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布卢瓦(3)
还应提到的是,下面,在庭院里,你一进来,正对你的就是奥尔良的加斯东的侧厅的正面。所以这地方就是法国历史的一个片段。尽管内部在美丽和高雅方面要稍逊于城堡的其他部分,但是这个侧厅作为一个高雅的历史遗迹则不是加斯东的名望所能得到的。亨利四世的第二个儿子——他无论是为人父还是为人夫都同样不幸——是路易十三的弟弟,也是法国历史上最出名、最有野心、最自以为是、最不成功的fille à marier(法语:有待嫁人的姑娘。——译者注),那位大郡主的父亲,他被迫退位后住在布卢瓦城堡,倾其后半生密谋筹划要除掉红衣主教黎塞留,但手段拙劣无比,在这次活动中,他的莽撞却只有他的胆怯可以比拟,他的倒霉只有他的顽固不化能够抗衡——干了不少蠢事,受过极大侮辱之后,最后总算集中心计到一件事上——虽然开始了,但未能完成——那就是把他流放时住的美丽的寓所拆掉,重新建造一座更好的。然而由于奥尔良的加斯东住在那儿,他威信扫地,于是布卢瓦城堡的历史便从此一蹶不振了。宗教战争时期是它极富吸引力的那段时光。那是亨利三世的主要住处,也是腐败而富于戏剧性的统治的主要发生现场。我在前面已经说过,建筑师和装饰匠已经把它修复得过了头,而游客在参观它一间间的空屋时,由于它们既显得光彩照人,又显得光线极差(因为还没有添置家具),所以他也着手进行了一些修复工作。他的想像不自主地离开了那些遗物。他极力要看到16世纪的生活,它的形式,服装——它的动荡不安,它的热情,它的爱恨,它的食言、虚假、忠诚、信念,它的个性发展的自由,它的整个天性的展现,它服装的高贵,言谈的魅力,志趣的高雅,无可比拟的浪漫。这幅画充满了动感,充满了明暗的对比,又充斥着令人痛恨的东西。而伟大的神学动机又与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因此,这出戏并不需要多少东西就可以完成。比起吉兹公爵的谋杀案——权当一出戏剧来看——还有什么插曲会更加完美呢。受害者的傲然和富有;作案者的软弱和邪恶、恐怖;阴谋的彻底实施;在随之而来的事件中恐怖又日益积累——诸如此类,把本来的一件罪恶行径反而变成了一件经典之作。
但我们断不可把布卢瓦城堡看得过于严酷:去那儿毕竟为的是娱乐放松。如果在这些惊险的旧事中,你的参观竟然有变成一件悲剧的趋势,倒是有一个绝招可以把这种印象消除。你不妨在布卢瓦观赏一下快乐无比的余兴节目。那里有一种吸引人的行业,是在种种迷人的条件下进行的。如果沿着阳光明媚的小码头往河的下游走去,一直走到城区以外的一个地方,在那儿卢瓦尔河岸边的那条马路变得蜿蜒曲折,引人入胜,马路拐过那小小的岬角,使你想知道后面又是什么。然而,可别让你的好奇心诱使你忽略了一个沿河而立、被一个清爽的小院子围住的相貌平平的白色别墅;因为那儿住着一位制作彩陶的艺术家。那儿没有挂任何招牌,看上去僻静异常。然而你要是拉一下门铃,是不会被拒之门外的。相反,你会被领到楼上的一间客厅——那里绝对不会让你有商店的感觉——到处堆放着非常漂亮的陶器样品。那些器物皆属上乘,精确地再现了原来的样式、色彩、图案。这幢房屋的主人是那种时常可以在法国找到的地道的艺术家。他的制作精巧,他待人和蔼可亲,二者相得弥彰。我想,如果说你之所以更喜欢那些作品,也含有是他亲手所作的因素,这也并不过分。他的花瓶、杯子和罐子,灯、盘子、碟子,个个彩釉闪闪,图案繁多,既有品种类似的系列,又有相去甚远的种类,在他所占的房间里摆得比比皆是:它们既是他要出售的商品,又可以说是他家里的陈设。如众所周知的当今时代是一个毫无诗意的时代,是一个机械的时代,是一个批量生产的时代,是一个粗制滥造的时代。但是,人们离开这位聪明的于利斯先生的寓所时,带走的却是不甚急功近利,却更专注于完美的感受。他只有几个工人,但留给工人们充足的时间。这块地方造就了一幅小小的景致,留下了一个美好印象——这座静谧的白屋座落在那条宽敞而又清澈见底的河畔路旁的花园里,没有我们现代工业的尘嚣忙乱、丑恶等许多弊端。它使我发觉似乎是罗斯金先生也许激发起来的、又经威廉·莫里斯先生——尽管说来还有一段渊源——宽恕了的一种尝试(英国艺术批评家罗斯金(1819—1900)和艺术家威廉·莫里斯(1834—1896)都推崇的中世纪手工业劳动和中世纪艺术。——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