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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在乡村的天空下(组诗) Post By:2005/3/24 11:27:50 [只看该作者]
<蚯蚓>>
它们不断地往里钻,在剥不开解不散的黑暗里
它们遇到过枯叶、荒地和贫穷,遇上什么,就钻什么
它们被遗忘在湿土和粪坑里,光滑地匍匐着
让泥土发出细微的呼喊,那些轮回的痕迹连同它们自身
像月光,不断地从一种暗缩进另一种暗
冬天,哦,只有冬天,它们才钻进冬眠
像一根根锈掉的被扭曲的钉子,钉在大地的疼痛里
这些被冬天剔去骨头的软,来到人的脑海里
它们还是要往里钻,尽管它深不可测
它们不断地摧毁障碍,像一桩桩痛楚的心事
像一根根积攒着怨恨的火柴
不断地往记忆的缝隙里钻
不断地往苦涩的果实和失修的爱里钻
它们一直想找到什么把自己擦亮
在光亮中,一个人看见自己在不断地往自己的深处钻
<<蜘蛛网>>
当我们老了,我们还会遇上它,或在老屋,或在菜地
或在黑暗的角落,可我们老了,再没有兴致用木棍旋走它
像一个上帝,把它烧毁或者粘取某种信念
在葡萄架上,我们留不住月光,温馨的时刻总比誓言
消逝得更快,而它是不速之客,总让一个伤口粘着另一个
并从来不为此感到愧疚,让那些轻浮的事物悬在半空
它们在散失中不断地颤动,像一滴水被另外的水兼容后
扩散开的衰老波纹,消融在隐忍之中的痛
当我们老了,像稻壳一样地干瘪,一样地轻盈
我们还会遇上它,被它粘住后,日子就一天天暗下来
<<我是沿海地带的一块草皮>>
海鱼 贝壳 还带在隔壁小镇来回闪烁,我知道
它们的羽翼是渔夫下海前的祈祷,呈浅蓝色,为此
我常涌动着,无声无息,潜入旷野上草木的气息
远处的海风把我含在嘴里,却从未从我眼里带走苦涩
我已从体内走出多年,到海上,做一名渔夫,撒网
在帆船上退潮,空出一片浅滩,像一种宿命
散发着盐的痛楚,我的身体在陆地上被人遗忘,在沿海地带
我已被风化,在海上,流下鱼的眼泪
<<在乡村的天空下>>
在炊烟的气息里,我听着刀郎,听着刀砍断冬天的冷
一些风来自空旷,像伸进天空的稻穗
让我变得轻盈,让我所在的乡村不断缩小
寒气倦了,绕着树梢,卷成一只只乌鸦
夜风惊起它们,让树木轻颤,缩进月光
一个冬天,总有些乎明乎暗的事物在消失
一块暗处的石头在唱歌,歌声盖过刀郎
<<黄昏>>
黄昏,我所惦念的离我不远,正如我抛出的一截枯枝
它必定要经过摇晃,拖动黄昏的暗光,最后毫无选择地
返回自身的痛,返回月光,此时,雾气从水里
慢慢地升起,沿着枯枝下落的路径,沿着黄昏
像一只粉蝶停在我身旁的金银花上,若有所思地飘游
如我所惦念的,似有似无,让我迷茫
<<一只来自雨滴的蚂蚁>>
它在窗户上来回爬行,一个孤独的个体,运载着内里的空
雨后,我知道它还驮着雨,酸酸地闪着暗光
像曾经的一个人从雨里走出,走进我的眼睛,像一粒尘埃
给我眼泪,雨后,它更像一个人,积存着苦难和阴暗
两手空空,在玻璃的世界里,随时都会碎掉
我摸到它的湿,像碎片粘上碎片,触到各自的伤口
雨只是它到来的借口,在它身上,我寻觅着一个出口
让我钻进另一场雨,让我粘上整个世界,让我变小
一只来自雨滴的蚂蚁,还粘着雨意,这与我有关
<<磨石声越来越近>>
磨石声越来越近,村庄的牙在痛,村庄的草又长高了
磨石声越来越近,春天还在田地睡着,镰刀已病入膏肓
磨石声越来越近,像多年前一样,新盖的房子亮着
风从河面吹来,吹进屋里,又有一个新娘要下地干活儿了
磨石声越来越近,你别急着走,有人在田里唱歌
我带你去听听,田地的水很甜,还和着农夫的汗水呢
磨石声越来越近,燕子在水稻上喊着:"稻穗,稻穗"
村里传来了娃的第一声哭,像一根稻秧离田地越来越近
<<落在牛背上的阳光>>
落在牛背上的阳光,跟着牛去耕田,跟着牛流汗
