灭了，石头的棱角变得坚硬成群的蜘蛛聚拢，把我包裹灯亮了，医生把我的贝壳打开用刀子搅拌里面褐色的油漆房间已经漆完了，只有窗户还睁着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春夜》蓝月啊，你知道我的悲伤我穿着黑橡胶的潜水衣路过时被孩子们抓住，捏成老鼠我跟随煤灰向深夜进发枯叶上的地图指向温暖的日子染着红头发的女孩趴在地上喝下热气腾腾的污水，她的身体越来越黑，头发却越来越白仿佛一支被水淹没的芦苇咕噜噜吐着气泡，把湖水照亮我们被焊在一起焊在一块电路板上蛇和蜥蜴的足球赛正在直播裁判把桃花插在我眼睛里我身上的细胞嗡嗡作响仿佛一群关在电视里的蜜蜂《二月之歌》天空的蓝色降落伞被打湿盖在楼顶散落在种子里的碎片又被温湿的泥土粘成一块二月被一些模糊的念头驱赶着离开枯草的房子牵着河流走过每棵树的每片叶子红蚂蚁还在用它精确的牙齿啃着石头我已把一枚枚柳芽的刺从胸口拔出来《一月二十五日·夜》陶罐越旋越圆我们穿过密不透风的火抛落一些碎片我们惊恐地回头窗玻璃水一样颤动着一张失望的脸在夜的矿井中灯光和昆虫的化石被煤层深深掩埋《夜戏》好久没有这样挤在人群中看戏一个叫山后金的小村的旧会堂里临时搭建的戏台戏子们舞动花花绿绿的戏服呼呼的火苗在人们黯淡的眼球上跳跃我们爬上戏台旁吱吱响的阁楼积满灰尘的楼板戏子们的旧铺盖让我们想起老鼠窝在上面能看得更清楚些一个老人正卖力地吹着唢呐一些灰尘烟花般在空中散开戏总在不知不觉中结束戏子们忙着收拾道具人们谈笑着走散寻找各自被灯光烘暖的小屋我们回小镇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要小心躲避沿途炸开的狗叫夜的轮廓无比巨大电筒用瞌睡的眼睛盯着路在脚下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突然，哗哗的声音盖下来下雪了，你和满山的树叶一起欢呼一大把雪籽把夜照亮我们关掉电筒关掉心里那台不停播放着的收音机听，一粒雪籽落下来敲响了茭白干枯的叶子又一粒落下来，急促的胡琴青梅竹马的恋人踏着细碎的步子私奔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然后消失，不留一点痕迹只有水汽不断渗出镜面，滋养春天的霉菌我在某个早晨醒来想起那场雪，那道闪电看到我们正循着它的足迹离开《水相》水在四周波动没有一点盐分的水柔软的自在变幻的花瓣我呼吸着水细小的漩涡把让人恐惧的寂静带进我的身体我嘴唇变得僵硬我的眼睛被图钉般的光亮牢牢钉住涂料剥落的墙壁上血画的地图引导我的手指穿过水面打开西瓜一团凝固的血无数只眼睛瞪着我《雪旅》一初晴的下午带给旅行者一个小岛阳光打开一些窗和一些眺望黑西服白衬衫的喜鹊迈着细碎的步子穿过十二月僵硬的屋脊然后耸耸肩，掠过风中的波浪进入黑白相间的融雪的田野另一些鸟儿留在水塔的圆顶上啄食不知是谁的细碎的足迹二哥哥打电话说家里的雪有两尺深了我想积雪温柔的弧度一定把杉树林的刺痛包裹了让飞过的鸟儿迷惑记不起自己是否来过哥哥还说起母亲的病我那颗辨不清方向的心被击中后变得沉重，笔直地下落穿过白茫茫的幻象抵达心里的那个地方三现在，我还在某个出租屋里搓着冻伤的手指，读着窗外那一片片雪想着，这条路究竟要通向哪里我曾在不同的地方成为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树上成为不同的叶子饮下那陌生根茎里的苦涩的汁水我弄不清楚自己是谁，水还是雪还是一个脸色苍白的流浪汉随着岁末的雨雪在大地上漂流我已失去故乡，和同伴们在道路上堆积我怀里保存多年的雪变得肮脏我已揭不下自己紧贴着污泥的那张脸四丑陋的孩子深陷疾病的沼泽整日在屋子里徘徊，腐败的气息越来越浓日子像动物的死尸膨胀起来细小的裂缝在坚固的骨架上延伸小动物们在洞穴里敲打石头引领他穿过花草的泡沫进入泥土他象蝉一般吮吸着浓重的黑暗天空越来越亮，他悬浮着如同飞翔五我独自穿过黑夜渐渐听懂雪的方言六多余的我们被抛弃进入一场雪携带着寒冷自生自灭大国小民，何去何从！这追问会越来越弱消失在无数雪花的喧嚣中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流浪我能做的只是把传给我的寒冷再传给另外一个《凶宅》大理石地面蟒蛇的花纹在蠕动吊灯用一小团温暖的光包裹着我们长长的过道空气密布着细小的漩涡一幅油画在水底发出蓝光一滴黑墨水滴落在画上晕开披着锯齿袍子的影子撕碎画面我的头盖骨伞一般被撑开地面摇晃裂缝的网罩住我 “都是我的错” 父亲叫喊着砸碎吊灯光线被撕下来扔掉如同一枚商标房子消失我们在荒野上重新寻找藏身的岩缝那里潮湿，安全《魔术》灯一盏盏熄灭，用刀子一点点把自己削掉从裤兜里取出一束光把它弄弯打成蝴蝶结我一松手它马上绷直挥动它砸碎周围的道具掉到地上它就会变成蛇扭动着到处寻找裂缝表演结束灯光照亮舞台无处可逃的凭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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