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那时，我坐一株白菜面前 - 【梦溪园】 - 诗昆论坛 - 传统文化的守望者，我们的精神家园。

《下水道入口处的两枝桃花》

桃花低于三月，在路上

两个孩子不分先后地将两枝桃花插进下水道的

入口处。孩子低于桃花

什么时候，孩子把下水道视作花瓶，或者把桃花

视作菩萨。万物平等。我看见

下水道的污水正逐渐变清

虫子变得高尚，吞噬着黑暗和腐烂

地面上的两个孩子，离我不近不远

像两粒纯洁的晶体，闪着光

他们的身影渐渐地渗进下水道

在深处，像两面挡风的屏障

《我与那个垃圾堆对视了足足三秒》

远处，三月的女人在走，是水伸进三月的江，还有阳光

我站在石栏旁，我的光线照得不远

在我身体下面，离我不足十米的地方是一个垃圾堆

我与它对视了足足三秒

它附近的草丛中，有一只小小的麻雀在跳动

一只还未品尝过飞翔的幼鸟，它的心脏和肺

还是纯白的，我不知道它还要在那跳动多久

我只知道，我与它对视三秒后

我的灵魂已牢牢地附在它的身上

《三月，事物开始变得明朗》

江边，图着标记的牛群开始吃草

一条杂草丛生的细小水沟伸向幽深处

远处，笔架山安静地躺着

我把手中的矿泉水瓶搭在它腰上

笔架山就更像笔架山了

在它的弯曲里，我把笔力集中在

刚才货车上的五个年轻男人身上

他们裸着上身，不断地把一袋袋布料搬进车身

像太阳不小心露出的五根手指头

坦白着它关于劳动的创造

《纸上芭蕾》

一群跳着芭蕾的女子，因为画家

她们的脚尖踮着画布，她们的舞裙贴着博物馆的墙壁

因为一本书的封面印着这幅画

我看见这群外国女子，从外国一下子飞舞到了中国

没有乘坐飞机，不花一点功夫

就站到中国的南方，像一群粉蝶

扑打着中国汉字的花心

当我还在迷恋她们，窗外的天空

就像一块明亮的沼泽

一群从树上惊起的白鸽正一点点地陷入

就在一瞬，它们与纯白远方的联系又深了一层

《造物者》

我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书堆积起来，筑成一个堡垒

可风一吹，它就塌了

在它塌陷的瞬间，我用我的精神支撑了它一阵儿

可它最终还是塌了，杂七杂八地躺回原状

我的精神们也随着碎满一地

似乎它们已与我无关

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被孤立在堡垒的城墙外

《落在搬运车上的落叶》

搬运车兜满黄昏新鲜的雨水

一枚落叶准确无误地落到车上

用它的黄剔去车身的空和暗

我没有动用自己的意志把它挪开，放回地面，让它轮回

在它的意愿里，搬运车只是个超度的载体

而我只能绕过车身，用目光与它交融

在某个瞬间，它的自我会浮现在车身

让搬运车轻轻地向前挪移

《那时，我坐一株白菜面前》

我要赞美那些建在荷塘旁的沥青房屋

我要赞美它们的粗糙、黑暗、细微的脚指头和悬挂的几根钓鱼竿

它们的矮小和简陋正好与我攀肩，做我兄弟

在寂静中，它们弯下腰就会吻到那深绿的莲籽

我要说的是它吻到了一个纯洁的开端

而如今它们分布在我独立的两端，从它们自身的神出发

月亮很白，孤独而充满瑕庇贴着它们缓缓上升

也就是贴着我的双臂、腰身缓缓上升，一直升到我头顶

把我的土气和骨头从土壤里照出

那时，我坐一株白菜面前，与它攀谈许久

却始终不知道它来自哪里，为何双眼那么洁白

一株白菜，站在田野上，微小的白一点点地把我覆盖

《我时常被一些事物带走》

在四月的雨水里，我时常被一些隐约闪动的事物带走

我时常面临着它们的突然站立，与我交谈

或者爬上我的腰身，用它们柔软的质地让我的内分泌物

逐渐增多，我会突然感到痛快，像站在空旷里

像个单身的自由女神，正把人类的痛苦一寸寸地从身体移出

我时常会与它们交配，它们，譬如，月光、雨水

南方的气候、温度还有温柔的词语

走在大街上，每次遇到它们都会感到自身粗糙得要命

只是个岁月打磨着的半成品，暗淡无光地生活

在它们的世界里，我最多是一件运输工具

一片树叶到另一片树叶之间的河流

把它们从一个角落搬运到另一个角落

而这一过程中，以前的我一直不会感觉到沉重

《倾斜的春光》

春光被雨水压得很低，我试图用芦荟张开的手指

捏取几束。早晨，总有些事物蠢蠢欲动

从教学楼倾斜到艺体楼的一排彩旗

它们一直倾斜在半空，流动着暗光

我怀疑它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倾斜的

春光倾斜着走来

小轿车倾斜着走来

来访的领导也倾斜走来

我站在三楼，从某个角度看，我和它们一直保持着一致的默契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4-6 15:21:1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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