跟着牛被鞭子抽,跟着牛痛,田耕完了
牛就去吃草,吃饱了,阳光还饿着
饿着的阳光,胃在发烧,烧得牛直溢泪花
太阳落山,落在牛背上的阳光,潜入牛粗厚的皮
夜里,牛还在流汗,汗是阳光流下的泪
<<一块潮湿的黄土地>>
我早就想说出它的虔诚,从土地庙里走出
芒果树上的鸟群提前拨响了它的心跳,隐隐地
这旷野的喉结,无法喊出庄稼和野草的贫瘠
它坚守着,像冬天坚守自己的寒意
我走进它时,唯一的疑虑是它的光线能否照到黑夜
眷顾那些离群的鸟雀,在冬天,虔诚是一把待燃的稻草
从它身上走过,我听见火焰撕裂时间的颤响
久远的土地在我血管的表面裂开,一群人在朝天膜拜
鸟群在土地庙前散开,眼里布满干渴与祈祷
<<一个挨着另一个>
一对母女从我家门口走过,她们紧挨着,样子很甜
我怀疑一个是另一个的影子
一个荷塘紧挨着邻居家,好像它们才是邻居
此时还是冬天,我家院子的杜鹃花开得很荒凉
<<枯萎的水仙>>
年一过,它说塌就塌,塌在它散开的软和光里
落在窗台的粉蝶在变暗,像天光在畏缩,卷入屋里的空
摸着它时,宿命很冷,在它的位置上,将被连根拔起的
不是它,是周围的空气,是周围的亮,它们
不断地搬进它的空间,享用它的一生
<<从无到有>>
透过桃花和围栏,我看见他们在砌墙,一身灰白
他们站在木梯上,不远处是一片池塘,上面没停着水鸟,一片死寂
我看见他们的身体在轻盈移动,像家燕,手艺却不比它们精巧
一个捡破烂大老人走过,手里的布袋还很空,她朝他们望了望
像找到了什么,一脸喜悦
这是在早晨,一段美好的时光里,我珍惜眼里这从无到有过程
<<我家的上帝>>
我能理解四个荷塘把我家包围着,我能理解站在窗前的我
不会突然变成水,不会长出荷叶掩盖眼前的死寂
我能理解一根电话线从天垂到我家,我知道有个上帝
要拨通我家的电话,这几天老是下雨,老是停电
我怀疑是上帝生了气,他要让我看到死寂
<<一个雨夜,我想起了菩萨>>
雨夜,一段路很黑,迎面而来的是一盏车灯
它用光亮撑起这一段的暗,光线很孤僻
菩萨保佑:它们别塌下来,在我走完这段路以前
雨不大,雨是那夜的菩萨沐浴时溅出的洗澡水
我是这么想的,这样的夜晚
人容易变小,在菩萨剪下的指甲上安守本分
<<乡村的菩萨>>
乡村的菩萨不穷,不缺香火,日子过得很红火
在穷的人也不会跟菩萨过不去,饿着也要奉养她
记得小时候,我发烧厉害,母亲硬拉我到路上
朝天膜拜,在我衣服上安下符
回家的路上还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那时,我还真以为有个菩萨,像母亲一样疼我
乡村的菩萨活在农民的心里,流着农民的心血
就像母亲流着我的心血,母亲就是我的活菩萨
<<先后>>
先是树叶颤动,然后是从树上传来猫叫声
先是闪电划过,然后是雷声轰鸣
先是父亲做戏子演过老生,然后是人们都叫他老生
先是父亲当了农村干部,然后是半夜的敲门声
先是父亲年迈退休,然后是门前可闻鸟雀啄食声
先是一只狗咬着骨头,然后是一群狗夺食的嘶鸣
先是一个人死了,然后是一家人的哭泣
先是我在写诗,然后是午夜词语疼痛的呻吟
<<喊月>>
我本来不想这样做
许多人在用身影遮掩月光,只有青草在接纳
我可以独自一人进行一次远程旅游
像一个青年人独自骑自行车从广州奔波到北京
一路的灰尘都在叫喊生命
让时间的漏斗在脚下倾泻愤怒和泪水
我可以进厨房燃起火焰,俯耳倾听
柴米油盐的喊叫和母亲清贫的心跳
这么多年,我那些躺在月光下的梦还在舞蹈
想起在午夜熄灭月光的蝙蝠就会隐隐作痛
如今,我坐在低矮的屋檐下,在白天,还会用寒气
一点点地喊出月光
落在屋里的两棵铁树上,看它一寸寸地变柔,温柔地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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