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
布谷布谷 播种耕土
你们在故乡的田埂上叫
在祖辈们青筋毕露的风水里叫
南风小唱时
你们隔着玻璃在我的窗外叫
叫声很轻 掀动石头
似午间的老农抽着水烟
躺在起伏的稻尖上
布谷布谷 披灰色羽毛的姐妹
这是遍地流金 丝稠如浪的江南
这是地里种房子收割钱帛的天堂
你们还是沿着清凉回小学课本里去
回到父亲的晚年
守候我们唯一的自留地
布谷布谷 播种耕土
我是你们最小的妹妹
把故乡背在背上 以吃土为生
▇喜鹊
原先在农村
现在你在我门外
一会儿蹲在法国梧桐上一会儿在房檐上
叫起来不像鸟 像送信的人在扣门
小区的人进进出出
没有谁注意到你的到来
这让你有些不习惯
可我注意了
一只鸟很认真地站着
等喜讯的降临
这是我们人类没有做过的事
▇女妖
我们那时候都很小
光脚跑过坝上的石子路
你割伤了脚趾
而我以为更快一点
我们就可以像瓦片一样飘起来
飞上水库中央的小岛
后来 你真的一个人去了那里
摸着水底的鹅卵石 拨开重重水藻
我是怕黑的
怕水里长头发的女妖
三月 岛上阳光回转
你定是躺在半人高的狗尾草里
保持着十五年前的小模样
女妖是你唯一的亲人
▇恐惧
女清洁工据说是多年的寡妇
天一亮就开始擦窗户 木地板
收拾地上脱落的头发
回头看不到脚印 这让我无所适从
她一声不响地吸干水渍 从地上抬头
用眼里的混浊洗涮拔高的人
脸沉得像抹布
没人的时候 她喜欢缓慢抽出那些白的卷纸
仿佛抽出某人的裹尸布
我是从缝隙间看到这一切的
有时候 一个人的沉默是匕首
甩出来能杀人 或者
自杀
▇你在四处坐着
你在我身体里坐着
在农村的水渠里坐着
在风口上坐着
在我想去的任何地方坐着
树木和村庄无法阻挡
在我涌动的一瞬
你突然拱起或弯下腰
看透庄稼虚假的智慧
我们彼此穿越 耗尽
2005-3-9 于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