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 张 光 盘》
我有半张光盘,
刻录我的思想;
我有半张光盘,
存储我的疯狂。
一个戒指箍住一个手指,
一只烟堵住一张嘴,
一个抛来的媚眼勾住一个流浪汉。
天鹅嫁给癞蛤蟆,
鸳鸯正在闹离婚,
合欢剩下一口气,
乌龟背着嫦娥跑。
我有半张光盘,
偷窥夏娃洗澡;
我有半张光盘,
学会自由飞翔。
当汹涌的激情被毁灭,
徒留一盏街灯站岗;
当“阿门”成了空头口号,
谁劈了十字架当柴烧?
担水的阿伯相信着神佛,
敬畏着头顶上那片蔚蓝。
缝补的大娘逢节不忘磕头,
那泥塑的玩意儿,面露慈祥。
小狗叼着毛线团,
追着乱飞的蒲公英;
老牛甩着脏尾巴,
赶走嗡嗡叫的苍蝇。
我有半张光盘,
遗落在某个傍晚;
我有半张光盘,
出售最后的**。
我仅以疯子的礼仪,
向着优雅的社会——开枪!
《血 馒 头》
没有脑袋的窟窿,
填塞着一个馒头。
这是刽子手的行当,
这是痨病鬼的良药。
袖管里铜钱在响,
杀人的手从不吝啬于数钱。
这些善于扒皮的家伙,
即使是棺材,也能榨出油来。
风干的头颅,
渴望着天火,
点燃已死的双眸,
让一切恶灵彷徨于无地,
让一切冤魂升腾于天堂。
我所欣喜的光明,
尚未来到;
我所憎恶的黑夜,
依然还在。
屠刀高悬着,
天空,一片暗红,
一个个血馒头伴着一声声咳嗽,
向着阎王上香膜拜。
箭的方向是靶,
而不是虚空;
圣经的方向是爱,
而不是对血的漠然。
那又是什么,
造就了围观的人,
纵容了铡刀的表演!
是谁!是谁!是谁!
叫嚷着血馒头馊了!
是谁!是谁!是谁!
呐喊着起来造反吧!
眩目的光明染红了每一个站着的人,
而那些匍匐着的奴隶,
曾多么悠闲地抽着水烟。
……
可是,今夜,我只为那些无名的死者祈祷。
《是的,我 不 勇 敢!》
————献给salomedusa
是的,我不勇敢!
印堂回避着子弹,
胸膛回避着刺刀。
无论多么微小的风,
都可以吹痛我的双眼。
是的,我不勇敢!
如同早春的梧桐,
一副僵死的面容;
惺忪倦怠的神色,
自己打造了牢笼。
是的,我不勇敢!
没有一刻不是忧郁的,
没有一刻不是愤怒的,
没有一刻不是绝望的,
没有一刻不是颤栗的。
是的,我不勇敢!
我属于那极少数的一群精灵,
拖着脚镣,漫步在西伯利亚;
那高旷幽蓝的天空,
为何留不住阳光,白云和欢鸣的鸟?
是的,我不勇敢!
我的心里没有防腐剂,
爱情,对我而言,有如过期的罐头,
咂巴不出新鲜的滋味,
酒神的狂喜依然为自己所钟爱。
是的,我不勇敢!
对要了施洗约翰脑袋的莎乐美,
我无法说爱。
犹如蝴蝶对折掉它翅膀的孩子,
无法说原谅。
是的,我不勇敢!
这个世界,不需要我——勇敢!
安分而又懦弱地活着,
卑贱而又廉价地死去,
这是生命最后的——标签!
《呕 吐》
是胃在抽搐,
是眉头在紧皱,
是敏感的神经学会了颤抖,
是泛滥的眼泪在不停地呕吐。
女人用哭来止痛,
男人用沉默代替哀愁。
上帝——最后的一圈光晕,
无法拯救一颗心的空洞;
革命——永远没有最后的一场婚礼,
无法安慰一个灵魂的亵渎。
即使是用眼泪浇灌的紫罗兰,
也避不开凋谢的宿命;
在生命的某个角落,扶着墙呕吐的人,
是唯一一个深知绝望之为虚妄的人。
(我赞赏杜鹃的悲啼,
那一声声带血的哭泣,
深埋了一个王国的往事。
我赞赏秋兰的衰颓,
那一片片凋零的残红,
印写了一个女子的孤寂。)
在教鞭与戒尺之下,
我学会了打拱作揖,
我学会了谄笑默哀,
我学会了把白的染成黑的,
把丑恶装裱得富丽堂皇!
是的,我学会了一切生存的伎俩!
是的,我学会了哼着小曲卖唱!
是的,我学会了说谎!
学会了对倒毙者的围观!
学会了对妓女的调笑!
学会了把唾沫吐在寺庙的门槛上!
而你却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因为我是个好人!
是的,一个醉鬼,扶着墙,他——
除了呕吐,一无所有!