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爱的悲剧

爱的悲剧

“以悲剧的魔力催生爱情，
像紫罗兰那样高贵地哭泣。”

一

奥兰多城堡，哥特式小说的场地
传统的梦魇，无头骑士在喷水池边
把空头盔扔进泛绿的池水
古老的贵族家庭，常有一种奇异的遗传病
他们的神经能够轻易地擦出幻觉
将一幅画像里的眼睛移动
那是威廉·退尔，一位英雄
不知为何，面色阴沉
炉火熊熊的客厅，扶手椅围成半椭圆形
冗长的论调，像一只恶心的苍蝇四处乱转
沉默的艾伦小姐，微拢着双手
一双幽怨的眼眸，全在夸夸其谈的瓦诺身上
这位城堡的继承人，脸色苍白
喝酒不知节制，说话滔滔不绝
艾伦时常抱怨自己，为何偏偏是他
这样一个人，偷了自己的心

二

今夜，此月昏黄有如醉猫的瞳孔
艾伦独自一人，推开三楼七室的镂花红木门
伫立窗前，俯瞰着死寂中的城堡
毫无人气，葱茏的小树林
像一排排钉长了影子的墓碑，挺得笔直
她想着俗人所想的——
“爱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时艾伦想起那个丑陋的复制人——弗兰肯斯坦
他也有对爱情的憧憬，哪怕是出于孤单的考虑）
也许，应该听听那些诗人的，甚至哲学家的
比如“爱即是欲求，一种对异性的自然反应。”
“爱情是一朵最纯洁的荷花。亦是一场足以毁灭彼此的大火。”
“爱情是小丑，让人开心自己忧。”
艾伦难以忍受这些腔调
这种把爱情支解成文字的罪行——她决不宽恕
不过，一想起自己的爱情
艾伦又不禁悲从中来
“我到底爱他什么！哦，主啊！”
她的呼告没有人听见
包括那个渐渐向她靠近的——无头骑士

三

“上帝垂怜！赐我以艾伦为伴！”
瓦诺一边喝着酒，一边感谢十字架
他醉了，即使不喝一滴也会醉
不论是谁，若得艾伦小姐的青睐
都将醉意浓浓，不辨东西了
奥兰多城堡的少主，更是深爱着她
我们的艾伦小姐，一位天使
瓦诺想起前不久，在卡索森林里
与艾伦一起迷了路，躲在猎人的小木屋里过夜
将挂壁上的兽皮卸下来当被
那些腌在瓶罐里的麂子肉被他们吃了大半
在点火烧烤的时候，差点把房子也给烧了
瓦诺一起这些，不禁大笑
谁若是问他幸福是什么
他一定告诉你就是：艾伦小姐
这个名字，便是瓦诺的一切

四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城堡的午夜
各楼的灯次第亮起
脚步声杂沓，慌乱
等到所有的人赶到出事地点
艾伦已经消失了
临近窗口的绒布上有一滩血迹
如同庸俗电视剧里常见的情节
女主人公遭遇了不幸
期待一位勇士，凭其智谋与力量前去营救
瓦诺面对这一切，早已六神无主
竟昏倒在仆人的脚下
眼看悲剧即将发生
谁也无力阻止
他们是否像欧里庇得斯剧作中的赫卡柏
将不幸的命运默认

五

“我将她劫到此地，究竟为何？”
无头骑士，此时已露出俊秀的脸
像极了瓦诺，简直是一对孪生子
哦，对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年老的仆人索亚琪卡说出了其中的隐秘
那个时候，奥兰多城堡老主人菲力尚在
菲力有个大儿子喀多，英武不凡，桀骜不驯
除了他的父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而瓦诺并不清楚他哥哥的事情
那时，他尚在外省的大学里安静地读书
喀多曾跟艾伦有过婚约
只是出于家族的利益，才将爱情出售
后来的事情，完全出乎意料
喀多自从见过艾伦之后，便疯了似地爱上她了
他竟将菲力的目的原原本本告诉艾伦
艾伦出于惧怕，又转告她的父亲
于是，一段感情，瞬间夭折
即使是昙花凋谢，也没有如此迅速
喀多黯然神伤，顿觉此生了无意义
骑着心爱的骏马，消失在卡索森林里

自从喀多失踪后，菲力倍感心力不济
只好召回瓦诺回来继承家业
没过几个月，菲力也一命呜呼了
奥兰多城堡接连发生如此多的事
以致仆人锐减，怪谈纷纷
瓦诺与艾伦的恋情
在这一片混乱声中悄然进行
而艾伦的想法里
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似乎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个家族
现在以身相许于瓦诺
也算是一种补偿
而喀多，却一直独居在卡索森林里
过着灰烬一般的日子
没日没夜地思念着他的心上人
那小木屋，便是他的思念之所

“艾伦！艾伦！艾伦！
为何我这般地爱你，而你——
又无情地将我戏弄！”
喀多对着昏睡的艾伦不停地说着
有心疼，有愤怒，有无奈，更多的
竟是一种近乎绝望的乞怜
喀多，完全不再是以前那个骄傲的人
他只是一个可怜人
为了爱情，而失去所有的败军之将
艾伦在半睡半醒中听到有人在哭
她想起那个无头骑士，又是一阵颤栗
等她稍稍安定下来，微睁双眼
发现自己躺在小木屋里——卡索森林！
艾伦想起那次迷路的经历
她把头偏向门的一侧，才发现伏在枕边的
……喀……喀多！喀多！
哦，艾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封锁在心底深处的影子
一下子窜了出来，占满了整个心房
喀多！那个疯狂的家伙！
不过，那多好啊！那个时候，爱得多畅快啊！
艾伦脑子里飞出千万个关于喀多的影象
没等她说上一句，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喀多抬起头，仰视着艾伦的眼睛
两人的眼泪落在同一处
开出一朵紫罗兰似的花痕

六

愤怒的，愤怒的，愤怒的
愤怒的瓦诺，提着猎枪闯进了卡索森林
在开满紫罗兰的小木屋前
他听到了所有的甜言蜜语
不可原谅，这一出闹剧的主角们
“我瓦诺竟是一个替代品！”
“不可原谅！你们！下地狱去吧！”
瓦诺一脚踹开脆弱的柳木门
端起猎枪，瞄准这一对苦命鸳鸯
喀多用身体挡着艾伦
两兄弟对视，谁也不肯示弱
多么相似啊，毕竟是流着同一种血
“艾伦！你先出去！”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
你看，这就是孪生子的心灵感应
多么奇妙啊，不过此刻
我已听到导火索“咝咝”地呜鸣声
一切即将毁灭
艾伦默默地走出小木屋，哭倒在一丛心碎的紫罗兰旁
女人，这爱情的精灵，携有火药的刺鼻气味
最终将一切试图靠近之物摧毁

七

数声枪响，一切关于寂静
卡索森林里的几只飞鸟
昏头昏脑地撞在棕树上跌了下来
那扇脆弱的柳木门，不再开启
里面的人，永远地待在里面了
艾伦躺在紫罗兰的怀抱里
对于这种花语为永恒的幸福者
她已无力抱以微笑
“以悲剧的魔力催生爱情，
像紫罗兰那样高贵地哭泣。”
这是艾伦最后的一句
当奥兰多城堡成为历史的遗迹
那小木屋门前的紫罗兰依然繁茂
它见证过一段爱情
甚至于，它知道故事发生的地点
时间，人物以及其他更隐秘的事
只是对于这些
它继续保持着沉默

so l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