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然而止
这时我手持氧气筒
灰暗的身子像镜头一闪,昨日
我找到一个家族的墓碑,若干个英雄的睡袋
被摹写成轻度昏迷的幽灵,看上去更像我颂扬过的神
与肥硕妇女怀里的孩子一样安详
折返的途中我与盗墓徒迎面相遇
他们若无其事,径直越过对峙的我,竟没有
一丝惊竦。这时,若干黑影掘地三尺
在石头上不停磕碰
我想:他们究竟是五个还是六个?这
将成为我弥留之际无法说出的永恒秘密
对于这个家族:他们的来世,不朽的身后
是被无休止地挖掘,直到露出白骨
成为一个不幸者赖以直立的拐杖
贮藏
三头黄牛并排死在了一起,像探险家在此扎下一溜营地
雨点在它们的牛皮鼓面上铮铮有声
他收藏着数十条即将消失的土语
体内鼓胀
疾驰
和黄牛一样,他的痛苦在腹部不断裂变
成为这个凄冷的谷壑里第二批抵达死亡的生物
他的罗盘和四首偈语诗
劫后余生
与他共同拥有一个秘而不宣的血统
几乎超越了宿命。突然精神失常
当初,心颤是他的职业生涯
而今,距惊天发现那么远。他像一个身中剧毒的人
要努力留下遗孀
水滴之间布满伤痕
一滴水连接着另一滴水
中间并没能留下我期待已久的飞白
就像虚幻与虚幻之间让我迷失了真实
就像词语挤兑词语,诗句里最终满是伤痕
我透过水中之雾,看到自己相对陌生的面颊
汗盐成片,蠕动,仿佛要逃离危险的沼泽
一滴水纵然是一个哲理的世界
终究干涸。而千万滴水一旦集体逃奔
将形成对微笑的致命破坏,导致影象被拉长、变形
水是地球上最成功的动物。而大陆上最成功的填充
是鱼、虾和他们旋涡的翅膀
无根之萍永远走在追杀者的前方
所有明眼人都不认识你,就像所有智者都看不清自己的处境
灵魂被照出水位,这使我恐惧
急流反复搓洗着我,我的身体上还有多少陆地
可供围捕——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嘴唇干燥症患者
期待被湿润
因此不断调和,不断背叛
最终像一束鱼腥草,迷恋上清除热毒
珍珠里血流成河
珍珠内部流淌着鲜血,而且惊心动魄
珍珠核心大雪纷飞,致使它外部的纯美产生亏欠
我们更多时候愿意看到珍珠的陌生粗砺
把我们的眼光磕出迷丝
犹如一个好人,良心里还有魔性未曾泯灭
史前的第一粒珍珠,绝对属于一个强盗
孤寂领域的圣洁光源
让善良的攫取者前赴后继,成为珍珠谜面上
一个个近乎于零直径的透气孔
那个蘸满珠光的繁体的抒情诗人
吸附在珍珠的热量河床上,用惊人的幽闭
见证了一场场大雪风暴一样走过珍珠的万水千山
贝壳沉沦在地热地带
似乎看到了现代人停电的夜晚
整个宇宙充满猝不及防的尖叫
珍珠里的鲜血。也就完成了一个大循环
而此前,强盗们认为:生产和死亡都是孤独
每一种美丽都潜伏着它的死穴
每一次发光都是黑暗的诞辰
它繁简转换,径直回到珍珠极地的冰点
而我再度相信:珍珠最终失去了旋转的角度
而无限旋转下去
它的心扉上,亮着独处的烛光。如此巨大的颤动
没能令它回复黑暗......珍珠缝隙里的暗河
波涛汹涌,更加接近我的命运
凝聚起光子的大雪,照见珍珠的骨灰
在自转的搅拌机里,一次次成为命运的遗漏
只有珍珠的骨灰才能阻抑噬血菌和沙尘
只有珍珠才能叫停珍珠,才能让干枯的物质饱含水分
一个经历了水火、苦难、再生的事物
携带着音乐无法说出的美,裹藏着时光的白玉
在茫茫黑夜,任何一种生物
都感觉自己是宇宙里最绚丽的流星雨
都相信自己最终将被黑夜的眼睛窥见
因此珍珠的断层里,砂石和其他含混的物质
都是生命的密码,直接破译了白垩纪
珍珠说:它的满河滩都生长着母亲
所有暗暗郁结的珠贝
都在塑造着太阳、地球和月亮的形状
桃花自戕于闪电的行程
一朵桃花,可以劫掠多少伤痛的目光
可以让多少走马灯似的人们
看到自己的阴影和残损。而我总是自犯轻描淡写的错误
这对于一朵桃花,多么不公
对于沿绯红的花脉前进的颂词,这种虚伪
是多么的词不达意
一朵桃花就是一片寥廓的海,它守着的
是世界未被看清的部分
色彩的子夜、味蕾的高速路、梦幻的法西斯
在雏燕的剪尾下,桃花像飘动的爱情的逍遥散
它的形状,类似一粒自救的药片
古典音乐沿着春光的梯子匍匐进来
惹得所有嗜糖的蚂蚁,都成了桃花的信徒
这一切都与千瓣万瓣相呼应
而我要说的是病毒的孽情,像利刃
破坏了一朵桃花完整的幸福。桃花卷瓣一次
就意味着蜜蜂的谣曲艰难地哑唱一次
蛱蝶在春夜喜雨的日子里,将像一片剥离的残花
轻轻落地时,大地充满巨大的自伤
它的缤纷那么像殡仪馆的标语、死难者的裹尸布
“美丽不需要赞美诗,而需要救世主”
隐匿者用充满暗示的幻影
测量出孤独的高分贝、阴谋的高振频
和骨朵破蕾时,童贞低沉的叫春声
桃花走投无路,选择了绽放,带着体香堕落
滑翔的轨迹里到处折返着偷窥者的脚印
桃花殒地的时候
众多的花香还在修筑海市蜃楼
——带电的桃花脱水,枯萎
大地之上,一朵桃花完全可以被忽略
人们早已不再津津乐道于
它闪电的行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