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庆：一隅或一瞬（三首）

⊙在沙坪公园

越过一汪湖水，我可以看见一座小山包

那里有个红卫兵墓，埋着

一些三十年前的青年，一些还在飘落的树叶

亮着困倦的眼睛。我想，亮着才能看见黑暗

树叶的姿势就像舞蹈，充满了旋转

我想，那里也是一座磨坊，正把时光搓来搓去

旋转的还有木马

但被叫做跑动也是真实的

物理书上说，只要速度足够快，旋转

就可以变成飞奔

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又渺小了许多

在沙坪公园的茶馆里，我的对面

摆着一溜旋转的木马，一群孩子笑得灿烂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打太极拳的老人

一袭白衣，银髯随风扬起，又随夕阳轻轻荡开

节奏有张有弛，渐渐把我带进恍惚——

三只蝴蝶自花丛惊起，一只贴着地面，一只垂直上升

还有一只在半空旋转，久久不愿离开……

2010年6月10日

⊙在嘉陵江边

江水和雨水结合在一起，一个人，又一个人

疑似飘过宽阔而静宁的江面，两岸如舱

拱卫着一艘名曰嘉陵的大船

沿着沙滨路堤探看，就是站在风的船舷

让肉身饱满起来，船身也跟着变得柔和

我手抚岸边的石头，不，我自江底升起

那些路人，那迎风的襟袖，和我面面相觑

好比将军舞剑，剑尖划出几朵小花

拿江水浇灌它，请日子载它去生活的水乡

和我相伴，和江心和浪波嬉戏

撑长篙，穿雨靴，鼓风帆，面皓月

后来沙滨路趋于飘渺，在晚风中若隐若现

我觉得它主要是来和嘉陵江约会的，它到了

嘉陵江尚在犹豫，梳妆，或者赶制信物

这是我的发现，我一直在看江上的动静

江水涨，好像翻过一页又一页的书简

几颗星星此起彼伏，是标点符号

更是往返古今的心跳

2010年6月8日

⊙在重庆零公里

它是朝天门脸上的一颗痣

高出面庞五厘米，无碍观瞻

也不会被誉为美轮美奂的缀饰

我在这里照过一张相，只是想证明自己

来过重庆的中心，找到了真正的原点

围在它周围的射灯明明灭灭，似乎有点寥落

一辆爬满钢锈的缆车还在爬

奢侈的万吨级游轮还在放肆张扬地游

那时我并不诧异，我是平静的。此刻也是——

对于我们的生活，零公里是一种知道

是一碗麻辣小面，和一直五毛钱的晨报

春夏交融，内心或有窃喜、疯狂

也早已被清凉的风，中和的雨洗刷得干干净净

我在想，如若世上真有一座朝天之门

那这并不起眼的零公里，是否真的可以

给人以遐想

2010年6月10日，改旧作

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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