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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宋词故事(连载)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波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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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5/11/23 15:42:14 [只看该作者]

宋词故事之
蜀妓

我不知道认识她是不是一个错误。或许,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应该到那种地方的吧? 总之,我就觉得一开始就是错,接下来还是错,一个错连着一个错,到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这样的错究竟是不是一种错了。人世间的对与错,又有谁能说的清?
我是在蜀中认识她的。
那一晚,几个同僚嚷嚷道:“到月香楼听曲去。”月香楼我自然知道是什么地方。这样的地方,从前我从来没有去过;倒不是说我洁身自好,而是我不想去。不管怎样,青楼烟花之地,总是使人有异样的感觉。
我想,如果那晚我真的没去的话,也就不会有故事发生了;可我最后居然就去了。我可以用身不由己来作为自己的借口,然而,在我的内心里,是不是也真的想去? 离家已经很久很久了,远离家乡与妻儿的日子,就如同僵卧孤村,寂寞难耐。
月香楼里很热闹。本朝词风大盛,而词最盛的地方便是青楼。可以这样说,几乎没有一座青楼不唱词的。月香楼的姑娘们正接二连三地唱着,唱柳词、唱苏词、唱清真词……直到她的出现。她唱的,居然是放翁的一首《夜游宫》:“雪晓清笳乱起。梦游处、不知何地。铁骑无声望似水。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 睡觉寒灯裏。漏声断、月斜窗纸。自许封侯在万里。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唱得苍凉、慷慨,使人油然而生恨意。可惜放翁不在,不然的话,他老人家必定会击节赞赏。
“好! ”我高声赞道。这一声“好”,就开始了我与她之间的故事。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究竟有没有喜欢过她,现在还喜不喜欢她;当时,我注意到她的存在,只是因为她唱了放翁的《夜游宫》。放翁是我平生最尊敬的人,否则,我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追随他到蜀中,却只是做他的幕僚。
“你是第一个叫好的人。”她放下琵琶,就盈盈地走了过来,对我说道。
我忙说道:“姑娘确实唱得好,……放翁的词也好。”
“小女子最喜欢的便是放翁的诗词。”她抬头看着我,说道。
这使我大有知己之感。无论在什么时候,也无论在什么地方,能够认识一个使我大有知己之感的人,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姑娘,我敬你一杯酒。”我倒了一杯酒,递到她手上。
天色渐渐地晚了。天色晚了以后,我的那班同僚们已纷纷找到各自的对象,双宿双栖去了。“你不可以走。”他们说,“要么,你自己挑一个;要么,我们帮你挑一个。”我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下我是无法逃避的。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事是无法逃避的。“那么,就她吧。”我这样说道。这样说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便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她也从来不说。对一个青楼女子来说,又怎会说出自己的姓名? 无论是怎样的无奈,那总是家族之羞。
她的房间很小巧、干净、朴素。我便明白,她决不是月香楼的红牌姑娘。后来,提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反问我:“我为什么要红? 在青楼,做了红牌,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男人来上你的床。”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然而,我更明白,若没有更多的男人光顾的话,她的日子就决不会那么好过。“能够生存下去就足够了。”她说。
那一晚,我们说了一晚的话。那是一个很奇特的青楼女子,奇特得叫你无法忘记;虽然,她长得并不是很美。对一个男子来说,美貌总是占有很大的位置。临走的时候,我把身上的银两都留给了她,说:“你是有个很奇特的女子。”“你也是。”她这样说道。
我以为我和她之间的故事只是如此而已。这本来就是一个平淡的故事:平淡的开头、平淡的发展,自然也只会拥有一个平淡的结局。我没有想到,她竟会找到衙门里来。
“大人。”她一见到我,就跪了下来。
这使我大吃一惊:“姑娘,你快快请起,有什么话请慢慢说。”
她叹道:“小女子在青楼虽然时间不久,却也阅人多矣,正道如公,却是绝无仅有。”
我忙道:“不敢。我也说不上什么正道,只是……”
“大人不必解说,”她道,“我自信我的眼光还不会错。”
