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诫
————向波兰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致敬
十诫之一:“我即是自己的上帝,没有人能取代我……”
圣母的眼泪,凝固的白
你推翻了烛台
悲伤,不可抑制
冰层的厚度,不是一串数据可以计算
裂开了——对你而言,那么地不可思议
张大的血口,一个残酷的玩笑
巴伯,你的儿!——没了
没有人可以取代你
就像没有人可以取代上帝
十诫之二:“尽管我不是以上帝的名义起誓……”
他还在病床上垂死挣扎
可你已怀上别人的孩子
仅有一次,仅有一次
你的精神处于难产状态
你向医生求救
“我要不要去堕胎?”
“他是否还有救?”
“请您给我个答案!”
在你走向妇产科的瞬间
一个声音挽留了你
“你丈夫快要死了……”
可是,你并没有发现
一只蜜蜂从水杯里爬了出来
尽管是那样地艰难
十诫之三:“记住安息日,那是个圣洁的日子……”
天快黑了,平安夜的弥撒尚未结束
昏黄的灯光,也在颤抖着祷告
主啊,今夜为何只有我孤单一人
于是你编了个谎,没有一点技巧
你说你的丈夫不见了
他只好陪着你找了一夜
只因他也曾是你的丈夫
今夜,你因为有他而不再孤单
可他的妻子,还蜷缩在沙发上等他
这你何尝知道
今夜,需要安慰的不是你,而是他
只因他背负了对妻子的歉疚
无论如何——
请记住,这是个圣洁的日子
请记住,要学会体谅与宽恕
十诫之四:“尊敬父母”
你渴望父亲的抚摸
像一双情人的手
可是父亲的身份过于沉重
压着你只好另找途径
或许,一切都有契机
一切又似乎命中注定
一封信,母亲的遗书
它告诉你此人不是你父亲
这对你简直是天大的惊喜
你当着他的面,裸露身体
想呈献一个女人应有的骄傲
可是他是个父亲,不管是真是假
他都无法越雷池一步
原本,你不该将现状打碎
十诫之五:“不要杀人”
酒后,一场车祸,妹妹成了一摊血泊
从此,你生命中的意义流失了
你想杀人,却找不到理由
那个值勤的警察
那个公厕里吹口哨的青年
那个相馆老板
都容忍着你的非难
可你急切需要一个杀人的理由
哪怕一点点也够
(你拨弄着高架桥上的一块石头
瞅准了时机,又手指轻轻地推落
“乓”地一声玻璃碎了,伴着一阵急刹车
一切都那样地无趣,你兀自漫游)
在一个街口,两个醉汉向一辆出租车走去
那个司机想溜,想不搭载
你觉得这是个好借口
于是,赶紧上了车,用绳勒死了他
“咯,咯,咯”地怪声,愈发让你觉得累了
你搬起一块石头,终于将他的脑袋同化
像一堆齑粉,默默地仰望着天穹
结束了,你换来得也只不过是一个项圈
套在脖子上,两脚乱蹬,很快也就安静了
那个年轻的辩护律师如何才能让你知道
法律杀人跟你一样是有罪的
十诫之六:“不要通奸”
暗恋的火花,光彩夺目
一架小型望远镜,让你沦为人体鉴赏家
只对着一具雕像蹉跎年华
甚至于她与男人的每一次做爱
都被你悄悄地盯上
有一次你竟打电话给煤气公司
慌报她家里的亲热是煤气泄露
我知道,你已爱上她了
你行使邮局小职员的微末权力
一次又一次地用假汇款单把她诓来
只为了多看她一眼
有一天,你终于向她说明了一切
偷窥无罪?一个巴掌不足以让你清醒
于是,你又成了一名送奶工
只为了再看她一眼,能看到就好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有感觉了
把你拉进了房间,把你的手也拉进了她的衬裙里面
她在勾引你,在不断地诱惑着你
你陷落了,你勃起了,你觉得这是不可饶恕的罪愆
你仓皇出逃,一把刀片,就想结束自己对爱情的亵渎
血,终于污染了纯洁的爱
当你醒来的时候,你发现已不再爱她了
而她却莫名其妙地爱上你了
十诫之七:“不要偷窃”
生下你的那一年
你的母亲就不能再生育了
这让她很苦恼
她需要一个补偿
于是,十七岁,你怀孕了
被甜言蜜语灌醉之后的奉献
让你顺从地生下了玛嘉
可你的母亲却把她窃为已有
你成了自己女儿的姐姐
多么啼笑皆非的事件
但你却接受了,只因你无所抗拒
某天,你发现自己长大了
你再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
叫你姐姐的滑稽事
你带着玛嘉逃了,逃到那个男人的身边
寻求一个可能的家
可是,他很冷淡,他的怀里早已没有当年的温暖
你只好继续逃亡
在火车站等候一辆远行的列车
一个重新开始生活的起点
而你的母亲此时赶到
夺走了玛嘉
你无奈地登上列车,去往不可知的远方
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玛嘉
这一切都已成定局
你做不成玛嘉的妈妈
虽然你是——却已喊不出它
十诫之八:“不要做伪证”
救护生命远重于履践教规
可你却以天主教徒不能作伪证
拒绝了一个犹太女孩避难的请求
使其再度陷入党卫军捕杀的洪流
多年以后,你成了种族学教授
却依然背负着昔日所犯下的罪
虽然你自知当初的说谎是有理由的
可是这个理由丝毫不能减轻你的内疚
你忘不了那个摆弄十字项链的女孩
以致每每看到类似的女孩总感到心悸
你需要得到宽恕,可宽恕的人已不在
当你再次看见那个痉挛的十字项链
尘封多年的往事一幕幕浮现
就是她,那个小女孩,你得到了她的宽恕
只因你救护了更多像她那样地孩子
而她却无法对她的恩人表示感谢
那个年代,除了战火,不复有其他记忆
十诫之九:“不要贪邻人之妻”
你完了!你被宣判为性无能
你完了!一切归零
婚姻开始蒙上阴影
难以忍受,同床异梦
你觉得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离婚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可是你的妻子并不同意
听听她的辩词吧:
“爱不是每星期五分钟的呻吟
爱是深埋在心间,而不是两腿间。”
可是你竟然让她去找个情人
竟然说那是生理需要
好了,她找上了一个学生
好了,你也学会了窃听与跟踪
爱情一旦染上猜疑
那么离结束也就不远了
当绝望的单车飞下断桥的时候
你是否已经明白不能与他人分享爱情
十诫之十:“不要贪邻人财物”
一缸的金鱼,浮了上来
集邮的老头,沉了下去
不知价值者,只当是一些小纸片
两个傻兄弟,随意翻看
挑了套飞机邮票送给儿子做纪念
投机倒把的商人
说着一套冠冕堂皇的台词
这些邮票,估价两个亿
吓得两兄弟日夜提心吊胆
铁门,铁窗,恶狗,防盗铃
即使是傻子,也会因此爱上集邮
为了一张红色奥地利水星
搭进去一个完好的肾脏
终于得到那小纸片了
而铁壳子里却被洗劫一空
两兄弟开始互相猜疑
当真相在街头成为一个隐喻
你是否明白,贪婪必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