“那么,姑娘来找我……”
“托付终身。”
我又是大吃一惊,险些叫出声来。
她目光灼灼地紧盯着我,问:“大人是不是嫌弃小女子的出身? ”
我慌乱道:“自然不是。”
“是没有银两? 那没关系。小女子这些年来也积蓄了一点,足以替自己赎身了。”
“银两我倒也有些……”
“那么,是怕陆放翁陆大人不高兴? 小女子已经找过陆大人了。”
我呆呆地,几乎只是在听她说,云里雾里。等她说完,我叹道:“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自然知道,”她快活地说,“就是我无论如何都跟定你了。”我说:“我在家乡已经娶妻。”她说:“哪又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像我这样出身的女子,嫁人做妾也是寻常。只要嫁你就行。”我叹道:“我有什么好? 你怎么偏偏就选上了我? 人已中年,比姑娘你要大上一大截;也不是做官,只是做陆大人的幕僚。”她眨着眼睛说道:“这些我都知道啊。”我问:“那你还选择我? ”“因为你是一个君子,正道,这就足够了。”她说,“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跟定你了。”我苦笑,心想:哪有这么难缠的青楼女子? 思忖着如何摆脱这样尴尬的局面。
我却没有料到,她第二天就搬到了我的住处。无论我怎样的目瞪口呆,居然就搬了过来。“已经赎身了。”她说,“是陆大人派了个人跟我去的。陆大人真的是个好人。”我怔怔地,忙去找陆大人。陆游微笑着说:“这是件好事儿,老夫自然不会袖手。”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说服陆游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才能见到陆游的;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叫我佩服,同时又有些恐惧。“这是一个好女子,有才,”陆游说,“你要好好珍惜,不然的话,将来后悔也来不及。”我苦着脸说:“如果我要娶妾的话早就娶了,哪会等到现在? ”陆游斩钉截铁地说:“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合适的。现在的这位姑娘,我就觉得合适。这件事,老夫替你做主了。”陆游的脸上满是开心的笑。这刹那间,我才发现,老人家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快乐地笑了。
她就这样成为我的妾。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她,总之,她已经义无反顾地成为我的妾。虽然,我已经从我原来的住所搬了出去。是的,我是搬了出去;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她还只是我名义上妾。因为我拒绝不了她。这是胆大的女子,而我,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子。
我也会去看她。三天两头地,有空就会去看她;也许不是去看她,而是为了听她唱词,唱放翁的词。放翁的词作虽说不是很多,却也不少。她问:“你就这么喜欢陆放翁的词? ”我说:“是的。”她便紧盯着我,问:“那么,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我说:“我不知道。”她就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错。”我说:“我也不知道。”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平平淡淡的,没什么波澜。日子总是这样,如清净的水。
然而,有一天,我忽然就病了。人过中年,总是容易生病些。我没有派人去告诉她。或许在我的心里还没有把她当作是一家人吧,否则,当我病倒的刹那,首先想起的就应该是她。病了好久,才慢慢地有些点起色。在病倒的这些天,我竟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安。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不安,或许就像到了吃饭的时候而没有吃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吧? 这样的不对劲儿,竟使我莫名其妙地填了一首《鹊桥仙》;填得很差的一首词,写完之后就扔到纸篓里。我明白,我根本就不是填词的料。
第二天一大早,她竟派人送来一张词笺,上面也是一首《鹊桥仙》,用的竟是我的韵:

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那个、先生教底。 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闲,又那得、功夫咒你。

我一怔,忙起身去翻纸篓,昨天的那张词稿却不见了。我不知道我的词稿是如何落入她的手中的,但是我明白,她时刻都关注着我。我叹了口气,想:对也罢,错也罢,明天都应该去看看她了。或许从现在开始,我应该试着去喜欢一个女人,去喜欢一个喜欢你的女人。没有人知道,从前,我并不喜欢女人……

2005、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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